【第三环】《呓》

【毒】赵飞燕 · 发表于 2018-8-10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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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呓》
1
妈妈，树叶落下了，我在给你写信
村子后面的瓢山上，长满了野花
树果子的香味，遍布在四野
想必你早已忘记，我跟着你上山拾菌子
我们在山路上休息
周围是湿漉漉的泥土，新鲜的草根
妈妈，你递给我鸡蛋糕吃
太阳光照眯了我的脸，我啃着鸡蛋糕
挨在你身边，就像鬼针草粘成一团
露出幸福脸相

2

黄昏时村里的电线杆上，聚集了好些鸟
唧唧喳喳，风弯下很低的腰身
稻田里飘着米饭的气味
我走在小巷里，屋顶冒出的炊烟
让我不能忍受这黄昏
妈妈，我们家的灶房没有炊烟，没有你
我知道，生活是多么的不容易
那一天，你和村里的叔叔阿姨们
坐上灰色面包车去了远方
每月，从千里之外的工地，寄来暖光
明晃晃的，让日子一直亮着
可是妈妈，我分明听见了你在简陋的出租房打鼾
看见你在工地上忙碌，头发上沾着咸瑟的汉水
有一天，我给你打电话，听着电话另一头的滴滴声
滴滴响着让奶奶很着急，奶奶说：
电话费很贵的
于是长长的电话线落到膝盖落到地上，于是
滴滴声，最终变成了呜咽

3
家里的夜，每天都像铅一样黑
枕着月色，我说梦话，妈妈
你的影子晃来晃去，在灯下，在屋前，在村头
夏天变成妈妈，冬天也是妈妈
禽鸟和小蛐蛐不停叫着，自行车铃声惊醒睡着的梦
屋里屋外，只有记忆，没有妈妈
院子里你去年种下的丝瓜已经上架
它和我比高，我比不过它
家里的大黑狗，也产下了四只小狗仔
妈妈，它护着它的狗仔
给它们喝奶，啃肉骨头，从心尖到嘴唇
它的手伸过来触摸的是温软
我的手伸过去回应的是不尽的夜

4
妈妈，今天的天气很好
堂屋前的石榴树早就老得不开花了
今年却开了三朵，你看见一定很高兴
我坐在石榴树下，想你做饭的样子
朦胧的早晨，桌子上的早餐
通常是清煮面条和煎鸡蛋
你大声催促我们，快点起床吃饭
现在，桌上没有食物
斜插过来的阳光很晃眼
妈妈，我要开始做作业了
我现在爱学习了，也学会了解方程式
最头疼X＋Y，已经不是难题
妈妈，为我鼓掌吧
世界摇晃，六月躲在门后窃笑，我扯着日子的衣角
蟋蟀在墙根，鸣声不断
像小时候的许多个夏天
你坐在矮凳上，看着我
给我讲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妈妈，我紧紧抓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