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自选诗八首）

潘加红 · 发表于 2016-4-5 14:45

登陆后可查看更多

您需要登录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立即注册

x

模仿（自选诗八首）

文/潘加红

他在练习元音，池塘里的鸭子率先
叫了起来
他只是保持口型
并没有发声

接下来，要模仿乌鸦，水鸟，画眉
内心里一片芦苇荡鲜活起来

躺在椅子上，他歪斜的脸
就像窗外凌乱的废墟
他必须一个词一个词地记起
那些鸟飞过屋檐和水面的声音

【象序裂开】

错愕，怀疑。一朵花惊魂甫定
花瓶是瓷的，瓷的还有这个早晨，拿水壶的
丫头。她的影子晃动了七下
有三下被带到远方

河水再次抹平了褶皱
一声秦腔转弯后成了一柱炊烟
火炉里，玉在碎
没有灰烬，即便有，也未必黑

象序裂开，许多过往从伤口里进去。一团陶土
一个人。他们按照既定的位置发了新枝，那个把流水复原的丫头
在整理釉的花衣。有古琴声，有词牌。有在乙未年打湿的日历

这些原生态，在一抽身的时间便破了
万物回到原处。书生回到经卷里。小姐回到阁楼
废墟回到算盘里。一个夜晚被重新分配
一大堆文字挤着人群，就像豆芽挤着闹市

【叙事】

一个人走了
房子更宽了
抽水马桶改变了哽咽的时间
门铃在两个词语间犹豫

“只是一滴水，放在未来的眼眶
感伤是一趟永远赶不上的列车"
在温暖的阳台，读一个人的日记
并被他摔碎的玻璃
再次摔碎

他走了，所以你才来
缝隙间的藤蔓充满宽容的活力
你住在他腾空的词语里。重新链接雨后的绿地

一个人走了。你修剪他花盆里的影子，虽然海棠是海棠，绿萝
是绿萝
虽然春光没有为他溅起
一丝浪花

【岗上落日】

炉口正对我的中年。一半的词
被灼伤
马车被风赶尽，在这荒凉的世间
一块铁有多少血液
需要在黄昏流淌

此刻，琴弦低于水面。降半音的人在新土里
夕阳的灰烬成岗。
作为一块碑，我替忧伤的人
立在野蕨和溪畔

你可以在我的身上刻下故乡
日晷，刀下幸存的姓氏
你去星空
牧羊的时间

我在岗上，旷古而奇远
足下有我的宗寺和屠场

【草地上的那些朽木】

它们是帝国的一根
有合适的雨，就会复辟
黑耳朵从来没放弃聆听这个世界

它们曾光鲜如我的大唐
诗词摇曳，高耸云霄。车轮碾过天路
洒下普天的榆钱

它们如何倒在盛世
如何穿了麻衣
没有一粒刀斧的言辞存留后世

是的。它们只是木头
天空塌下的一部分。我不忍心焚烧
尤其那些雨后复苏的旗帜

【集体葬礼】

房屋慢慢倒下。它们似乎需要
更致命的枪口
疑似的肉块，骨头
吐出来不及整饬的旧伤

掘机在啃他堂屋的房梁。咔嚓的声音
多么像他断裂的肋骨，
他的“哎呀”一声
短短两秒，就已经碾平

他们已经放下了木头，眼里上锈的刀刃
在安全线以外，木然，凝固
就像一九三八年埋在山岗上的石头

【豹】

它的眼神递给了我一只包子
我用童年享用它
肉末来自一千里的奔跑
口感越过羚羊，长颈鹿，斑马，我半截鳄鱼的
身子

我的生活来自与你
除了青菜的虫子，米中的沙粒
即便是经文的颂歌
都服从你的嗅觉

【语症】

晌午出鞘。南门的鬼头刀
正中下怀
削去的花铃又长出笋来
一人一颗，顶着春天

那么重的敲门，心脏膨胀至下玄
良心的债是豆子，随世风而下。埋与酒瓮的皮
重新晾开
此刻，北方啼声清凉
小词如锋

放下，多么难。桑麻长在腰间
不能降与现世，一个人的故国，那么瘪
就像眉宇间那颗血腥的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