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智读诗（二）

陕西老白 · 发表于 2016-1-28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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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陕西老白于 2016-1-29 12:53 编辑

1、【白公智读诗】早想推介安文诗歌，一直没有机会。今见安文发了一组自选诗，自选则肯定就要选最有代表性的好诗了。便忍不住熬更守夜细读几遍，越读越喜欢。安文诗歌气场宏大，有吸引力；语言精美，有嚼头；意境优雅，内蕴深厚，有画面感；节律舒缓有度，可歌可咏。说真的，我不相信安文竟是高三学生。换句话说，一个高中学生，在诗歌创作上（是的，是创作而非练习）竟有如此修养和功底，可见其潜质绝非泛泛而言了，如假以时日，勤加修习，必能修成正果而名留诗史。安文是人才（夫天地人者，乃成宇宙；“惟人参之，性灵所钟”，是为人才）。而“为五行之秀，实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文心雕龙》句）。安文似乎业已深谙自然之道。但我实在不愿捧他，怕他还小，会捧杀了一个摇篮里的天才。言归正传，说起安文诗歌，主要想说一说他的诗歌气韵和语言特色。读宋词以养气，似乎成为很多成名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北诗这里有很多如董书明、纪开芹、夏卿、刘东宏、刘腊华、古剑、蝶小妖、元业、梁书正、极目千年等等优秀诗人，似乎都在修习此功且颇有成效。安文也在修炼。读他们的诗歌，你会被这种气韵包围或吸引，感受由此带来的愉悦（点到为止，按过不表了）。再说诗歌语言。诗歌之所以有别于小说散文，因为诗歌乃音韵艺术，需要高度抽象化的语言加以表述，所谓陌生化处理是也。安文特别注重语言修炼且已有较强的驾驭能力，甚至说他具有天赋也一点不过。特别第一首《小镇》，很多诗句读来不由不令人眼前一亮。在此不再具体举例说明了，相信大家在阅读中必会有真切感受的。总之，北诗会为能够培养安文这样一个尚处于摇篮里的未来的诗歌奇才而不遗余力，安文也会以北诗为阵地，稳扎稳打，开辟自己未来的广阔天地。让我们祝福安文吧！

附：安文自选诗11首

《小镇》

  （一）

夜行人在此歇脚。三月的小镇
适合栽种清欢、昙花香
满怀的向往和墙壁上，悠闲的读书心情

送走三两知己，你就可以熟睡了。
没有哪个时候，比此刻
更靠近安静。夜晚侧着身子的小镇
比孩子天真，比爱情坚强

（二）

小镇上布满月光。草虫在叫
清澈、纯净的叫声，惹得小镇上的人们
纷纷笑了。眼里，流淌下一万株月光

我是这里的王。我赐予小镇
邮局，递送归家人的半封心情。我赐予
学堂、花店、三两处暧昧地址

“我把我的命，都给你了。”
六月的小镇，像夜里读书的少年
遇到钟情的女子
心思，像花瓣，直往下掉

（三）

“再过一天，我就开始痛了。”
小镇举起，清涟涟的泪水
对九月视而不见。

是啊，再过一天，母亲的白发
就要凋落了。清晨，小镇收拾好土地
老房子、陈旧的抽屉

我站在门口，映着镜子
把小镇重复的动作，又重复了一次

（四）

这里的时光很慢，一场雪足够你
过完半生了。十月过后，小镇手上
落满了清白、素静和书签里恍惚的回忆

有一间小店刚开张。晚辈匆忙的身影
被保存在相框里。那些，老了的人
打量着来往的行人。
行人，都敞开心扉、温情、归家心切
他们的足迹，有屋顶的大雪，那么厚

“小镇里，我把一切美好，都热爱了。”
雪后的小镇，如墙上孩子们的涂鸦
捧在时光面前，纯真地开着或永不褪色

《人约黄昏后》

  （一）

清晨，五点被莫名惊醒
盯着钟表，仿佛置身于雪白的山颠
盯着蓝天，泪流满面

然后套上衣服，装作你还在身边

  （二）

我们打水、束发、洗面
我们步行、拥抱、亲吻

我们像两只羊，私奔至后山
我们枕着同一片云，听手心最温柔的呼唤

我们谈婚论嫁
我习惯性失眠

（三）

那年，很多事都已遗忘
没有什么再值得撕开

那年，风吐着信子
游过村口，有一秒钟的失神

那年，儿童散学归来早
下弦月低垂，我的琴声呜咽

那年，亲爱的，你还是淑女
我也是少年

（四）

如果可以，我会把每个清晨当做黄昏
每片落叶，都是秋天最美妙的馈赠
我会涉水、爬山、手转经筒
向顽石问路。我会学会珍惜，喜欢你
无故的任性。我会骑单车
穿白衬衫，过青海湖，爬上最洁白的云
只为与你相见。你收集的花语，我会听遍
转过二十一号街，红色木门的那间
我就在里面。如果我不说，你该不会知道
这首诗有多美。海岸生清辉，暗藏
隐秘的心跳，如果我不说，你该不会知道
孤岛有多美，作一千次回首，你有多么美

（五）

一切的言语，都已暗生青苔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谣曲》

  （一）

起身、环顾、掩面
大风悄然而至

我无法守住这美好的事物
当我泪莹，请还我走失的森林

请还我蹄状的脚印
还你珍重

（二）

地址已经发皱
空旷的长夜，歌声推门而入

月色如镜
梳妆的姑娘，已是白发苍苍

是谁，在这阔大的水面
心生渴念

（三）

“祈祷是有用的。”
黄昏下，我纯洁的爱人走向深秋

远方，大地正在枯萎
我潮湿的诗稿死于途中

我无法守住这美好的事物
森林，请还我哀伤的马匹
月色深处，爱人，请还我走失的蹄印

  《回首》

走在回家的路上，每一步
都如履薄冰

偶尔停下。抚弄山水，心思澄眀
家乡的河水已经消融。对岸，蒲公英
用两级风力，死劲飞

这个时候，我就是一个，逃命的书生
四十年后，父母都已入土
河岸越来越宽
而村庄，像一个寂静的坟场
夜色如盖
我们都是上岸的鱼，月光如酒，极适宜饮鸩止渴

《绝句》（诗歌）

送走同学、老师和一切情深意重。送走
交心朋友。折一万张纸鹤
能不能送走心疼、欢乐和郁积的泪水

我亲自送走，亲人。姥姥、母亲
他们低垂着头，排着队。他们从远方来
又将以怎样的姿势
像钟摆一样，敲打着，天国的心房

“是的，我会选一处小地方，送走自己。”
等晚风摊开薄薄的纸，或月色
等我自己失声，痛哭着。借我一场
纷纷的雪，借我长歌
借我，一句不得不说的话。掩面的人间
把冷暖放在怀里，或举过头顶、夜空

《南山南》

蜷缩成一座孤岛。任自己耗尽
满季节的回忆或痴情，像蒲公英飞向
未知地方。它攒足了青春和时光里
重逢的雨水，攒足了细节，死劲飞

你早已习惯孤独，你必须习惯眼角
流淌的泪水。供出多年之前的梦呓
梨花香、皱起的身影
藏匿起莫名的哽咽，等着雨汛赶来

不要再提旧事，不要撕开自己自私的
美好回忆。我站在高原之上
倒影微微荡漾，天空
青瓷般蓝。我踏歌或长啸
都会让内心的空旷，又一次，疯长

《清歌》

此刻，话语是多余的
月光洒下的名字，在人世间苦苦挣扎
蛰伏、绽放
暗喻的季节，开得无边无际

时光一点点明亮起来。立秋之后
动植物纷纷浮出水面
云朵、青瓷、扑面的风
走过去的日子，以另一种姿态重新归来

躺下的时候，回忆就慢慢涌了上来
任性、纯真、微生波澜
像大雪离开之前
忽然就想起了你，名叫清歌的女子

是的，就是你，别人都不是
花朵不是，芳径不是
左耳的余音也不是
只是每当你呼吸的时候，世界就安静下来

  《赞美诗》

（一）

夕阳静好  晚风金黄
细藤掩埋的城  有莫名的哭泣传来

河岸深处  孩子睁开了眼睛

（二）

古老的歌谣  浑身湿漉漉的
想念母亲  在北方孤独的山岗

采撷红豆  这多情的南国
大桥下  我采撷浪漫的小红花

（三）

黑暗中  有涛声若隐若现
远处  寂静的月色开始返青

辽阔的夜晚  大雪将要封山
我温暖的毡房已经敞开
归来吧  我失散经年的羚羊

   （四）

涌入眼眶的  我曾以为是泪水
如今泪莹  眼底涌出的  却是风沙

孩子  睁开你纯净的眼睛
睁开眼睛  我经年失散的红花

《黎明》

  （一）

我长久地守望  身前
这片皎洁的夜空
手里  挤满了幻象与风声

  （二）

空荡的山岗  只有我
手捧莲花  执念
微微晃动的泪水

月光清澈  大地沉静
墙皮忍不住  疼
纷纷剥落  面对老去的亲人
我必须忍住眼角：大雪久未落下

  （三）

恍惚中  我还是稚气的孩子
涨水的河岸  母亲佯装恼怒

金黄的田野里  杜鹃停在半空
地平线下  打马的游子疑似路过

  （四）

于是  我慢慢抱紧自己
苍茫的风口  我的琴声呜咽

而曙光远未到来
于是  我必须忍住泪水：
掌心的石子  走失在月台之上

《坐在孤独的北方下午》
                  ——兼致刘东宏

我这样坐着如田野般寂静
院落之外大雪连夜赶来
手心的温热适宜拆信适宜醅酒
三两句埋怨适宜回归初心
莹白的窗花正在消融
多少年后我们都已苍老
纷乱的时光里    我们为什么坚守？
涉世未深的心灵    一次次牵起了手
久别之后我是这样孤独地生活：
侧耳掩面十指微张
如迷途的野鸽飞掠这辽阔的北方平原
深冬的夜晚是谁的声音锈迹斑斑？
烛火明灭    温顺的羊群走失在荒野
我是如此深情地回望：
孩子纯情无言之爱
秋池水涨谁的肩头仍收留月光？
南山之南黄叶已覆盖了深秋
我们想起爱人不再相逢的孤岛
我们劝酒总是劝酒
哦所有沉默的诺言终将在黑夜前涌现

《写给父亲》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幽暗的夜晚污水横流
我的石头城柔软如月光
月光照见的地方污水横流
曾经有天鹅飞过这里，九十九只天鹅飞过这里
它们满心欢喜，羽翼洁白
皎洁的夜晚曾经有天鹅飞过这里
我是孤独的守城人
守城人固守着一座石头城，城中人群汹涌
一城的石头如孤独汹涌
我为这座城唤来九十九只天鹅
它们引颈高歌，歌声中有着洁白的羽翼
飞过山峦、雪地
它们都记得它们飞过这里
有同伴长眠在这里
我在我的城里树起一座墓碑
洁白的天鹅安眠在这里
汹涌的人间安眠在这里
我是孤独的守墓人
你千万不要惊醒这座城，黎明前
我等你的翅膀，折翼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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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公智读诗】反复品读几遍，仿佛意犹未尽，还想再读再品，回味无穷。首先，觉得开芹诗歌具有强大的气场，深深吸引着读者，进得去，出不来了。托物抒情，情景相融，物我合一。而开芹诗歌最令我击节叫好的，就是诗歌语言的精致，汉字在诗行里生发出旺盛的生命力，凸显其无穷魅力，深深魅惑着读者。许多诗句精妙至无以言说的程度。诗到语言为止，开芹做到了。二是，开芹诗歌善于挖掘俗常生活里温暖的、诗意的、明亮的特质，既有女性温婉的一面，又有浑然大气的豪爽，如果配以轻音乐，朗诵起来，那种效果必将妙若天籁了。不知对也不对，反正我是这样的感觉。如果说，开芹诗歌既有知性诗写的任性，又有神性诗写的神秘或节制，则一点也不为过。三呢，开芹诗歌包容度很大，里面有生活冷暖，有生命体悟，也有对神性或未知的冷静思考，处处闪耀着理性光芒。总之，开芹是北诗论坛招牌诗人之一，北诗因为开芹而更加精彩，开芹也因为北诗而大放光芒！题外话：此前，一直喜欢开芹诗歌，但并不熟悉开芹。自从加盟北诗以来，读的多了，交流也多起来，觉得开芹是一个严谨而活泼的诗人，严谨是指治学而言，爱读爱写，佳作不断。活泼指待人而言，没有名人架子，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与人为善，乐于助人。这些优秀品质，必将铸就北诗品牌，引领诗歌前进！祝福开芹，祝福北诗！

附：
《恰似故人来》  （组诗）
文/纪开芹

《在一首老歌中》

在一首老歌中行走
——逆着时间，我将隐于黄昏，隐于陈年旧事
晚霞像枸杞茶，像一个女子
泛着红晕。一些人和事在歌声中延伸，如一条射线
只有开端。从这一点出发，不知要走向何处
这时，我总想握着些什么
比如一段时光

枯坐是美好的。孤独，疏离
神思千载。反复听一首歌，直到身上长出绿叶
平庸日子里，它们避开风声
自己为自己绿着
只有那些老歌
能平息这些年的风，让我重新返青

一个一个都走远了
他们的城堡，迅速被一支歌占领
黄昏那么美丽，仿佛从最初一段旋律开始
这些闪光的碎片，它原始的纯真，被时间之手捧在怀里
整个下午我都在听歌
知道你要回来，我的音符簌簌落下
瞬间铺满这个冬天

《恰似故人来》

你说，还是故乡好
说这话的时候，风比往常更轻柔了点
而我，和方言紧紧挨着，听一段异乡的铁轨哐嘡而去

只剩下最后一天
十二月，那么多的绿已渐渐撤离
动植物都奔走在回家途中

我一直相信，你若回来我就是一棵长青树
也许会开花，身上长出果子。而更多时候，我愿意默默地
站成一座碑牌

不知道你已路过故乡。整个下午我都在虚构一场重逢
电话中，我的声音一半是冰川，一半是火焰
阳光照进来，仿佛你已来到我身边

《如果下雪了》

如果下雪了，那些老照片，会在千里之外生动起来
雪花就会温暖它们
载着它们穿越北风，靠近一盏灯
我的稿纸上，将落下更多月光的碎片
窗花将更加晶莹。那个曾经在照片里驻足的人
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

如果下雪了，词语们将面带羞赧，列队站好
即使，外面寒冷彻骨
我的指尖也因为它们更加灵动
这些关于雪的句子，会被我安排在黑夜
它们的光芒
反复照亮我的身体

我总是在下雪时凝视一朵花如何打开自己
仿佛打开一整年的等待
它说，它是傻的，飘忽不定。它的身体和时光同一种颜色
其实我知道
如果下雪了，那些隐藏在照片中的人和事
才会缓缓地朝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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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白公智读诗]  我得承认我的孤陋寡闻，像优秀诗人如李小手者，我竟是第一次读他的作品。第一遍读下来，如饮甘醇，有陶醉感，忍不住再读一遍。说真的，我很喜欢这组诗歌。喜欢，是因为李小手（元业）诗歌具有优秀特质。我粗略归纳了一下，一是他的诗歌属于成熟之作，诗意饱满，情深意切，颇具感染力（张力无穷）。二是佳句很多，时不时地令我眼前一亮，击节叫好！三是诗意开阔，意象纷繁却不杂乱，结构紧凑、顺畅；诗句鲜活、灵动，跳跃感强，逻辑性亦很强。这样的作品读来，有荡气回肠之酣畅，颇耐品味。四是紧贴生活，接着地气，读来言之有物，意蕴深厚，诗思深邃。还有许多优点，不再赘述了。总之，刚刚读到这一组好诗，很激动，胡乱点评若此，不妥之处，还请诗人多多包涵。另，部分诗句或字词尚有打磨余地，望精益求精，加以修润为盼。

附：
品读李小手（元业）组诗《此去经年》

★此去经年

此去经年，她一直在一滴露珠上生活。涉世未深的词粒
滑落唇齿，眼角鴎鹭羞涩
时间的空白处越来越多，日子波澜不惊。掏不出内心的火
一列火车开过去
岁月的角落，某个星座身陷不能融化之苦。枉此一生
荒草越长越疯狂，爬出身体之外。
押注曲水流觞，吟诗，作画，大楷，饮酒
没有一件可供自己选择疼爱
一个人，有时心安理得。鸡毛蒜皮之事，婚嫁喜庆之事
有时，在内心隐隐做痛，猝不及防。

★册页

被命运攥紧的颠沛，像顽疾已多年不愈。
悬崖上探路，空旷里磨刀，身体弯成一张弓
时间的弦，越绷越紧。
练习走水路，走旱路，最终成为竹篮打水。
册页上，黄道吉日从容不迫，而我熟视无睹
桃花随大风宁静致远
蝴蝶深陷其中，时间的白驹震颤着疾驶而过。

我要趁黑说出那吨黄金。
抽身离去的青春，在身后燃烧，成为碎片。

★水是白的

水是白的。雪相遇酒壶。
千山鸟绝，冷河凝岸，窗含深渊的雪。被毁的西岭
仅比空荡荡的秋千矮了一寸，雪融化的快
被一把匕首养着
做成杯中乾坤。做成抽刀断水。
酌饮者，一个人大摆宴席
用酒水横扫人间的痛，用雪掩盖世界的坍塌。
面对吟冰封的水路，我将自己掏出来
或冒，或流，或涌，或澎湃。
把命运交给你
和小舟鼓起的帆一起，让绝望开阔。

★如梦令

明月中抽出一根芯做捻子
就可以安慰自己活着。令人痛恨的生活
掌灯，把宋朝抵押给破碎的词令。
元朝拿着我的曲子去瓦肆换酒
一个人，趁着醉意
向植物们学习爱情。每次爱上一个女人
就是爱上了这个世界和它所有的美。
褪去薄衣的蝉，将世道看做小路、或捷径
当绿的风吹来
野菊花，更年期，鬓角霜，垂乳房，一一交出自己。
我替一个女人忏悔
替母亲，到替妻子，最后是替女儿。
生活无法想象，时间过的飞快。我坚持现有的幸福
心里装着爱，和比爱
更大的男人胸襟。

★兰亭序

一次不经意的聚会被墨浸透载入史册
一张晋朝的麻纸走了上去，就没有回头。
为用久了的时光，我常怦然心动；为一滴酒
用去今生。
驾驭兰亭的明月，醉酒人鼾然入睡。
隶书，正楷，狂草，或小蝇小楷
用遒劲的人生来完成。而对于我辈已成
邯郸学步。一支酣畅的狼毫只留下日月疾驰的岁月
有人朝三暮四，它认真待在那里
宿命里的草木心经越来越重
我想慢下来
昆仑山脉沿路铺下来的雪
用开阔的原野和密集的牲畜写出小寒大寒以及立冬

★寒江雪

雪铺下来，结冰的江面白了。
一个土伯特人赶着驮着物资的牦牛群向湖心行进。
一个穿红棉衣袈裟的喇嘛迎面走来。
阳光寒冷
远山和身后的原野，被雪掩了个结实。
一声鸟鸣，清脆，明亮。
神，不知躲在什么地方
只有无尽的蜿蜒的白，在雪里。——

我目睹了被雪拥着的江面有辽阔之美。

★深山

深山，无狐。万物不能成仙
修行的人，在寺之外。一柱香，一声木鱼

鸟鸣越来越轻，日光越来越毒
山梁里露出的禅寺的檐角刚好可以垂钓一轮明月
空虚的内心刚好可以盛满生活的颓败

高大的树木，伏地植被
把山谷随意拉近拉远，拉直拉弯。

所有藏起刀锋的中年，坦然，自信。
我只是从自己内心抽出一块旧的伤疤，竖成《心经》。

★此路不通

走着走着，就走不下去了。
扳着指头数
走过的路太多了:走水路，走旱路
火车路，汽车路，船舶路，人行路
山路，田间路，野外路……
走着走着，就发现此路不通。每一个路都不是尽头
到我脚下，就没路了。
路上有陷阱也行，有荆棘也行，只要有路。
路断了，就像生命断了
就像我的每一根指头都断了
我在指头上架桥，挖隧道，撑船。
你在后面喊:前面没路了，我们回头走。

回哪里去呢？
每一粒词上的荆棘，都有滴血的刀刃寒光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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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白公智读诗】以梦为马（以下称春亚）的诗歌具有精妙的美学特质。一是，诗句简洁、精美，彰显了语言美。细品，你会感受到诗人具有高超的语言炼金术，半文半白，却绝不晦涩拗口，反而晓畅易懂。二是有音律美。每首诗歌，似乎都藏着淡淡古风，如词似令，朗朗上口。节奏把握十分精准，读来可歌可咏。三是有意境美。春亚的诗歌，均显得沉静，幽雅，画面感较强，有如临其境之感（在场效果明显）。往往寥寥数笔，即可营造一幅开阔、高远、幽深的意境，诗意深邃而精美。其实，我们所说的好诗，不外乎这几条标准，而春亚的诗歌轻易就能达标，依此可见春亚平时勤加修习，业已练就较高的诗学修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相信每一个爱诗者，只要多读好诗，多加思考，热爱生活，勤加练习，总归能够写好诗歌的。也期望更多爱诗者，能够以春亚为榜样，做到以上“三勤”，也就能做一个优秀的诗人了。

附：
品赏以梦为马的组诗：《风满袖》

文∕以梦为马

◎风满袖

总是难忘，秋事关愁
病酒多日，只和那一片
还未坠落的霜红息息相关
铜镜渐冷，越来越瘦的
何止是肋骨与双颊

流水清浅，堤边的一蓬衰草
挂满霜寒。谁在心底默念
“年年秋色，又增新愁”
瘦马踟蹰，手中的缰绳
勒紧频频回望的马头

驻马桥头，风满袖
随风潜入的或许还有
锋利的流年
一弯新月，适时升起
留在身后的影子，越拉越长

◎双鱼信

落叶纷飞，寒气愈加浓厚
霜白浅薄，谁的足迹孤单
延深，消失。直至氤氲成
一阕寒透肺腑的诗

残酒未醒，再次斟满的新酒
隐隐透出去年秋天的困局
弹一曲日渐生疏的高山流水
或许，今日的竹林深处，有人谛听

鸿雁已远，谁能猜透归处
隔水而望，双鱼信断
一轮秋阳，在含泪的眸中
渐近了黄昏

◎一枝霜红

霜降时节，一场不期而至的雨
忽然有了喧哗的声音
秋潮再涨，古旧的渡口
飘摇不系之舟

雨打风吹，凉初透
却被一枝霜红冷看
蓑衣残旧，一顶经年的斗笠
早已认不出，最初的模样

鸦啼恰当而来。或许该寻一间酒肆
对着渐起的雾霭
把盏微醺。一只前世注定的蝴蝶
恍惚入梦

◎上小楼

小楼不高，楼梯却越来越长
一个人的脚步声
惊醒料峭春寒

昨夜就开始的雨
今晨依然淅沥
一丝风来，恍惚有了
去年深秋的寒凉

房间空阔。壁上的一幅淡烟流水
已有了淡淡尘埃的味道
小轩窗是开着的
一滴细雨，带来一朵落花的相思

◎也皱眉

人去楼空，只一支横笛
还在独自响着

远山寂寥，山前的一片水
愈加空阔。浓云低矮
一滴酝酿已久的雨
落在蒙尘的额前

一双燕子，要赶在风来之前
加固新筑的巢。落落梨花
纷飞着谁的一枝
带雨的相思

或许，该去水岸前
那棵摇曳的垂柳下
听一阕烂熟于心的《阳关三叠》
心头再次浮现，你眉头微皱的影子

以梦为马：本名郑春亚，82年生人，中学语文教师。现居石家庄，爱诗，写诗，爱生活，生活着。诗歌作品散见各种官民诗歌刊物。河北石家庄胜利北街265号石家庄21中学郑春亚  05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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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白公智读诗】  书明兄很像天龙八部里的小段王爷，领着他的“语嫣”和“婉清”纵横江湖。在这组诗歌里，他应该是来到了贵州的某个地方。从大山里走到渡口，“被拖下水后，一个人的体内/木已成舟。终日/与芦苇、野渡、千家的离愁/结伴在一起，尝尽江湖的恩怨和纸上/风波的险恶”，即使“木已成舟”，但这份性情依然“婉清”，依然在“语嫣”不详地娓娓述说。接着去《者要村》，那个老朱家的后裔在前清树立的最后一个“王国”梦，像一块石头，“在扔向清朝的头顶上空时/我真替古人担心/这偏闭的小小山寨/像一颗流星/会不会----掉到今天来”，一下子把旁观者拉进了久远的野史里。《清水江》的《流水》，岸边的《白鹭》，江水转一个弯儿之后停下了奔跑的脚步，汇聚成如诗如画般美丽的《如琴湖》，书明兄有时也会《看见》世间百相，人间丑态，“在人间荣辱与得失的巴掌之间/划出一道/蚊虫般的绝响”。书明心情是抑郁的，沉重的，激发了内心济世情怀，便上山采药，疗治百病，“熟记《黄帝內经》/《本草纲目》和民间/私蔵的各种良药偏方/熟悉中国/疑难杂症/背药箧、持药锄/翻山走岭/下辈子，尝百草/解百毒/主治相思病/卖官场上流行的后悔药”。心中有山水，养书明浩然正气，他一袭青衣，两袖清风，风流倜傥，笑傲江湖，好不潇洒！

附：
《流水向东，岁月向西》（组诗）
文/董书明

◎小舟从此逝，江海托余生

从山上来。一棵树，傲立天地之间
用前半生修身、养性
父母在，不远游
用后半生
入仕。纵火、取乐，周游世界

被拖下水后，一个人的体内
木已成舟。终日
与芦苇、野渡、千家的离愁
结伴在一起，尝尽江湖的恩怨和纸上
风波的险恶

夕阳西下。解缆小舟，适宜垂钓
适宜书生饮酒和寂寞
临水的石头
也懂得疗伤
独自守在幽暗潮湿的地方，扯一片青苔
包扎住
自己的短处或伤口

◎者要村

从县城安龙出发，向西
走十来里山道，便到了者要
中途有个岔路口
如果，你走错了，就到了木咱镇
一路错下去
还可以到达兴义
甚至是
外省的昆明

者要村的村民都是布依族
见过世面
大多数跑过江湖，在城市打过工
假如你在当地租房子
他们会按城市的房租和你谈价格
如果谈好后
没有及时签合同
第二天可能会反悔，要求加价
弄得你没脾气

想当年。朱由榔在安龙建都
称帝反清数十载
者要，应是南明统治者手心里摸到的
最后一颗滚烫的石子
在扔向清朝的头顶上空时
我真替古人担心
这偏闭的小小山寨
像一颗流星
会不会----掉到今天来

◎流水

流水，循着内心的铁轨
风驰电掣。一滴水从始发站蓝天白云
到终点站沧海一粟
沿途雷电交加，波澜壮阔

坚持走下坡路。九头牛也拉不回头
一滴水的落魄或精神上的高蹈
唯有在哲人眼里
才露出风声

流水绕过岩石和错误，向前沿渗透的思想
划出一条底线
让两岸，势均力敌

◎白鹭

天地之间。一只白鹭，在江南芦苇丛中
觅食
喂养，羽毛上的
白
用流水
擦洗着怀抱中的乡愁和乡愁上的瓷

春天的嘴巴，为它守住了秘密。一起
守
住的，还有
残雪，镜子。洁身自好的信念

◎清水江

贵州藏着好山水。重安镇藏着一段清水江
清水江的水，清得像她的名字和石油一样诚实
不兑水份
清得像空气。水里的鱼儿
把一条江穿在身上
仿佛穿了透视装
可以与孩子们嬉戏，可以与隐者对话
这么清的水，我真担忧：就连黑了心的煤老板，跳下去
都能洗净身子，换一副肚肠爬上来

用清水江的水，炖清水江里的黄丫叫
做成的酸汤鱼是贵州的一道名菜
如果你经过黄平县
没有专程到重安镇去吃真宗的酸汤鱼
那么，你是天底下最没有口福的人

在重安。我将要在这里生活三年之久
假如，人生可以重头再来
我愿意生在清水江边
做渔夫的儿子，长大以后，娶苗革姑娘
开一家酒楼，当一回笑迎八方宾客的小老板

◎釆药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我发誓：下辈子不再修桥
补路。不再过
颠沛流离的生活
下辈子，我情愿做一个药农
或者行医江湖
摸准岁月的脉息
问诊天下

下辈子，我穿一袭青衫
熟记《黄帝內经》
《本草纲目》和民间
私蔵的各种良药偏方
熟悉中国
疑难杂症
背药箧、持药锄
翻山走岭
下辈子，尝百草
解百毒
主治相思病
卖官场上流行的后悔药

每个人的体内都有三山
五岳。山里
备有桂花、酒
疗伤的药罐
下辈子
我两手空空
在光明顶上，开连锁大药房
将浩然正气售给----书生
或换了人间

◎看见

我不能视而不见，村庄脱去
厚重的外套
雪地。腰背上露出生活蹂躏
留下的伤疤、遗址
有毒食品
丑恶的现象
道德贴上封条。人心
都长草了
田园像退潮的海水，远离
诗歌。远离
城市的高楼大厦
蛇哭干泪水，买瓜问甜
春天答非听问。嘴里，掏不出
一句实话
风吹落
房舍上的青瓦
吹落村庄的编钟和历史
在人间荣辱与得失的巴掌之间
划出一道
蚊虫般的绝响

◎如琴湖

溪流和众神居住的村庄，一滴水与一滴水
亲密无间。它们的胆子
比如琴湖大，比大海小，仿佛顽皮的孩子
一不在意
往房顶上爬

如琴湖的水，从天上来。每一滴山泉
都有第三只眼睛，善于
明辨是非。把青山和晨雾提起
倒过来细看
大地藏不住的春花秋月，纷纷
收进，时间的行囊

一滴泉水的内伤，是一处古老的渡口
守候，三千年前，披着白纱的少女
撑一叶宋词里的蚱蜢舟
在鸟鸣间流放，一曲
流水向东，岁月向西的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