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推开了西安的城门

管绍波 · 发表于 2015-10-25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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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管绍波

一

一路向西，带着风声、琴声和马的嘶鸣，在一个石榴溢香、红柿坠地的季节，飞落。
是谁，把千年的梦堆上云头？
是谁，把谁的内心染遍了秋霜？
八百里秦川，峰峦聚，波涛怒。
望西都，意踌躇，十三王朝，滑落行径处。

二

我是一名仅存的士兵，牵扶一匹瘦弱的马。我不再寻找杀伐的战场，身边的马也不再印证驰骋疆场的影子。
不会奔跑的马，没有刀戈的我，一路向西，流浪。
如今，站在长安城边，站在宫城藩篱外，默默品尝风云大剧的余音。
十月金秋的眺望，注定是一位诗人终生仅有此次的顶礼膜拜。
无幽怨委婉的乐章，无丽人翩飞缤纷的风华。今夜的魂魄开始在古城边上的街衢、山谷、平原，在马蹄下的皇陵古道，在骊山一角的清泉里，默默地祭奠。
如歌如泣，伤感思绪，千年如斯。
谁来抚平碎裂的泥塑？谁来安慰九泉下纷飞的雨露？
那位玉冠锦衣的王侯，是否还站在时光高处，指点着江山的花开花落！

三

乌云密布，气息停滞，残垣倒塌，车辕碎灭，人迹无踪，杂乱的声音穿越云层。
此时，征伐的士兵远离了农耕的田园。泪水塌陷的瞬间，将无数甲胄、战靴、头颅和血肉，深埋坑道。灵魂向着走来的方向，张望。一切一切的音容笑貌，顿时失去了传递历史的重量。
再厚重的秦岭，也掩埋不了晓阳残月的艳丽和浓彩。
再悠长的渭水河，也阻隔不住血脉筋骨奔腾汹涌的流转。

四

纵横交错的坑道中断了宏大的方阵，残肢断臂让所有人失去了回家的梦。
再次缝合起来的躯体，灵魂暂聚。
你躺了千年，站立的时候，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你以横陈的骸骨隐喻一个绝代的时光。即使以头颅向下的姿态，路过你，在片刻的相互感应中，会让所有的眼睛凛然于彼此对尘世的理解。
虽往昔难再，大漠狂沙，古木闪烁。
比如咏唱，捧一纸泪光，丧失沉醉。
比如幸福，在一个孤独的夜晚，对月私语。

五

坊域内的皇城，在世人的局里，谁也看不清谁。
我蹒跚的脚步，把古木一棵棵载立在城墙上。我听见砍伐过后，血液汇流到渭河深处，青红斑驳，雾漫两岸。
流浪的马在城门叹息。曾经长啸大江南北的战马，嗅到了腐朽的味道，开始不再留恋王的权杖。
无论是支撑城门的木，还是编制城楼的木，在厚厚的红漆下，能否伸展出柔嫩的绿？

烽火起，刀剑影，江山易，群鸟绝。
肩负使命的秦砖汉瓦，在喧嚣或沉寂的空间，被磨砺成陶碑，把阴谋或气概，把皇权或卑微，镌刻成模糊的谈吐。
我的眼前呈现，无数战场，无数阵法，无数兴衰，无数游戏。
日月把蓝天的羽翼倾斜成弦弓，马蹄把逃遁的古道陷落水下。我不见江东老家尽灰灭，只求天下享太平。

六

城墙依旧巍峨，修复着、延伸着、抚慰着大地、苍生和拜祭者。
折断的长矛，给远飞的鸟以栖息，衔落的种子长成了森林；身处黑暗中的俑者，君若失心则失，却被一口井水洗涤的灿烂如新。
除却那位携剑隐去的王，在出土的一瞬，烈火重生。
百代远，一朝明，万间宫阙虽为土，谁言千年不谓情？

七

一路向西，我祈祷，能像渭水的波涛，能像秦川的连绵，把横亘在心智下的诱惑荡平、粉碎，有着腾升大野之上的力量，从此回归。
晶莹剔透的石榴籽，是我热烈的心瓣，构造着光的折射，七彩芬芳，从眼眸里衬托出天之蓝。
风中摇曳的红柿，让一切充满着沉淀的气息，可以感受到的重量，挂在阳光的生活里。轻轻一吸，那些千年古韵缭绕溢香。

我背离了城门，我走出了夜晚的幽禁。
我融入清风草原，我融入群山的绿和天空的蓝。
吐纳天地空灵，高声啸吟，更呼云宇王朝间，搔首向青天。
安详的翅膀，在白云上腾飞；遥远的天籁，在无边的河床上流淌。
一颗心，一朵莲，一尊佛。
光明照临，灵魂终有所归依。
2015.1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