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自己死了

唐丝宋瓷

我梦见自己死了
躺在老屋堂前临时铺设的床上
头戴寿帽，身穿寿衣，脚穿寿鞋，腰束白带
面容安详

一张很旧很旧的小方桌上
放着好多生前没有尝过的水果糕点
一大碗米饭上
筷子插着两只去了壳的鸡蛋白白的，嫩嫩的
红烛泪流不止
擅香哀思袅袅

亲友们含悲赶来
哭喊，默念，上香，叩拜，烧锡箔
接着洗手，坐下，喝一杯糖茶，折几张锡箔
再去安慰我的妻子和孩子

一日三餐，厨师吩咐
我的孩子，先给我端菜、上饭、倒茶
二十分钟以后，豆腐饭才可以开张
亲友们聚集，从来没有这样齐整
吃肉喝酒，谈天说地，悲中有乐，乐中有悲

第四天早晨，接尸车拉我去县城殡仪舘火化
陪送者坐满一辆中巴
穿越半个县，涅槃一次
所有人手上的檀香都哭了
我还听见有人提醒我火中要逃，要逃得飞快

焚烧炉里的火舌狠心
刚推进，它就呼地一声吞剥了我一身的寿装
我没叫一声，也没哼一句
不到四十分钟
白白的骨灰，净净地泊在红木盒子里

梦醒的时候，我告诫自己
都死过一次的人了，要珍惜生活，善待亲友

唐丝宋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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