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苍茫自选诗40首

海天苍茫 · 发表于 2015-2-4 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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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海》

在羸弱的胸腔
心很小。它仍是海

象这一眼望出去的视线
只能抵达海天一线
你在我目光所及的天地之外
我必须用海
才能装下你万水千山

海中不可能
只有一只水鸟，也不可能
只有一枚珠蚌
但只有你，才是那海天一线处
喷薄欲出的太阳

你看那潋滟的波涛
正是我，为你颤动的心跳

2014.7.17

2《十一点半，夜的深》

月光下的凤尾竹
突然吹响葫芦丝
翩翩起舞地是晚和安的情侣
有一点柔情蜜意
有一点叹息

哦，亲。我怎么会忘记
每晩十点的隔空话语我怎么会忘记
你是否睡眼惺忪
抱守了一个多时辰长候

亲，两个本该水乳交融的人。握不住
两千里长路
情的弹性，家的延伸
只能通过空气共振心动的频率
今天我怎么就忘记

哦，亲。你白天望云夜晚看星
云上是不是长着你的翅膀
星星里有没有一颗是我眼睛

2014.7.19

3《多说无益》

刀又出鞘
我看见锋芒。听见刀舞动的风声
时而凌厉，时而舒缓
确定有奔来
刀刃的光影。司空见惯
我承认不能拨刀
不敢招架。只有用沉默
拧紧，守口如
瓶

我在替你的唾沫可惜
怎么不喷入鱼缸
养那些绝对听话的金鱼

你有强词的锋利
我有厚实的盾。护体

2014.7.12

4《几只鸟儿飞过》

承认双腿健全。我仍是石头
炊烟滋生的磁场，强力吸附
坠在这里。动弹会扯伤筋骨
甚至失血过度

抬头，又见几只鸟儿飞过头顶
鸟儿的天空。广大
还有原野和山林
其实鸟儿的数量我不关注
我关注鸟儿的翅膀

鸟儿的翅膀带走了我的眼睛我不关心
眼珠一转，向远就能归来
我关心鸟翅上有片羽毛
象极我心

2014.7.12

5《心动，或颤栗》

风起于头顶
乌云漫过额头
炊烟，一低再低
天空曾经的蓝。回头还见
已捉不住一抹云彩
凉，如箭矢
穿膛而入

不敢拔，不敢让血
流出来。就让箭簇紧贴骨缝
生长
裹痛。结核。用碰触的锥心
刺激花开

2014.7.12

6《风》

你一直在吹
我不是草，也不是树
但我也在你呼啦啦的威仪里摇晃
仿佛，站不住

头顶的炊烟
被吹弯，折断，甚至吹散
而炊烟吹散又升起
我当然不能说炊烟坚强
它仅仅是必须和朝暮一起如期而至

是的，我已习惯为可怜的一些金色
垂首
屈膝
身体向稻米膜拜
当你掀开我最后一片衣裳
有没有看见我仅剩的那根骨头
渴望站立

2014.8.27

7《雨》

我不说你的好
也不说你的坏
我拒绝不了。你总是会来

有时你披头盖脸
淋湿头发
泪水一样，淋湿睫毛
让我眼睛无法睁开，不知方向所在
甚至像严冬的冻雨
让我颤粟和胆寒

但你也别自鸣得意
有时你其实顶多是一种凉爽
适合为我燥热的身体和头脑
降温。让我无论是对你还是对自己
都学会，不另眼相待

2014.8.27

8《雷》

你喜欢突然而来
打破沉寂，打破安祥，打破和谐
像玻璃杯在漆黑长廊落地
看不见尸体
却也让人惊魂不已

但一声鸣响之后
一切该回来的，最终也都回来
所以回过神想想
除了惊魂
有些东西也叫
不惊
不慌
不以为然

2014.8.27

9《电》

我相信你不是奔我而来
如裂帛，一道闪光
呈现
比剪刀更锋快
甚至在声音来到之前
就把高高在上的黑幕
撕开
我站地上
正适合看你让黑幕落地
流水而去

2014.8.27

10《眼镜蛇》

我承认心里扎了钉子
眼镜蛇是很讨厌的
虽然只是通过图片和电视有过照面
仅此而矣

讨厌它不是因为凶猛和有毒
凶猛和有毒的东西毕竟多了去
讨厌它随时故意挺着腰杆昂着头
时刻准备攻击
仿佛谁都会对它不怀好意

以至于我走到哪里
都会仔细观察一番
看一下周围有没有眼镜蛇存在
尽可能做到离得远一点
不要招惹。或不被盯上

2014.9.13

11《萤火虫》

穿越岁月。回到老屋的
旧时光，回到
夏夜，回到地里的
麦秸垛。总有三三两两的萤火虫闪着微光
星星一样

对，就是星星一样
它不可能是月亮，它的光不是给别人的
也给不了别人
只是有月无月，都自己把自己照亮

想想，做一只萤火虫也好
黑夜时
给自己一点光，照亮渺小的飞翔

2014.9.13

12《寻找花无缺》

许多花，风雨中凋残
一去永绝枝头
花香一吹就散。不是风里传

无花果，硕果累累
弯枝
都是石头

站立或行走，陷落
卵石滩。堆满面无表情，铁石之
心

观音菩萨莲花座，祥云飞升
厌世而归

2014.9.19

13《另一种饥渴》

脆，是必然的
石头只是硬壳

人世的研磨机，上苍只负责启动
滚动和碰撞
归石头
碎裂是残酷的。而磨圆的隐痛
裹于内核，有沙漠的芜和空。柔软
患了硬化症
干涸，难容一粒花籽发芽的
隙和缝

菩萨玉露满瓶。柳枝无奈
洒何处？

而花辨绽开的声音
是一壶拧不开的心事。成为
另一种饥渴

2014.9.20

14《花开的声音》

花会开。在各自的季节
包括菊黄
和莲白

这些自然界捧出的精灵
开时悄然无声
却唱着天籁的歌吟
适于人们各取所好。拆枝
移种心灵

不知何时，被罌粟嫁接
绚烂的色彩，花开的声音
媚惑视听
良心也改姓，追捧
潮流的好声音

2014.9.20

15《秋风作画》

必须肯定
千山红叶不是画给我的
但你是画家
有斗胆我也不敢否认
我也一直寻找
你的笔有画什么给我了
水泥地板没变
笼子般的楼房未变
旁边前呼后拥的马路
一成不变
头顶的天空还那么小
日出日息自然不变
鬓角多的一些零星雪花片
能确定不是你画的
你也没给我画一只箩筐
装满秋果
不过窗外坟场的草确实黄头发了
那棵槐树，叶黄灿灿的飘
绝不是金币
倒象是黄裱纸

正好分给坟内的魂魄
去购买地下也许一样摆脱不了的生活
如果一定要说你到底给我画了什么
还是只能说：草木一秋
那么该峥嵘的
就抓紧峥嵘

2014.9.25

16《孤独的礁石》

我是渺小的，在海的一角
大海茫茫，也就是人海茫茫
你在海中央。我囚锢于此
即使知道你位置
也没法挪动脚步靠近你

大海才是渺小的，永远都矮在我脚底
天空缈缈，也就是思如云飘
海鸥是我翅膀，从心里长出
日夜向你飞翔
有翅膀就能大过天地

其实我还是渺小的，只有心才是大的
看千层万浪，不如内心的波涛

2014.10.24

17《伏笔的痛疼》

一条你必经的路口
我来过。并站成一棵树守候
当你走来，十万片叶子
舞动。梦的千百枝条
欲揽八方。也没敢长出邀约的臂膀
当你走过，十万眼睛踮望远影
叶子萎靡秋风，不凋不零
这没有出击的埋伏，我陷于
自己设定的局

2014.10.26

18《暗流》

有时。不是风，也不是水
甚至暂时没有发生
但它在形成，并可能来到明处
让你面对
要么学一棵树，迎头而上，风中站立
风中摇。或者避其锋芒，待其强弩之末
寻得安然无恙
可怕的是像岩浆喷涌
那么只有逃离。最可怕的是
不能选择。且是可能的

2014.10.26

19《陌生的符号》

只有蚂蚁的脚，麻雀的翅膀
只能在一小片地方，觅食或飞翔
那么别把心放得很大。天地辽阔
怎么也不可能装下
只需在自己小片的地方
种植花草，开出花香。用果甜悬挂自己的渺小
真别小瞧，天地再小
也有很多陌生的符号。就像翻阅经卷
需要认真参祥。就像当初结识爱情
就像最终面对死亡

2014.10.27

20《秋天索句》

江南的秋雨在夜的静谧里分外清晰
沙沙细语是说给谁听的

万家灯火在雨雾的氤氲里多么迷离
凭窗人叩响了千里外的窗玻璃

2014.10.27

21《井》

青石台上两圈深深的桶痕
刻着经年
你是母亲的乳汁，曾让桶儿们流连
往返。去年后山被削去一半
是谁偷偷割走了你的乳腺
从此你一夜苍老，眼睛干涩
老泪也流不出一点
而不久，你也将被填埋
种出城市的森林
我是一只跳出你体内的蛙
跳出来的蛙仍然是蛙
所以今天，我来了一趟你身边

2014.11.7

22《缺席》

你不可能知道这么一位不速之客
曾经不约而至，在你的门外久久俳徊
他知道这里风味独特
日思夜馋，很是吸引味觉
但他没进入你的堂前落坐
出席你这趟人生可餐的佳宴
他甚至也没学乞丐，捧着破碗
叩响你的门环，渴望得到一点施舍
直至他毅然离开。虽然一步三回头
依然叫做越去越远。回首来时路
他知道你这趟人生的宴席
不差出席者。而他是永远的缺席客

2014.11.7

23《蓝色的骨头》

在普陀，莲花座在海上升起
我双手合十，听梵音
在海水中飘荡
氤氲。肃穆。和神圣

海波荡漾，恰似浩大的红尘
深蓝是海看不透的心
藏着冷暖，刀和鱼肉，随波逐流，凶厄
和艰险。波涛中若隐若现

水来水去。人生其实就是一泓流水
摊开也是不可测的海
而水是柔软的，梵音适合做水的骨头
适合让一座海站立。柔和，平静

2014.11.7

24《最小的海》

海无所不在。我走在大街上
看见一张张脸谱，浮在海面上
眼里蓄着海的深，泛着海的蓝
虽然波澜不惊，也各有各的微澜
我从一座座海身边穿过
一座座海从我身边穿过
海水来不及交融。海就那么走来
也那么走过。海带走自己的潮水
又有海的潮水涌来，但这不是简单的
潮涨潮落。海在更大的海中，海不会退潮
我也握着一粒沙子，舔食着沙子的咸腥味
听到自己的涛声

2014.12.7

25《驷马难追》

马从身边绝尘而去
打马扬鞭的飒爽英姿没有我
攀上马鞍的梦像天上的云
时而破碎，时而积聚

此时最后的马尾拂在身上
轻微痒痛。不至有泪
也无法明媚

我是站在草原上的无马人
草原是别人的
草原是我的
还是要徒步寻找马匹

2014.12.31

26《和一朵花对视》

窗外梧桐树下
阳光放飞着蝴蝶的翅膀
隔着一杯茶的距离
她眼含清澈
还是那些流水的岁月

我用一笑，覆盖积年的忧伤
她的一笑，还是那
莲花在放

2015.1.12

27《诗的距离》

月亮的距离是你我的距离
抬眼之间你就在那里

流水的距离是你我的距离
光阴深处遥不可及

如何测量你我的距离？
这分行的文字紧挨一起

一些是你的音容笑貌
一些是我的呼息

2015.1.12

28《广寒宫》

庭院深深，星星点灯
此时我怀抱月牙琴
月牙弦上流淌的心音
你在听还是没听？

爱情本叫长相守
只怨恶徒可恨，命运弄人
来不及再看一眼啊，我的身体越来越轻
越来越轻这一步九回头的飞升

天上人间如隔着砸不碎的坚冰
囚锢于此已是我能做到的离你最近
我还是那个温柔脆弱的女人
月月的惆怅和梦圆都是翘首以盼的等

千载悠悠，你还在不在？
今夜，一弯伤愁一钩冷

2015.1.19

29《广寒宫》

不知这是第几世的抬头
你在眼中，永远有那不变的娇羞
奈何桥度不了别离恨
忘魂汤解不了相思愁

弓已折，箭也丢。我不再是
箭射九日的英雄，唯剩一腔男儿柔
你能不能看见
我无能为力的双手？

搂不住你的肩，我就顾影自怜
捧不住你的颜，我还能捧起你的光
即使虚幻，也不让从指缝漏走
握不住你的手，管它苦和甜，我且自饮了杯中酒

覆水难收，你有永生我就有生生世世轮回
一个轮回就是为你一次回首

2015.1.19

30《远方的夕阳》

我看见西山，在燃烧
白头发在燃烧
脸上的沟壑在燃烧
当初流淌的浅水
清澈而又透明，让我学会了
游泳。游进
江湖和海
现在燃烧着仅有的油
给我最后的光

都这光景了
我知道那里正在落下去
我祈祷不要落下去
只要还在
我的天，就不会黑下来

2015.1.22

31《宽恕》

容野草存在吧
宽恕它和水泥格格不入

容蝼蚁存在吧
宽恕它总喜欢替罪决堤之祸。风头倍出

容莲存在吧
宽恕它不能在心里开花

容藕存在吧
宽恕它只能与淤泥为伍

容良心存在吧，宽恕它一文不值
不懂一切都应该要有购买力

容后世子孙存在吧
宽恕他们不认识我

也容佛存在吧，宽恕他
笑看红尘滚滚，没有心思庇佑我

2014.6.29

32《渔歌唱晩》

黄昏抵达山头
醉酒一样酡红
河面是碎玻璃
割碎千万片落日

那叶收网的渔舟
孤独。如一位蹒跚的老人
网里收起的
空
是渔舟跌入我眼中的叹息

2014.6.8

33《高过麦田》

低过泥土
是麦子刚种下的时候
麦子很坚强
一旦发芽，冒出泥土
就一天比一天高
直至一遍金黄

麦子必须低头，并认输
怎么也长不出水泥地板的高度
水泥地板之下
麦子用魂尖叫

2014.6.7

34《渡船者》

一条河流是存在的
你来了就避不开
风平浪静和风高浪急都会遇到
等同正常。当然还有暗夜和天光
无论是舢板，小船，快艇或者大船
这条河流供你摇弋或者搏击
有时你以为你是渡船者
靠在一个码头，日子相安无事
渡朝暮
其实河流一直都在流
渡你远走

2014.5.8

35《母亲的嘴》

老家土里
过去每年准能刨出几箩筐花生
母亲不吃了

甘蔗，不吃了
我砸开的核桃，不吃了
甚至削好的苹果
轻轻咬一口，也放下了

我疑惑
母亲笑笑吐出两排牙齿
哦，母亲的嘴瘪了

2014.5.7

36《一米之内》

被一米之外包裹
密不透风

一米之内是床，书桌和茶杯
触手可及的檐，大米和果蔬
那些亲人。你的肌肉、骨骼和器官
即使千里以外，也直接粘附灵魂
割一下就疼

这些，生活中最近最近的事情
叫你得学会，好好接纳
一米之外
并且对一米之外，懂得审视
和选择
然后最好开出一朵花来，给一米之内
有更多春天。附带为一米之外
献出香
当然，要承认微不足道

2014.5.1

37《故乡是只玻璃瓶》

曾以为故乡是傍水而生的一棵柳
我是柳树垂下的
一根柳条

柳条借候鸟的翅膀游四方
随遇而安，以特有的贱秉性
逢土而长
梦里，柳条常常会无缘无故潜回柳树
与折枝的创口完美弥合
轻曳婆娑

现在故乡那些隆起的乳房
被钢铁压低
乳沟抹平
庄稼和野草软弱无力
被水泥围剿

原来故乡是只玻璃瓶
我只是以花插的方式
插进过玻璃瓶的柳条

2014.4.12

38《风中的故乡》

年初，候鸟的翅膀
驮我飞回老屋。故乡那些沟沟坎坎
荒坡瘦岭，依然摆在那里
老模老样。而一个说辞
风吹两年，一直不散

那个叫规划的词语，天外流星一样
砸在故乡的骨骼上，烙出城区的字样
故乡穿旧的布衣，苍黄的脸上
有烟花绽放

我以一条老黄狗的方式
绕着故乡嗅了一圈
儿时照过镜子的老井
含蓄不语。还是水汪汪
那片小伙伴躲猫猫的黄竹林
藏着深深的幽静
剥落的老笋壳和掉落的叶片
铺着一层又一层经年，摸不着
那些深巷子一样小路的形状

同为候鸟的伙伴
收拢翅膀。抖落的片羽
闻不着黄竹林残留的余味

候鸟片刻栖息，翅膀就再次飞离
回头的瞬间，一道闪电照亮故乡的头顶
我看到故乡象秋天老树上的一枚黄叶
摇摇欲坠

2014.4.12

39《奶奶的藤椅》

清明时节的雨。纷纷
自唐朝而来。奶奶，之前我没感觉到

奶奶，我的雨是四年前开始下的
奶奶，那年您的三寸金莲
第一次走出家门，成了永不归家的游子

奶奶，我也是游子啊
每次回家，仿佛都还能看见您
从房间走出来
唤我小名。然后坐在那把藤椅上
唠嗑子孙和您的青春。或者一句话也不说
就那么静静地陪着

奶奶，藤椅我们已经托一把火
给您捎去了。你说过，这椅子高一些有扶手
站起来不吃力。那个放藤椅的位置，我们永远留着

2014.4.5

40《守着老屋的奶奶》

这个春天，雨又纷纷
奶奶的家，应该绿了

那个我们一起住了几十年的老屋
就在奶奶新家五米的旁边
儿孙们早已如燕雀飞出

那年奶奶走之前说：就让我回老屋旁边吧
我可以守守家

奶奶，您一定还在养殖那些曾经的鸡鸭吧
那条忠诚的老黄狗
会不会还围着您摇着尾巴？.

奶奶，这个清明
如燕雀的孙子还是不能扇动翅膀飞回去看您了
只有这个春天的雨，有一些是我下的

2014.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