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给她

王芥 · 发表于 2020-10-20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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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王芥于 2020-11-14 16:24 编辑

■ 十月下，给她

1、下午的阳光

你不动
我也不想动。仿佛一杯搁置在窗台的下午茶
两片茶叶，舒展着洁净的身体
看时光慢慢变老

阳光温和，但是断断续续。
像一段空白会被一句话突然叫醒
然后缓缓卷身，把自己的影子存起来
此时无须应答，也无须对坐
你在，我也在，时光在不在
不管它

秋天是茶水
献给天空明净

2、朴素的沉默，给她

我总是写到：给她
只有她知道她是谁

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莫名其妙地
充满敌意

只有素诗我行我素，任句子一行一行
苔痕，上阶绿

夜深人静。只有
梦里美句不断
写出的诗，才张扬着，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像井中清水
献给明月澄清

3、没有忧伤的诚心，比她的静默更加静默

忧伤也会慢慢的白发苍苍，青衣素面
散开的洁净也会阔大地罩住沉下的月华

褪至色白的忧伤才是真正的不喜不悲
仿佛角落里的一朵雏菊
夜里捧出温暖的骨头
献给无骨的月色

夜色是我的最爱
更爱着遥远的夜色里
一尾诚心愿我快乐的小鱼
没有忧伤的诚心，比她的静默更加静默

她静默里的温情脉脉
献给秋天的我。

2020-10-20

4、拾年

年轮里的木月亮
有自己不见的刻刀，一年刻一个自己

并不见得疼
倘若没人将树木整齐地切开
木月亮依旧是
日复一日叠制的小船，在树的记忆里
躺下来，接近天空

任谁的记忆也是水呀
木月亮，终生不沉
献给倦鸟，栖落枝头的梦境

5、平行空间里的预设

我在枝头的梦境里睡了三天
醒来时四处空无一人
叶子们返回了家乡
此刻，预设一枚柿子犹自茕立枝头
那么我会不会像一只白乌鸦
去啄开它粉红的嘴唇

而脚下，落叶匍匐于故乡
白云像记忆一样远道而回
大地富于秋词的韵律，仿佛独自一人
倾听着窖藏了多年的风声
此刻，预设我醒来时躺在温顺的地上
那么我会不会是大地深藏大爱的祭品
献给我的爱人

2020.10.21

6、比如热爱

这里恢复了喧嚣
诗人们压抑的欢乐得以以假乱真
汉字，比三尺厚的胭脂更为粘人
三尺厚的尘土，实在羞于启口
比如热爱，已高于敬畏
丑陋，调情，与意淫，可以放荡于市
比如我看见与君为伍
他的头，滑稽地偏向一侧，费罗米修德
一个假想中的天神，喜欢所有天使
比如伊丽莎黑儿，正在布置美丽的陷阱
钟情极度廉价，素面素心就是一张画皮
但是人们多么欢乐呀
交换着经年的小楷与赞美
毕竟花期有限是硬道理
哪个像我，愚钝不化，刻下日晷的影子
献出一段时空

7、雨在下

雨在下，没有一个秋天和秋天
共同度过。我没想到的是，雨还在下
并且运走黄昏，注射温柔，给夜

放弃思念。没有一段秋思与秋思
掌灯共度。为了避开一首诗的孤单
现在，我愿意无限赠予

赠予雨水幸福，赠予夜色七盏桔灯
赠予桔灯七只萤火虫
七是久远的信物，赠予信物
七顆红豆——当你不小心
看见我静悄悄站在这里，请献给我
一缕诗歌的光明

8、折花

寂静外的月光，现在
覆盖了寂静内的月光。少女的手
拈花。坐在谷底
少女的长发，将花掩埋

你们敢说十月的桃花子虚乌有？
倘若你爱的人六月里想着看雪
那就一定有雪花飞杨的六月，供人们相爱

因为少女就是桃花呀
在一首又一首的诗歌里
献给我，一朵又一朵洁净的灵魂

2020.10.22

9、风住的街道

风住的街道
干干净净，献给我

落叶越多，街道的干净就越不忍踩痛
这和风的柔情形成正比
在自家窗外，风体味到落叶的隐忍
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艰辛
一种居住的温暖，纠正了自由的轻狂
有那么几次
风甚至伸手托住一片银杏叶的坠落
而在街道的拐弯处，另一束风的口哨
与对面窗口的箫声，偶然相逢
雨水虽然会来
也甘愿为风沐浴
释然与轻，正在成为街景的暖色
放下，被再一次干净地证明
空，即是非空

10、十月上下

如果可以将十月一劈为二
那么请拿走十月的上卷吧
留下下卷，陪我走完秋天的路程

这是属于我的下卷
与一切空洞的比喻和惊奇不休
进行了彻底的清算。这也是你的下卷
因为：献予，重逢，印合与圆月之美
任谁也无法抗拒。梅骨浸香
必将在宁静中重新到来

那将是怎样一场落雪
献给上卷与下卷的重逢？

2020.10.23

11、下沉

下沉，下沉
最后一根稻草沉鱼落雁
忘记呼吸。一个不会表达的女人
下沉中，试图劫走这根稻草最后的嗟叹

下沉，下沉
总有一些莫须有的羁绊
成为她日渐衰老的借口。比如年，碎
一个蒙蔽了自己的女人，水中取火

火是熄灭的融岩
深藏河底

12、若明若暗

我说
你们不必知道我在说什么
秋势渐大。一阵秋风吹断一根女人的肋骨
那也是我的肋骨——若明若暗
你们不必知道

只需替我喊一声…疼，替我
将霜降里的清冷，剥离到一小块阳光下
我便什么也不再说
掏出另一根肋骨
献给你，我的姑娘

13、万物知晓

暮色暗合，星光若举。月亮的秘密
属于夜深人静，也属于远方的灯火

我将趁夜渡河
捉住那只鹿，抖落的第一朵梅花
献给你，和你的极昼

深白知道我。静静的河水知道我
远方与丢了一朵梅花的梅花鹿知道我
掉落在披肩上的一根青丝，知道我

九九又重阳，关于爱，万物知晓
而被爱，知晓万物

14、爱无止境

什么是爱？
什么是止，什么是境？我偏偏不问什么是无
木格子的窗格格上落下尘埃
情诗却在烛光里安然入梦
偶有字节跳动，那也是小梳子嘤嘤夜话——
该剪烛了，它说

心房里的烛光常在
献给有情有义的人。并不见得境外有境
也不见得此境不止。有时候
爱在止境里，着意着某人的回吻
妙手回春

2020.10.25

15 卜算子，十五之上

诗歌宁静，远离篝火。十五之上
十四首诗歌是我紧闭的肉体里泥做的菩提
你们越是燃烧，组合
我就越是皈依黄昏与尘土
倾向村庄

假如我身处这泥泞的村庄
我就请求一场雪，被陌生人带来

亲爱的陌生人
打湿我的诗歌吧。蒙疪我的泥土
十四首诗歌就像七对作尘的梅花，来自往岁的
滚滚年轮

2020.10.26

■病句

一、
我想说，病句婷婷，像惹人疼的黛玉
无病的句子交给雨村和八股文吧
更加丰富的线条，交给怡红院的第一场雪
交给我的，只需
她的小手——哦，敬爱的林如海
我想如他那般说：老师，我爱你的病女儿

二、
原本这是内敛，收容，准备越冬的月份
缷妆，降下温度，迎接折梅时刻
现在，我们反过来，仿佛要进入夏天
当然这没什么不好。重要的是接下来
我们将怎样持续地，适应其后巨大的温差

三、
四季轮回，各有美好，便是四季如春
可有厚非？所以一和二也是似是而非
但谁敢说1+1必须等于2？
论证这些都是蛋疼。什么也不说
青菜萝卜而已

2020.10.27

■ 秋殭之白

1、减速

是到郊外的时刻了
下午，阳光的步子慢下来。温暖的步子
开始接受落叶的叙述。旧日子
留给昨天慢慢回顾。此刻观云忘我
唯有忘我带给我幸福。

2、重复

我再一次陷入重复。在抒情的盆地
爱意像滚珠，风吹来吹去
珠保持着圆，传说中的张力饱经沧桑
然而没有一粒红尘，粘上珠
没有一丝反抗，需要表白

3、苇被阳光照亮

日照，一种白色的情绪，围住苇
——我瘦麻麻的苇呀！
你依旧心甘情愿，将内部的血液呈现

4、白蜗牛

坐化，成壳。蜕去了肉身
再也没人说它缓慢，丑陋与辛苦
死亡与白更加惹人疼爱
与人类的残垣废墟相比，它承载的记忆
那么轻，甚至不值一提

5、白发

有时我想，是否有一根银发
会爬到你日见苍老的诗行
是否有一粒字，藏着我们曾经的春天
为此我寻遍了整个晚秋
甚至翻开黄花与落叶的面具
应答我的，却只有霜降错开的旁白：
你看，冬天不远，大雪将近

6 、远方

我暗自端详这个十月的最后几天
太多的回光返照，那么美
美得不易觉察。那么快
快速后撤，裹挟着诗行滚向远方
以至于远方呈现出幸福的伪光

7、无色

我就是这样想着你
地平线像玻璃杯的上沿。杯子里的清水
没有热气，也没有加入枸杞
我比清水更加清凉
学会了静默与忍受无色

2020.10.28

■ 59度

1、
月光打在墙上
你们当然不信
秋天里的桃花，落草朗诵
这时跳到我的怀里
脸蛋温热，双目轻合，一声不语是它的美色

2、
阳光打在墙上
照亮秋天里喜结连理的人
小唢呐的影子摇摇晃晃
暗示你我是一堵守身如玉的墙
守候你的每次闪现

3、
时光打在墙上，打掉我一身黄土
59度的体温虚惊一场
人高马大的姑娘，我求求菩萨，求求你
不要说出度数的真相

4、
丢“3”落“.”的暖暖呀
59度我可以哈哈大笑。35.9，却可以一剑封喉
让我轰然倒塌
月光打在地上

5、
再也忍不住现出原形。
其实我就是那年春风啊，暖暖的风，恒温的风
只允了桃花，揽进怀里

6、
所以，在温度偏低的未来
把我俩绑起来吧
我再也不愿承诺若即若离
承诺在影子和抖落的尘土里，又远又近

7、
从此让怀抱这样说：我冷
月光怜爱一切，但我怜爱一人
怜爱小手冰凉。
从此让相印这么说：
一间白色的屋子里，只有一盏灯
灯光打在墙上，两个人，一生只有一个影

8、
影子打在墙上
洁白的墙上影子摇晃，不要说到儿歌悠扬
不要说到月亮小船
浆声老矣，尚可如歌，王芥声声，如诗如泣

2020.10.30

■秋天，九个我

1
绝命的秋天，九个王芥像猫有九命
就是九命也只是一命苟活
事实上，不死的王芥只有七个
额外的两个无魂无魄。在这
此命当绝的秋天
收获的诗歌个个呜咽全无

只有永恒的眺望，灰蒙蒙一片不死不活

2
一个莫须有的山城香火旺盛
远祭的王芥，像七个城南山顶的秃鹫
围在一起，没有美丽可言
也没有各自飞的线条

漆黑的大山把它们聚在漆黑的臂上
似乎等待一场雷霆万钧的闪电
魂归一处

3、
当年夸父也没能魂归一处。
幸好他投杖为林，呼气为云。倘若
七个王芥手牵着手
我是不是像一株邓林里的七叶堇
月亮是我的白雪，木耳是我的玫瑰
一叶一我，七个我围住洁白的情人

——那时空气和大地干干净净
正是另外的两个我，绝笔而立

4、
就这样远祭知心的自己吧
我已不需要任何旁别的知己
心仪的春天远在立冬之后
而立冬才刚刚降临到人间——
多么漫长的星光呀，为何寒星也是七颗
指引着秋水忽悠悠，远离我和我的祖国

指引着
再一次绝命，填充山河

5、
有了山河，就有了风水，有了葬身之地
有了七个新颖的坟头
埋葬就交给额外的两个我吧
秋天不需要他俩死亡，冬天也不需要
不要管春天，春天是复活的季节
那时像鸟类啄开蛋壳
七个我，拨掉荒草，说不定也会破土而出

6、
你们说这是失联也罢，西去也罢
不死的王芥，当他耗尽七命
史书上也不会有一撇半点
这包括另外的两个我，和无数人，无数子孙
无数淡忘，一起散入微茫
成为漫长的星光，指引另一个维度中的
九个我

2020.11.4

■诗人啊

1
即使他发间一根杂草，她也留意到了
当然不能捡起，也不能明指
女诗人码字成瘾，必须写些什么
必须从另一个层面，描摹自己的柔情
必须诗告天下，但要隐藏他的名字
留下空白绵延

2
不要说欢乐建立在假面之上会是多么真实
诗人们的爱恨和豪迈，白菜价都不是
只要你要，开车过来

3
文人相轻，诗人相捧
好话听多了和说多了，连自己都信
称兄道弟是谦语，场面上个个都是老师
学生少得可怜

4
即使她发间一根白发
东扯一句，西诌一句
草原上就会出现一匹白马，诗人安居陋室
也可只身打马过草原

5
我不是诗人，顶多算个哑巴
在美丽的清晨，和美丽的美丽之中
所有的病句子，愿意亲手献给她
但她，只需要我的
无息无声

■ 眷顾

1
一种干瘦，像枝叶落尽的琴弦
下半身
埋在土里

没有母亲的傻孩子
是声音里唯一支起耳朵的人
秋天一晃而过，耳朵一个旋转
捕捉到一个没有女儿的父亲
闪进冬天

声音犹自站立
一种干瘦，像枝叶落尽的树影
下半身，埋在水里
迎着冬天，在我做梦的躯体里
遇到父亲
天便亮了

2
一种干净的雪落之声记得我
在音乐的河里，望见月光，和母亲的胸口
不由得，化身为水

也许，我依然是夜色的鱼
雪花碰碰我，脱去衣服

我的身体是春江水暖
腰骨是刚出锅的拔丝山药
又脆，又软

旧时光贴住我
声音是真水时刻。仿佛白衣胜雪的妹妹
在我的鳞甲上一闪一闪，渐渐睡去

遥远的母亲
在天空，望见我和我的流声
目光慈祥，送我回故乡

3
一种无骨的逗留，迷人之度远超重逢
故乡的田野
冬麦反复吹拂着纱巾
吹拂着，麦田的女儿和从前的诗歌
我在此逗留
像一滩没有种子的泥土
等待着腊冬，用冰冻三尺，将我扶起

身体里永远是阳春白雪
当我站起来
你们不要怀疑。我的逗留就是为了
这一身的铠甲
护住内心

4
不要说铺叙细长
铺开句子像是黄昏铺开贫瘠的冬天
总想把影子的修长照进来

影子是旧人
小隐于野。也许哪天，会逢到梅的味道

我所说的梅
是陌生的梅
我们的句子从不曾共同说起

梅是前半生的例外。那时是春天
充满暖，复苏
和动荡不安

冬天是我们的后半生
承蒙上天眷顾，我们还，宁静地活着

2020.11.5

■重溫

1
重溫一首小诗，令它幸福
重溫它的幸福，令一場冬雪褪去內衣
　　
當你重溫它一遍
我張開懷抱，將你倆
溫在一起

每首詩歌都因你而生，在過去和未來
現實主義交給靈魂高尚者吧
太陽、浪漫和食物給我溫度
就是為了讓我寫給你和你溫熱的嘴唇
寫給今天，一場沒有預謀的回憶

回憶與重溫是兩個富于內部張力的有情人
回憶隱隱作痛，重溫則東風化雨
回憶抽刀断水，重溫卻令时光再次温柔

重溫一首小詩就像依住黃昏
而爱，則像返回的紅暈，飛到雲頰之上

2
比之無米之炊富有
比之望梅止渴幸福
比之水中撈月優美
它們從另一個緯度回來，鑽進你的懷裡

你不必俯下嘴唇
也不比解開衣扣
比之日光熱烈月光溫柔，它們更加恆久

它們不是涼下來的咖啡
也不是沉舟側畔的帆影
它們是遺失的舊愛，沒有走遠的體溫

重溫，其實是被溫
它們暖著，治愈小手冰涼
和一個個寂冷的夜晚，治愈江郎才盡
和相思成疾。

3
記憶無須重溫
眼下忘記時光的人，用記憶也用遺忘
用靜止也用遊走
忘記現在的自己，想起從前的小我

重是不期而遇
溫是指間遊走，重溫並非刻意
秋葉的紋路證明返回的道路四通八達
它說，在我蒼老的脈絡裡深藏著光
沒有任何黑暗
能使我忘記春天

眼下忘記時光的人
骨血裡藏著從前
從前春暖花開，時光處處清清淺淺
只有小詩是幸福的
只要寫詩的人，坐在河邊

2020.11.11

■謝幕

1、被偷走的時光

夜晚湊上來
借著風，玩文弄字
傳說扒手的成敗取決於分散註意的能力
夜晚有點妖媚，穿黑色外套
水一樣的低胸內衣
說話像春風化雨，盡管正值秋冬相接
因為惊奇多多，季節從未被質疑
人們緊盯夜晚，目不转睛
嘘聲一陣接一陣，直到天亮了
每個人都仿佛丟失了什麼
但是誰又在意呢？
當文字淪落為娱技，時光下賤，一文不值

2、謝幕

於我而言其實無幕可謝
無人可謝

冗長的虛假使我忍無可忍
我不是白蛇，不然拼了一萬年修為也會水漫金山
救出我的假許仙

什麼瘦辭胖辭
你們造出的雌黃酒使我的嘔吐雜亂無章
使我的無章被迫呈現繁體
在水泊中，說不出你們不信的美麗

當然你們之中沒有真正的許仙
許仙困在雷峰塔下
經文濤濤，令他樂在其中

我已生無可戀，死無可念。再見，幕
再見，偷來的喧嘩，再見，小情小愛

2020.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