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疫情（组诗十三首）

牧驴山人 · 发表于 2020-8-24 1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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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除夕祭母

大年三十祭奠母亲。却
无香可上，无纸钱可烧
无豆腐可供

武汉封城了！老娘
原谅儿子。原谅儿子
第一次不能回故乡祭奠您。原谅儿子
在武汉祭奠您，却
无香可上，无纸钱可烧
无豆腐可供。不是儿子草率马虎
是事发突然，因为新冠病毒
武汉封城了！原谅儿子，老娘

二、都是圣人

一个肉眼看不见的病毒
堵了一条条回家团聚的大道

一个微不足道的病毒
搅动了一座千万人口的城市

在一个肮脏的形如王冠的病毒面前
每个国人都是圣人

三、“宅”

以一百二十平方米为宅
我们三口“宅”在家里

以八千平方公里为宅
千万武汉人“宅”在家里

以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为宅
我们就拥有一个共同的家

四、家庭聚会

微信是红红的木炭火盆
手机屏是祖屋的八仙桌
远隔千里，我们围坐在一起
没有五花肉，没有糯米酒
没有烤糍粑，没有花生京果
也不用口罩消毒液

我们直奔主题
从北京到湖北，从武汉到红安
从中国大家庭到我们的小家
疫情如何，防护措施怎样
封城后青菜萝卜是否充足
还有战“疫”新闻中
那些穿着防护服的背影
因消毒液而皲裂的双手
摘下口罩后脸上的勒痕
是否让自己泪目

直到最后，我们姐弟才想起
春天的
问候
祝福

2020.2.4  立春

五、元宵节的陌生电话

是社区工作人员，问我
人在哪里
发热吗。咳嗽吗。

一丝疲惫从手机中飘出。

元宵节快乐！结束时
我真心诚意地祝福她

2020.2.8
2020.4.4

六、武汉下雪了

立春之后是元宵节
元宵节过后是情人节
今天，我从冬季深处飞来
武汉，原谅我在疫情中打扰您
空无一人的小区、街道

凛冽不是我的心愿
冷风也不是我的伴侣
我只想让你双手捧起微笑
在你想象太阳的一瞬
我也希望阳光万丈

我要拥抱世界，包括你
静静的大武汉。我要
用我的身躯和血液
解开荠菜的心结
给桃花鸣锣开道

2020.2.15

七、请战书

题记：新冠肺炎爆发后，空军军医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呼吸内科全体同仁于1月24日向医院党委递交了奔赴一线抗“疫”的请战书。网上读请战书，看到二十九个鲜红的手印有感。

2003年，“非典”有我
那年的春天安如泰山
2020年，“新冠”有战
召必至，战必胜

请战书上，二十九颗火热的心在跳动
他可能是父亲，可能是儿子
她可能是母亲，可能是妻子
可能是那个撒了谎的乖乖女
但他们有一个相同的名称叫“白衣天使”

请战书上，二十九颗太阳在闪耀
他可能来自山东，可能来自西藏
她可能来自黑龙江，可能来自海南岛
也可能来自湖北
但他们有一个相同的名词叫“担当”

为了鲜花盛开的春天，2020年
不止一位老人奔赴武汉
不止一位孩子辞别母亲
不止一位妻子吻别丈夫
不止一份请战书交给祖国

八、春分

这一天，武汉晴好
白头翁的叫声落在地上
又银铃般反弹到十八楼的窗口
我仔细猜想它在哪棵树上赞美春天

确诊病例的数字终于停止变动
新闻说，援鄂医疗队员在返程前
只想看看武大樱花的笑脸。而我
只想看看她们摘下口罩的笑容

病毒砌的墙就要倒塌。宅在家中
已感觉到春天掌心的温热
我脱下秋衣，“啊嚏”
却又打了一个喷嚏

               2020.3.20


九、公祭三分钟

广场上戴着口罩的孩子
随父亲停下脚步，低头默哀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
司机下车，低头默哀
搬运垃圾的环卫工人
停下工作，摘帽垂首默哀
黄鹤楼前的警察
手托警帽，低头默哀
雷神山医院的白衣战士
为逝去的战友和患者，低头默哀

警报鸣响，汽笛呜咽
从中南海怀仁堂到武汉
从冰城哈尔滨到山城重庆
从丝路重镇兰州到古城郑州
从万里长江到南海之滨的珠江
大地同悲，举国同祭，白花如雪
降半旗，低头默哀三分钟
为战“疫”的烈士和逝世的同胞

数千年来，从刀耕火种到筑城而居
我们茹毛饮血在一起
数百年来，从虎门销烟到抗击日寇
我们前赴后继在一起
数十年来，从九八年大洪水到汶川大地震
我们栉风沐雨在一起

三分钟，在流逝的时间中耸立起一座山峰
托举起感恩的心，托举起生命的尊严
三分钟。默哀。唯愿
山河无恙，万民幸福安康
三分钟。暂停。之后
阳光更好，前行的步伐更稳健

               2020.4.4 全国哀悼日

十、早点店

小区门口的一排早点店
复工了一家
早上七点，以前排队购买的人
很多还没有复工

热干面，豆皮，包子
都在等待新老顾客光临
她戴着口罩站在它们后面

她的微笑在口罩后面
迎着早晨的阳光
阳光下，江城的眼晴
正在慢慢睁开

十一、金鸡菊

此刻，奥园东路边的这片金鸡菊
是地球上最让我心动的鲜花美景
它燃烧的黄色是阳光最般配的情侣
它满怀热情地向路人献出每片花瓣
花朵高高低低
白蝴蝶上上下下

那个复工途中的女子，在花前
停下怱怱的脚步
用手机自拍（这一刻她摘下了口罩）
错过了春天的樱花。她
要留下庚子年如花的
初夏

十二、午后时光

我们依然三三两两
走出火柴盒样的写字楼
围绕着西北湖转圈
一边闲聊着欧美的疫情
八卦着新冠病毒的起源

阳光照着我们每一个人
也照着草丛中觅食的蚂蚁
西北湖波光粼粼
锦鲤排成一队皆若空游无所依
白蝴蝶捧着金丝桃灿若黄金的心灵
紫色的美女樱像邻居家的小姑娘
有个好听的名字。芦苇丛中
一只白头翁旁若无人地向另一只
献歌

我们不约而同地停止说话，快步走过
不忍心惊扰这立夏后不戴口罩的爱情

2020.5.15

十三、梁小霞，我们都在等您

连续奋战，您累了
要躺着休息一会儿
在抗疫一线
有隔离病区的患者
有广西援鄂医疗队的战友
和四万多名白衣天使
有一千万武汉人
和全体湖北人民
您只是要休息一会儿

梁小霞，您累了
休息一会儿吧。醒来后
可泛舟东湖，漫步江汉路
可在汉口江滩看百舸争流
在黄鹤楼上观白云悠悠
可在户部巷品尝豆皮和热干面
可回家给母亲一个熊抱
给弟姐一本诗集
可重返工作了四年的岗位
可享受二十七岁的阳光

梁小霞，您累了
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荆楚大地在等您
八桂大地在等您
我们都在等您
等您醒来，等您醒来

注：梁小霞生前是广西南宁市第六人民医院内一科护士，广西第七批援鄂医疗队员。于2月21日赴武汉参加支援新冠肺炎救治工作。2月28日上午，在武汉协和医院隔离病区工作的梁小霞突然晕倒在抗疫一线，虽经全力救治，5月26日，她还是永远离开了我们，年仅27岁。

2020.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