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枫的诗《晚餐》等10首

邱枫

邱枫的诗《晚餐》等10首


晚餐


昏黄的灯，锋利的刀刃
炉子和水的鸣叫
——我们在厨房里练习手艺

明亮的节奏后，锅收起
让肉和青葱找到自己的位置
——为惬意于味蕾，我们创造

沉稳的木桌，红色的塑料凳子
——我们团聚，开始张开唇口
我们的需要，被自己的手安抚

再没有比这更温馨的事
外在的尘世的泡沫灭了
——我们温暖的心永远不会老去



房间


床头精致的玻璃、水
发亮的还会熄灭的灯
——我卧着一个姿势，环顾一切

书被我掖在枕下
屋内的什物长着温暖的绒毛
——旧柜子、老自行车、灰色剥落的墙壁

除了行走的钟，都是寂静的
沉默的声息像灰尘一样沉落
我跃动的思想也平覆下来

红漆木门隔阻了外面
十月的风在茫然地走动
还有屋内的我的突然不眠的一个晚上



杀鱼


抓起的鱼扭动、滑落
——我的双手枯了，它落在水中
又一次地游过来，游过去

再捉住的时候，还是这样
——于是我放弃了它
我把它还给存在着的另外一个时空

中年以后，我还记着以前的细节
而我已不再惶然地杀鱼
以满足我奢侈、枉生的味口

一个夜晚，我在床头喝水
灯的影子映进了玻璃
——一尾鱼在里面游着，似乎还在感恩我的动作



种蒜


土地因我的到来发生了变化
刨起、平整、筑垄、成畦
——我把蒜栽种下去

掩埋、撒肥、然后细致地浇水
——农耕的一个创造被我掌握
这是母亲自教给我的

北方的十月，白菜如翠玉
萝卜像丛生的红色的神灵
——这欣喜突然成就了我中年的人生

当黄昏的光芒在山顶
当河面被盖上流动的阴影
——我们扛着农具，畅然地走回去



按摩


“请把鞋子和上衣脱下
趴在床上就行”
——我按着温软的口令做着这一切

她是这里的店主
在我的背上实施按摩的本领
仿若在水田里拢着光滑的畦垄

阔大的尘世粉碎后
整个十月被推揉进去
——我把多余的颓废排出来

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当我从红粉的帘子里走出来
——尘世如纸，仿若还在哗哗地响动



马匹


时间的缝隙，一匹马喘息
在树木中，在笔尖里
在桌子旁，在散凉的晚餐上

它寂寞地踏动
带起各种消失的声音
——我们的唇齿兀自嚼着

我们也在这之中
我们把世途放下来
我们谙于我们的沉默

晚餐的最后，空空的盘子
——最好的表述是：时间把一切带走
我们突然就这么老了



黄昏


炉子里的煤燃烧着
散发出特殊的隐约的气味
墙上是画中的雪
从古代一直到今天还在飘落
我有生活里的某种细腻
仰靠向一张舒适的木椅
桌子上有澄澈的杯水
——已远离了烦嚣的人间了
此刻，黄昏将下，双眼闭起
我对诸多事物已没有了欲求
意念的街似乎也平静下来



地摊


夜涌过超脱的禅静
——夜深了，她还在路边经营着茶叶摊
我却想着某人手里的一杯水

优渥的闲者稍一站立就走开了
路灯在风中晃了晃
之外的黑暗阔大、浓烈

一截灰楼压着冰冷的地面
它也把不安的尘世阻挡
——夜深了，风中的她还在摆着她的小小的茶叶摊



空夜


白昼和夜晚的界限
站在这下陷的世上
——黄昏，诗人们描述过它
但都那么枉然
空夜也有留恋的部分
——月亮装饰过梦
星星进入过眼睛
一生的沉颓在黑暗中找到过安慰
或寄托于清寂的坟墓中
时间的马从气流中穿过
带动触动古今的玄想
像一闪而逝的明亮的火光
短暂地照耀这灰沉沉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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