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川东(组诗)

姜华 · 发表于 2015-10-3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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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姜华于 2015-10-3 10:49 编辑

青木川

魏辅堂一生娶了六个老婆
却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一直到死
死了，还留下一所学堂
几条家训，和四个A的青木川
招摇在秦岭山中

回龙场老街的烟馆、荣盛魁
和旱船屋，经常绊住游人的手脚
那些核桃饼、芝麻糖、五香豆腐
一个个手伸的很长
三百年前的廓桥正在发烧

几个写诗的安康男人，加
上两个女人，都是典型的吃货
可是在魏家老宅，他们的嘴里的沙子
却怎么也吐不干净

一个人，死了也任性。先是获处决
35年后平反、立碑，入县志

剑门关

当我扶着三国，进入大巴山深处
剑门关悬起巨石，阻断了
我的欲望。450公里，我无法考量
冷兵器时代，战马和将士的脚力
山里的草木、动物、和白云
仍在绝地上对峙

蜀道之险，让一群岩羊止步
刘玄德怀揣一张地图入川
让嘉陵江出了一身冷汗。一条道
从根上长出荆棘，低飞的苍鹰
看穿了倾城的结局

前人的足迹，写满了陷阱、和漏洞
邓艾偷袭的奇兵，像一群
攀岩的猴子。一条蜀道
扛起一部弯曲的历史，就像先帝
龙袍上一颗遗落的珍珠

昭化古镇

两条奔跑的大江，被牛头山引诱
扭动腰身，绕出一幅八卦图案
鱼眼上，一个叫昭化的古镇
从4000年前越狱。有成群结队
的水鸟，栖息在古城墙上
它们的叫声里，缠绕着远古的苍桑

嘉陵江从北边借道，白龙江从
西边穿插，然后合着一处
为一座旧称葭萌的古镇护航
江岸上那些鱼化石，翻身而起
率领着那些陶器、青铜器
秦砖和汉瓦，在老县衙前排兵布阵

当月亮升起，一位诗人的身影
摇曳在古城灯火里。一头巨兽从他
体内窜出，跫进古城一家鱼庄
乙未年初夏，一个异乡人身背鱼篓
从嘉陵江源头，顺流而下

广元皇泽寺

一座皇家寺院，站在乌龙山上
眺望长安。嘉陵江似龙盘旋
绕过一柱高香。在石头上雕出绝活
的匠人，已乘夜色返回北魏
头顶祥云的女子，钻进圣人法眼
佛门净土，何时看破红尘

当我努力拨开嘉陵江上迷雾
向上攀登，一个女人设下的悬崖
和陷井，在高处闪烁寒光
大唐的天下，显然用典太重
一位从利州赶来的女人，用铁
和泪水，奠定了执掌江山的根基

站在二圣殿前，眼前那些坚硬的历史
让我有些心虚。彼时嘉陵江上
有强劲的风刮过来，我看见
一代女皇身上的龙袍
在风中，猎猎作响

凤凰山

一座山长成凤，筑一座楼
为它引凰。每日清晨、或黄昏
都有凤凰清亮的叫声，从山上远远
飞来，打湿一城人湿漉漉的欲望
和妄想。嘉陵江边一座城
脸上写满了快乐、安祥、和从容

凤凰的叫声里，有对这方山水的绻恋
和爱。人们终年行走在童话里
白天或夜晚。他们设计的梦
都能在这块土地上开花

嘉陵江无言，像一位智者
穿过泛黄的历史，和有关凤凰的修辞
一直在流，继续在流

在阆中

张飞牛肉的香味，在古城
街巷里奔跑、游荡
最后被一只喜鹊叼到华光楼上
孵化成2300年前的赋文
保龄醋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差点酸掉我的牙齿

从前朝过来的风，追赶着一群
水鸟，穿梭在古城里。一会
站成半珠式，一会飞成品字形
一会又变成多字形，像
一群稚童。诡异的建筑和街区
险些把我的智商逼上绝路

有白糖蒸馍，甜的让人忘了归期
嘉陵江伸出手，托起汉桓侯祠
站在张飞面前，我不由的矮下
三分。一碗伤心凉粉
辣得我为这座古城
大哭一场

走进贡院，我的步履安静下来
有前朝考官站成腊像，嘉陵江在一旁
把墨磨出深蓝。从现在起我要返回
前朝，考取曾经丢失的功名

看邓小平故居

故居里的那些树，长得另类而别致
巨大的绿，像无数展翅的大鸟
让人惊讶、恐惧，那些植树的人
一齐站在石头上，有皇家气派
从浓荫里现身出来

十九世纪初，一个15岁矮个子少年
怀揣川音，从广安协兴乡出走
他把父母和童年，留在牌坊村
一座三合院里。还有那口老水井
放牛的羊坪，和莲塘都让
一个名词暂时屏蔽了

如织的游人，把景区挤出一身汗味
站在那些建筑、和雕像前
又有几人能读懂，历史的弯曲
和一位伟人起伏的掌纹
正午的阳光铺过来，百花潭里的荷
开得像绝唱

过南充

高速路闪开一个缺口
朱总司令的老家，就在前方
一个叫南充的地名
从嘉陵江边，扑出来
走进这座临水而居的城市
一粒旧词，突然钻入我的眼睛

在华西师大门口，我
照了一张像，我从相机
内存里，找不到川东名将的影子
一座内敛、淡泊的城市
竟然深藏着，一位将军的名讳
和多半个世纪烽火

我的骨头里，亦深藏着先民的火种
一江水也不能把我的欲望扑灭
这天夏天在南充，我看到
一只飞越城市的大鸟，羽毛飞扬
如雪片，把川东一块地理照亮

朝天门

在石头上凿出悬念，让欲望
一节一节攀升，或下降。嘉陵江
和长江抱在一起，用水和浓雾
把一座山城团团围困
朝天门不停地招手，把出走的人
挥成一阶一阶的思念

火锅的味道，经年弥漫在大街
小巷，有苗条女子收走
游人眼球，让解放碑再矮下一截
轻轨列车和跨江索道
在同一座城市竞速，一座白公馆
让多少斯文、和人性扫地

洋人街还在那里快活。可是
这天晚上，东方之星游轮却在
风暴中痛哭，那些呼喊声传出很远
天空下起了大雨。一位诗人
站在长江边，用泪水串成挽联
却无法抚平内心巨浪

走川东

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过了中年
才想起回头。可是身上仅存的骨头
盐和水份，已无力支付长途拔涉
和转身的自信。川东之行
沿途写满了辽阔的期待，渴望
有风水生长成隐秘的烟云

先沿汉水探索而上，再从
嘉陵江寻觅而下。那些
临水而居的城市，多像停泊在
江上的岛屿，和船桅
那些鱼、鸟和昆虫，已于千百年前
化为石头。我也想在异乡

变成一块沉默的石头
隐身在江水下，同鱼虾为邻
借秦巴蜀道，守住川东一片净土
可是过了广元，便有成群结队
的方言，从夜晚锐叫着钻进来
我身上的伤口纷纷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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