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舞》 外5首

占森

《大悲舞》


她闭眼的时候就有雪落下
雪像她的命
像她淌过的河，河里的宝珠
而现在，谁要夺走她
把一束光或花朵，带到哪里
暴力的撕扯
比如刀子，比如烷化剂
夺走了乳房，头发，她所有的完美部位
平躺时，她想抚摸黑夜
这谁神秘的出入口里
她恍惚看到万物的混沌或透明
既像树林，亦如白纸
有好多次，体内蜷缩的那只蝴蝶
快要展翅跌撞出来
有好多次，她却再想打开灯
含住那些影子
她把衣服一件件穿起，又一件件脱下
在这以往繁腻的动作内
感受钟摆的重
她想看它缓缓游走，也想看它停下来
其实，她更想跳一支舞
在靠近末节的舞台，这尚且合身的晚上
在你和女儿的面前
掐几个兰花指
而你们闭眼的时候，就有雪落下





《画中鸟》


被一张纸困住的鸟
想深入其他现场
找一棵树，树上的虫子
或者隐形的事物
如指针走了一圈后的留白
或是某个前后，你惊惧的孔洞
画中的鸟，牙齿还不锋利
可它的啄击却很远很有力
像一面锣逼退什么后，又涌出暖流
画中的鸟，这样想着
真的掉了下来
而对于那纸空白，它是唯一的凸兀者
在它掉落的更大的画中
却是一笔空白




《残荷》


和那只鸟一样
鸟拼掉了羽毛和嘴里的刺
你拼掉了水份和镜子
这某场战事的最后，并没有胜出者
收拾残局的是那簇白雪
雪，在折腰的枯黄面前，凝结
一个不合时宜的催命者
而你的低头，确是一次臣服
这与你的前身不同
它们娇艳，多汁，在天国惹火
你却只剩一根骨头
只剩一点扎下的力量
还会有谁，来拿走你的什么吗
曾对池塘念过的一段往生咒
这次没有响起




《一片叶子》


叶子坠落时，他秉住呼吸
他以为天空少点什么
某处也会震颤一下
可是，只有更多的叶子，掉了下来
对叶子而言，悬挂和伏倒并没有区别
而对于他，却是另一种延伸
一面神秘纹理的镜子
一个赴死的先驱者
大部分时间，它在预警
比如摩挲，晃动
甚至让风抽去色彩
还原最初或是最后的现场
可如同那些真理一样
总有一部分，最终都没公布于众
就好像他在更大的风里穿梭
而影子却想留在原地
在与一片叶子忽远忽近的距离
他看见几道缝裂，缓缓逆行




《吊灯》


像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再一次与你照面
它把光亮缩得很小
把话语藏进玻璃罩内
你想到所有夜里奔行的人
也会陷入这种局面
一面经卷里的空中幢幡
却没有撑杆与旋转者
没有路标，仿佛拒绝各式的切入
而越来越多的阴影
透过玻璃薄弱的缝隙，将要站立
你急促，犹如战前的逃避
犹如丢失语言背后的刀剑
吊置的是巢穴，灯笼，你的暖
平视或仰望它们
你看到一个身体在游走
却没有一道光线，洞明并抵达过它






《桥上的女子》


追兵，逼近她的时候
她并没有缩紧身子
或者，身体已经缩成了一片叶子

衣衫的轻摆，仿佛是一丝抗拒
却只能把风，反弹给风
她见不到那水清澈的底部

水面，刚才有一场火里的挣扎
几个身影，几阵喊声，可随即又被吞没
而某种盐份顺她的指尖滴落
仿佛再流失一点
她感觉自己就能贴近一把剑，而不是河流

她，是唱完昆曲才跑到一座桥的
昆曲是她的卖身契，薄如纸翼
也是父亲耳里的伤

站在这座桥托起的部位
某个天平最后的一处安全点
她 只想站成一棵树

梦里落花

立体形象，内蕴深厚。亮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