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一只秋虫在歌唱（组诗）

北方雪狐 · 发表于 2015-8-31 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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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秋天
春天种下的风，刮得正紧
去年落崖的石头，里面结满寒玉
天空的大雁，排成人字或一字型，往南飞
年少时的小心眼，如今肥圆臃肿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陈列于
秋天的古董，守成持重，老而弥坚
流水，渐趋清浅，尘世，渐露底色
我依然抱残守缺，浮夸的旧皮囊，被用得
越来越腐朽，越来越破败

魂魄，也漂洗得越来越白。说到白
此刻白露尚未来临，北纬36度，还无所谓霜
白露的白，霜白的白，仿佛都寄居到白云上去了

是的，深蓝天空，谁的情绪挂那么高
谁的心事需要一再洗濯，大海仿若在蓝天上铺排
有多少旧事新愁会在这高杳的虚蹈里结痂留籽？

是月亮，是秋天的月亮，它，快要熟透了
这天底下最大的月饼，活着的人吃
殁去的人也要吃。咀嚼这清凉菲薄的人间

在秋天的桂花树下，在洒满清辉的土地上
那低下头的睡莲又从水底招摇出来
八月漫漶的流水，又失身
爬上了我清癯的脚踝

秋日落雨
窗前独坐，看雨水落在远处
滴答，滴答，仿佛钟表里不息的秒针
整个秋天都变得潮湿而泥泞起来
水汽迷蒙中的落叶旋转有致
青蛙的叫声也越来越乖巧
院子里，一棵树靠近另一棵树
它们多像两个共撑一把雨伞的恋人
我，寂寂地坐着
听时间在秋雨里奔跑
另一个人，在远方写一封长信
信的落款应当这样——
下雨的秋日里，我们发霉的身体
长出了相同的腓骨和
一样的廦好

八月的星空
又一年覆水的日子，淙淙流过
这是八月的星空，它平行于大地，略高于河床
稀释于落日的念白。而经年远行的人
还耽溺于旧时光里的徘徊
鹤伴山上，我梦见一只红绿参差的
蜥蜴钻入草丛，它急匆匆的模样
像是这个秋天夜空里
总也抓不住的
流星的尾巴

听一只秋虫在歌唱
去年的霜花
打着今夜的槭树叶子，幻象里的
绯红，玄妙莫测，像情人狐媚的眼神
我这样说，无非是雾里看花，水中捞月
而相对于中年的空旷
视野里本不再有新绿枯黄之分
就像七夕的夜，我不是牛郎，也没有谁是织女
只听见一只弱小的秋虫伏在草稞
它孤独地对着星空
一遍又一遍地
叫个不停

老房子
空了很多年了
有风，惯常地陷入其中
吹落院中一些发了黄的榆树叶子
吹弯一些缺了钙的杂草，甚至
把台阶上的浮尘也吹得挪离了方位
我知道，相对于风
我还不是一个破坏者
那只无巢可归的夜鸟
那群空然忙碌的蚂蚁
包括记忆中温情的澄澈
老房子，让我回想起
从前的我，曾是一个被微小的
幸福，就能盈满全身的孩子

火车快开
火车开走很远了
我还在想着它
想着它把我的前半生哐当哐当地运来
又把我的后半生哐当哐当地运走
一想到这
我就忍不住地难过
像落叶凋零，无情的火车
它让我的内心空空荡荡，连阳光都停不下来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