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也白发飘飘（程志强，组诗）

程志强

流水也白发飘飘（程志强，组诗）

★风把树叶的话撕碎了

风揭露了什么

街道分泌一座煤矿

黑心的矿主是发了霉的向日葵

火柴将黑夜点燃

辽阔的虚无有些力不从心

街道打探生活的黑洞

眼睛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承诺锈迹斑斑

车辆载着烂醉如泥的谎言

四下逃窜

道德登不了戏台

乌青的眼睑掀动了旱灾的幕布

晨昏掩怀一笑

诡秘的石头从嗓音中跌落

硌得脚底板喊冤叫屈

市侩们嘲笑着别人的病历

一些门店抑郁而终

风把树叶的话撕碎了

“一次性”的风俗

流淌着死者的一缕缕白发

★灯火飘落

一堆钢铁，病入膏肓

风在闷热中等待

夏夜的表情，滴下月光的水

像祖母的声音

掩埋在河面的废墟里

一条鱼背负着无数条皱纹

在游，在飞

灯火轻轻地飘落

把铁锈涂在脸颊上

将腐蚀的时间

归还给无家可归的人

一把扫帚，清扫着不现实的现实

朦胧的河水

把汽车的尾灯带到梦外

★炎热

炎热，注定是要还俗的

和树叶一样飘落的

和椽子一样腐烂的

和出头鸟一样，成为人民公敌的

今天，一股热浪卷走了冷漠

在烈日当空的时候

我的惶恐和孤独

溢满了晶莹的汗珠

无数的汗珠，能复活骨子里一段深情

炎热的谈判，能听到帷幕的叹息声

车窗外的命运

悲伤，隐忍，无助，辉煌

和一口完美的陷阱一样

成为炎热的副本

★街道的见解

从父系中逃离出来，又被母系死死地拽住

屈打成招。她们攫取的无非是猛兽

而我乃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那一年

快乐和痛苦都已经精疲力尽，呻吟也荒芜着

一堆荒草，被一阵秋风解散了

街道的见解，重新排列组合，流行色螺旋形上升

她们站成行道树，挡住我的去路

高楼并不避讳，搂搂抱抱——命运是荒谬的

街道是母系的引子，要么引出一座花园

要么引出一滩深层次的死水

他们瘫坐在原罪的边缘，爱莫能助

一场雷阵雨，端出了一盘半生不熟的菜肴

★白发飘飘

阳光也白发飘飘

会不会也是从蛋壳里出世

叽叽喳喳，争相啄食

岸边的树木也白发飘飘

是否意味着，死去的人也在抒发情感

噩梦也是依附在发丝上的灰尘

流水也白发飘飘

行行复行行，痛苦的小船也顺流而下

暗礁也是异乡之客

啊，浪花也白发飘飘

远方的故乡在月光下彳亍地走着

足迹也白发飘飘

★头发

街道是城市的头发

荒草是墓穴的头发

闪电是天空的头发

战争是灵魂的头发

裂缝是石头的头发

花香是少女的头发

水流是爱情的头发

往事是伤口的头发

喧嚣是寂静的头发

灯光是孤独的头发

母亲的血是我的头发

我的血是母亲的头发

★疑问

红彤彤的太阳，是谁的血肉

白色的河流，是谁的乳汁

日渐消瘦的村落，是谁的故乡

喧嚣，是一锅烧开的水

水消失了，一群白色的蚂蚁

拒绝成为夜的背面

夜深了，蚂蚁仍在与石头交谈

月亮，是他乡的一口深井吗

星星，是祖辈们的脚印吗

为什么墓穴，拄着拐杖在地上走

为什么耗子，能把烛火咬出血

为什么窗棂，像一只耳朵，也像嘴

山涧水

想象丰富，才情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