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画（二）

半山妖 · 发表于 2015-6-25 0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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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的日子

“春天是忧伤的”，夏小果坐在黑里
面朝窗外独自陈述

他的东北一定还下着雪。寒冷的雪
让她忧郁，藏在墙角的柜子
早已翻了多遍
她看到了十八岁的自己，羊角辫
绿军装，戴红花
坐风一样的卡车去恋爱

她刚刚学会了背毛主席语录
就爱上了一个男孩
长眼睛的白桦、雪爬犁、树枝脆响的
火墙，都长在她身体里
越来越疼，不得不

整晚的走动，她害怕镜子，害怕梦
总有一个青春的男孩
在呼喊：夏小果，夏小果
启程，启程-----
今生还能走动。多么美丽的晨音
如果还能

还能说出忧伤，就是
最好的暮色。她站起身来，打开灯

她决定再去北方，走云一样
松软的雪，看一个白胡子老头，以及
雪底下活动筋骨的麦苗，顺便说说
这里的的篱笆不挡人
小医院里，有个女生发了一夜高烧

远去的春风

东二路的汽车迷失了方向
我决定走回去，回到
离开又不停地走回去的那个春天
男孩，刚刚长大的男孩
挂在榆树上撒铜钱

雾一样的榆树林，他喜欢的
女孩，像节节草挂着水珠
坐着挥手、微笑，红纱巾飘在
竹篮上。他们住在喜欢的暮色里
忘记贫穷，背喜欢的中国历史
唱一条大河波浪宽

小梅，小梅，春风把你送来
春风又把你送走。现在
如果你能打个电话过来
我会说：春风不在，我还在
一切安好

春天越来越远，那些榆钱
越来越远，那个男孩
睡在梦里，那个女孩住进土里
喊也喊不出来

想起麦子

蹲下去的是自己，站起来的
还是自己
我一个人坐在公园的翘翘板上
这初夏，这热空气
它们在想些什么
麦子。麦子吗？那些麦子我看不见
夜幕。夜幕就要降临
轻，很轻，如同这时光
翘不起我。我心如石
回忆如碾
年轻的母亲像一面旗帜
披红头巾走碎步
在麦浪里奔波

告别

我在告别。我一生都在告别
竹马、小人书，田里的节节草
去了哪里？风继续吹
告别每一粒粮食，新的绿
新的步伐
女儿，你走得很远了吗
多么艰难，像
告别被棉大衣遮挡过的
最好的时光
现在，我把耳朵放在火车的呼叫声中
试图找回飞过去的尘沙
你的母亲那么沉默
坐在告别里，双手挥出泪水

瓷

这白光，这隔世的尘
我疼得发虚
陪我醉酒的少年，写下诗句
淘米去了
他爱的那个女孩
在水边洗衣，青青的湖面
是一枚瓷器
一个一个人，又把我取出来
一个一个走入暮色
他们说梨花白时青杏还小
天空是面镜子，蝉
是一群戏子
我从泥土中来
还想着回到泥土中去

雨落河塘

穿深色衣服的男人
越来越近，挥起宽大的衣袖
逢人便问
请你告诉我，是哪道闪电
在呼喊
藏在水底的白妖精
从早上到下午
它蓄谋良久

红樱桃

初夏说来就来
割去太多的时间。我
很想回到那里，残破的院子
残破的窗棂
关不住声音和身体里的红
它们离我很近，很近
在刚刚出发的地点
我又想起，下课了
一群瘦小的女生在微风中
跳起广播体操

路上

这遍地的路，我应该
走哪条。它们都建在泥土上
刚刚陪我吃早饭的女儿
我只能送她地图
“随便走吧，随便走吧
记得回来”
她们都是女人
外婆住在土里，母亲依旧
拖着风湿的腿去探望
只有小路才能到达的坟头，那里
有白月光和风声。风声
每个夜里，风刮来月光
星光、霜叶
它们摇摇欲坠，或者充满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