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心如青花瓷 · 发表于 2015-1-29 1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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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

1.
天很好。奶奶坐在
屋门口晒太阳

旁边有一盆花，一面墙
几块石头，几件衣服
她总说：

“花是妮儿她二婶送的
还是老李头帮忙栽的”

“老嫂子不好坐着，都是倚在墙上
背上的土，一直没擦干净”

“那年和二狗家吵架，头磕在石头上
真疼”

“老了老了，洗几件衣裳胳膊就酸
不中用了”

她坐在太阳底下，眯着眼
也不知道给谁说的

2.
那天我只给奶奶放了一半“老来难”

她说：听过
年轻的时候
和婆婆一起听的
老时候家里穷
还是花了两角钱
去镇上听的
挺好的戏
婆婆听了一半就走了
她听到完

3.
姑姑来了。谁都不知道
这是她刚刚的想法
甚至她连想都没想
她看到落叶归根
就想起了自己的老娘

4
屋里的地面有一个小坑
在走向椅子的必经之路上
露出的土颜色深沉
是一块岁月的斑，在沉淀

奶奶路过的时候十分小心
用封建的裹脚轻轻试探
触摸到凹陷以后
慢慢地挪过去

谁都不知道
这个小坑的来源——
那天阳光正好打在窗花上
奶奶用鞋底
搓了几遍地上的斑点

5
一双布鞋。用包袱裹上，放在床底下
逢人就拿出来：孙子买的
然后用包袱裹上，再放回原处

有人取笑她：你孙子不孝顺
给你，买了一对祖宗

我发现奶奶真把它当成了祖宗
且引以为豪：我和它真像

微薄的岁月，渐渐支付不起
落在上面的灰尘

6.
我很想告诉奶奶，那壶茶你喝了好久
从日出喝到日落
夜色也在茶壶中摸索
脸上沉淀的黄色

年轻的发卡呆在头上
一根不知年纪的发根
落在杯中，缝入
那根再也直不起来的脊柱

咀嚼偶入口腔的茶叶
“你到底在咀嚼什么
你的喉咙是在恸哭还是在欢笑”
在清水加入之后

你越冲越淡，越喝越浓

7.
月色凋零成花，绽放在她头上
白得像去年未下的雪
也必然像今年的雪一样，白得发亮
院子里，有去年的老车
也有今年的新树，提着灯笼
看看这个老人是不是
和以前一样

耳朵上挂着的银钩，勾兑的齿轮
已经锈了大半
这令她不安

不安到挪动着脚，挪到门外
去看看今天的夜
什么时候，变成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