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的红薯

风在动

【纠结的红薯】外四首
                         风在动
在鄂西
剪刀心怀悲悯
抚摸红薯母藤的每个枝丫
咔嚓，咔嚓
红薯挣脱脐带
成群结队
轰隆隆滚过云端

        2
烤红薯的叫卖滑过街道
有人抽动鼻翼
抬头张望
红薯香气弥漫，暗藏药理
消弥腔骨中躁动的饥饿
又或者记忆里蛰伏的蚯蚓
松动南山的坡地
阳光哗啦啦落满山野
        3

肉食时代
食肉者在一群奔逃的物种中
舞动刀叉
以红薯作掩体。后来
又反戈相向
        4
父母栽种红薯
用红薯养猪
每年腊月，猪肉和各种红薯小吃
随他们一起
进我们的城
        5
那个雨天，雨比较大
母亲站在泥泞的坡地
身披白色薄膜，手持红薯薯苗
在冰凉的风中
像一面破败的旗

               [女儿红]
请允许
我在内心探望你
以及四个月了
你没能痊愈的右臂骨折
拨开心口的炎症
趟过
那些苦于述说的疼痛
以及你眼前的黑氓和飞蛾
绕过你脱发的头影
绕过村头你低垂的身体
和几声狗吠
匍匐
在你变形的踝骨一侧
试探来自远处的风声
如果你愿意
我可以
替代不幸折断的木梳
在每个百足虫爬过的夜晚
在它飞速挪动的间歇
收留你突然夭折的枯发
你说高粱已经红了
女儿红埋了十四年
我的孙儿也要出嫁了

【主角】
见到舒云
我差点笑了
这个我儿时的伙计
光屁股下河爬树
把尿尿在王猛水缸里的家伙
竟然老得像一皮委钝的树叶
他说起我文章
和李斌发起了争执
他说我的一个小说里
他是主角
李斌骂了他
不屑地骂他傻逼
后来李斌不骂了
和我站在老槐树下抽烟
舒云则远远地望着我
一滴鼻涕亮晶晶的
挂在他凌乱的胡须上
发光


【陪三爷逛街】
三爷从老家来
检查他破烂的肺
在天桥
我们遇见几个乞讨的人
面前都摆着缺口的瓷碗
和大小不一的毛票
他们冷漠地看行人走过
并不开口乞讨
三爷和我站在车流上方
说起老家的事
他说:
好多空房子在发霉。

【探视】
前天，探望久病的父亲
在恶臭的床边
对着父亲的疼痛
继母和我谈起购买棺材和殡葬事宜
轻松平常
我心里满是怜悯
拒绝搭话
这时父亲似乎好转起来
他红光满面
双睛泛光
突然说，不要买太贵了，反正埋在土里，再好也是烂。

顾懿初

来自生活的一组，朴实

风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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