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飞飞》

赵林林 · 发表于 2014-8-21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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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飞天空：

像一首诗
一只鸟
大鸟
不住地下蛋。
往下面扯。
得费多大劲，
才能折叠出一只
三角形的大鸟。
不停地扯蛋。
我还没搞好设计
还没确定
轨道
要往哪里走。
靠猜想
我只希望
让事情都顺滑，
都合情合理
还多少带一点
扯蛋的样子。
看起来比较好看。
鸟飞天空。
像写诗，
天底下的人们都在说
鸟
像了马，
马长出了一身
像鸟一样的
火红毛。
天马行空。
得费多大的劲。
谁在上面用力地在拉。

●鸟是什么鸟：

鸟，

没有了毛，是不可能的，在冬天里。
会冻得像火鸟一样的红。
它绝对受不了。
鸟变成了凤凰也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在冷的冬天里。
冬天里，没有像样的彩色。
那该是只什么样的鸟呢。
我开着飞快的潜艇去救它，
在喊了半天，脖子
伸得老长，伸得也很
难受的没人应声的被雪
堵死的冬天里。
不管鸟是什么样的鸟，我都出发了
把潜艇开得飞快，
像半夜里闪着光叫着声的摩托，
像鱼鳍一样的潜艇鳍，
把水面划开。我带着潜水镜，
像针灸科的医生，小心
翼翼，再小心翼翼地一点，
要把它从艰难的冷的水里揪出来。急切切。

湿溚溚。

●（妖娆）只为青春：

花都开了多少遍。
四处寻望，除了发暖的风就剩下花香了。
你呢。没见你披着一件薄薄的纱裙出来见我。
暖红的夕阳下面我还没见
你妖妖娆娆的害羞身影披件三月
春光里的暖和和的红红衣裳。
笛子一直在吹。
笛声贴水面，绕天空，缠着飞翔燕子。笛声。
薄纱裙，确实害羞。
妖妖娆娆地你会出来。
妖妖娆娆让我多猜想一次。
妖妖娆娆
花都开了多少遍。
人呢，
人？
花都开了多少遍。
一朵花一朵花都在使劲地拧着。
等你出来时候一块开给你看。
返青的宋词
再次发黄，
让宋词返青的人
妖妖娆娆地躲到了折扇的后面。
妖妖娆娆的青春，被水淋着，泡着。
后现代诗人
找不到那条青石板
走进了哪一条
悠长巷道。
接下来，该踩哪一块发青石头，磕磕绊绊？
妖妖娆娆你害苦的不只是一个人。
折扇，被风吹着，被水淋水，坍软了下来。
这是命。它的。它知道。只能如此。只该如此。
花都开了多少遍。
她也早都已经开够了。
还得开。不由自主。
折扇与青春。
在有雨的夜里挥霍着大把的诗意。
我也想
挥霍。带着我一块玩，好吗？
妖妖娆娆般美好。
有诗意。

●雾霾：

雾，想着自己的事。霾，
把细小的心思
揣进袖管，
站在
门槛上安详。雾来看霾了。
霾没让雾进屋里。
他们在谈啥呀，
白茫茫，
呆了那么久，
在门槛的外面。

●雾：

雾说，
我都呆了那么久，
你还没看透呀。
霾说
咱俩太像了，
我分不出你我，就不敢出声。
再多呆会，
等那个搞气象的人
从广播器旁边离远点，
再看下
咱俩能否从字典里走开。

●红花：

红花红艳艳，
在软绵绵的雾霾里，多情、娇滴，
有点发软，有点发甜。
在雾霾里没有凸起的风暴。
我看到一大片奶牛在跑。
红花，红艳艳，在一只黑白
斑纹的母牛的旁边歇了下来。

●红花红艳艳：

红花睡在梦里。你睡红花旁边。
旁边有香草，
也有高过人头的燕里飞。
红花，
红艳艳，草都长了那么高。
只顾看花，况且那花
在雾霾里摇得也不厉害。
还没觉察到，我早都
已经苏醒了半天。
雾霾里面，一只大白牛，
拉着一大车的红花，
红艳艳，湿漉漉。我跟在大车后面。

●没看到蜻蜓：

这一年，我在城里
忙着打混凝土，忙着据木头，忙着搬运砖头。
这一年。漫长的一年。这一年很难得。
我错过了。
所以，错过的那蜻蜓只顾着自己飞。
它知道我不在。
它只顾着自己飞。
没办法。因为我不在。
它就自己飞。
逍遥自在。
翩翩飞走。
不再想我。

●白月光：

我在地球上
是个
活得比较失败的人，
在夜里停止不住地孤苦；
你在天上
也不怎么发光。
已经寒冷了好多天。
没有了疼
没有了那么多的疑惑。
白月光，白白光光地躲在云的后面，躲藏在
一个发冷的不适合的季节，
独自地发白
光光。
没有人知道。
不再有人知道。
光光。

●漫长的冬日：

在冬天里
我一直地在盼望。
坐在门槛上
喝着玻璃瓶子里的酒，
斜瞅着眼看天。
一天到晚地
看大气中流动的云层
（在冬天里
很少有
云层流动，它们都搅合在一起
辨不清彼此的形状）。
可我还坐在门槛上，
没人喊我
我也不会轻易地起来
挪下位置。
只顾喝酒。用玻璃瓶子装着。
漫长的冬日，
我坐在门槛上想要着
我想要的是什么。
冬日漫长，
冬日太漫长，
把我冻住了，
我想不起来我想要的那
东西是啥。
再裹下大氅，
太阳又低一点，
我再一次把大氅裹紧点。
需要大氅。
我清楚。
要。

●模糊的雪夜：

雪照着夜，
夜，
没啥东西可照。
夜
就
只顾着自己黑。
就在
那个黑白分明的夜里，
我看到了
白
与黑。
就在那夜里，
老老的祖父把我喊回屋里，
你还小
早点睡吧。
那夜之后，我就很少听到半夜里吵人的咳嗽。
终于安静了。
我松了一口气，
安静地坐在雪夜里
看
雪
安静地下。

（以后的下雪的夜里我都睡得很好）。

●包袱：

村子里的人回来了，

背着包袱，和当初走时候的包袱一样，
都满满，都圆鼓鼓，塞了很多东西。
走时候是年初，
祖辈父辈们给打点的行李
所以很沉重。
现在是年末，你回来了，
成了父辈或祖辈。
包袱满满，
你算计过现在家里该有多少个小孩
。把包袱整满点，不然就
分不过来。父辈们去了，
祖辈们也早已经飘忽天堂，
现在的机会给你。
你背着包袱
很用力，
在天堂与人世之间费劲地忽闪。
（那重量是真的。因为你不是神仙也不是幽灵所以也没有啥法术）。
真的包袱。真的重。
真的。

（包袱。

紧挨着又是年初。我是个村子里的人，
又要往外走。
我自己打点。自己背走
包袱）。

●蝴蝶与蜻蜓：

蝶，
与花
与梦
与飞翔。
一大群漂亮的飞。
蜻蜓匍匐在闷热的红砖墙上
想着蝴蝶飞的样子
想着
陪伴着蝴蝶的一大群的漂亮飞翔。
那样子该很美。
蜻蜓
没有动，
依旧匍匐在红砖墙上
清凉水面在旁边。
水面不远。
它
不动。
只是依旧匍匐。
它只是想。
它出汗。
砖墙闷热。
闷热出一大片
闷热的
红。

●公交车：

公交车停在路边。
我给你插花
你拿着花
一路上追赶我。大团的香气。
过路人
赶公交人
等着乘公交的人。
模模糊糊模棱两可的人，
打把雨伞问
迷迷糊糊
地，的路，该往哪走？
你要去哪方向?
可怜的人
迷糊地
一直弯腰在田地里种豌豆。
叶子好绿
公交车停在路边
没一个人上来。
好大的一片豌豆绿，
在不远的旁边。
这辆公交车很空。
没一个人
上来。
旁边绿着大片豌豆绿。
旁边的公交车
空空荡荡
地
走。

●惊蛰：

雨水不大，
只是沿着屋檐往下淌。
二十四个节气里
我一直在等待，
看你沿着窗户走，头上是屋瓦，
看你往自己的头上插花。
看花的样子，
我说，
已经很好看啦。
惊蛰里
雨水没有停也没有再大一点。
我缱绻在窗户的里面
又加了条毯子，
裹得紧一些。惊蛰里离不开毯子。
像我整个冬季里离不开的大氅。
我裹着它（它缠着我。——别的没啥可裹）。
——唉。惊蛰的雨变大了。
但我不知道他为啥而下，
还那么地急，
他该有自己的道理，
我都说不出来。
我缱绻在窗户的里面。
呆呆望。
我希望是晴天。
呆呆
望。

●庙：

雪山上坐着个老和尚，
云在行走，成群成群的花
走在云下边。
老和尚在敲鼓，
像敲鼓一样的乐器，
还刷了像涂料一样显眼的油漆。
老和尚在敲鼓，老和尚
坐在云下边。老和尚念叨，
那么久了，为啥没人喊我回庙里面去。
庙，孤零零。云与山都孤零零。
现在该是啥季节了，
大把大把的花开满天和地之间，
为啥还那么孤零零。
零。
零。
天底下，孤零零的一个我。
和尚在敲鼓。声声入耳。
声声飘走。敲。
山巅上的老和尚。
一个和尚。在山巅上，没庙可住。
敲。
敲。
不会停下来。

●从孤零零开始：

花朵开得正大。
山丘在上，
月亮在山的上面
像很大的灯盏。
没有鸟叫，
也没有成群的兽
沿着朦胧的山脊奔跑。
月亮孤零零，
山丘显得低矮，
我站在低矮的山丘下面。
我显得孤零零，
陪伴着几朵
不怎么张扬的花
慢慢开。没人知道。

●春分：

和尚与喇嘛。
和尚的红袍，
喇嘛的宽大红袍忽闪如飞蛾。
和尚与喇嘛
走到春分时候
不再分你我。
咱俩亲亲如亲的兄弟。
咱们每个人的样子都比得过大蛾子。
拉着我的手吧。
我爱你，
你也该爱着我。
说不清原因。
今天是春分。
各得其半，
一半的冷与一半的暖，
咱俩得分享。
好大的和尚布袍，
好大的喇嘛
宽布袍，
好大的一座喇嘛庙，
庙里
的人半睡半醒。
和尚醒着，
喇嘛也醒着。
庙与喇嘛庙都醒着。
今天是春分
咱们得和解，
各分其半。
好大的一座喇嘛庙，
好大的一座和尚庙。
庙里的人
都很开敞，他们懂得平分。
和尚与喇嘛。
和尚拉了下喇嘛的手，
喇嘛迷糊了半天，
喇嘛拉
和尚的细腻白手。
然后是春分，
真的到了。
春分。

●火红喇嘛庙：

红的喇嘛庙。
庙里有张牙舞爪
与捆绑与厮杀。
今天，我静静从
喇嘛庙的旁边走。
庙顶上是大片的红。
红的喇嘛庙，
红的太阳红的山脊
红的喇嘛庙里
有大的搏斗声音。
我悄悄地走。
大的喇嘛庙仿佛被
很大的风吹着。
不怎么稳定。
我从旁边走过去了，
火红的庙
开始在山上飘忽地厉害。

●清明：

瞅一瞅雨水，还是那么低。
隔着纸糊的窗户，风摇晃着低的树，
低的树上压着很沉的花，
大朵大朵低沉沉。这时节里没有太多的太阳，
我也很少出门，雨水很低，
我缱绻在屋檐的里面，把头平摆在
值得信赖的小的枕头上，枕头很舒服
刚适合我的小头脑。慢慢听雨水，
在清明里到处都是水。踏水而来的人，
蒙着黑面罩走在很大的水上。
我缱绻在窗户的里面
看着没完没了的雨，
像种低的情调穿插在清明很低的雨水里。
隔着薄的窗户瞅一瞅雨水，
贴着屋檐断续淌。
出不了门，
做不了多少事，
我想接着再睡一会。
瞅一瞅雨水，
天空那么低，
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又清明：

冷冷雨，冷冷桃花开，在冷冷风雨里
我看到冷冷的你被雨淋着，
在大的桃花坟地里。
冷冷风雨，
冷冷的开阔杨柳枝，
每年里
我们只来一次。
冷冷来，
我挎着大的篮子里盛满了纸和香
都被雨淋透了
点不起火。
我冷冷地走。
冷冷的坟地埋在很远的后面。
反正今年我是来过了，
反正我正往回走。
清明里有点冷，
我拎着草鞋
拄着拐杖
脚上粘着泥。
冷的桃花开，
杨柳枝带着大生气
开阔地长，
把乡村描绘成剪影
把坟地点缀得也迷蒙，
我是个在剪影里面偶尔会动的小的灰白色彩的活动人物。

●新清明：

清明的雨下
清明的雨水总是那么低
我绑好草鞋
披了防水宽檐斗篷
把篮子递给我
别忘了
祭奠的纸和香
用油布包好
别弄湿。
清明的雨水总是那么低
我拎着草鞋
拐杖
总是那么难使唤
桃之
所夭夭
梨花开得也不赖
杨柳枝更是有风情。
我是个
在
花与风
与情下面
带着深感情
走很慢的人。
雨水太多，
泥泞也太难跋涉。
清明雨水滴滴点点
清明雨水
落我
宽檐的帽子上
总是那么低
清明雨
有点
清明的情调了。
雨水也大了一点。
天地暂时
还都没打开。
点点滴滴
点滴
滴。
天地该拉得很开阔了
我是个在渺茫天地间渺茫走动的活物。

●桃之夭夭：

桃花开，我寻觅过多少次
浓密叶子深处
会显露出小点的青果子出来。
在有一天落雨的天里
我们要着手开始葬花了。
桃之夭夭
闪弄灼灼其华。
我站在旁边，
葬花就葬花吧。
我站旁边，我顾不了那么多，
我看桃之夭夭的光华埋进湿的土里，
上面的雨不住冒泡沫，
像人呼吸。葬花就葬花吧，
权当我没有见过
那种灼灼其华耀眼的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是个痴呆看光华被埋进土里的人。
土上面有水，
水上冒泡。
那泡沫
像人的呼吸。
我觉得那喘息是我的。

●五月的戏台：

五月的曹操打马回宫寝，
前面走着
大排的纸糊灯笼。
张飞关羽还有淡胡子的刘备
坐在矮树下密谈。
火苗霍霍，谈着话，
即便很黑也别耽误着咱们磨刀的夜晚。
火苗霍霍。
说话声音小点。
戏散楼空，我挑一盏
孤零零的灯笼摸自己的院门。
五月的曹操，
五月的刘备关羽还有姓张的人，
都还睡不着。
五月的夜晚天气太舒服，
和伎俩及兵马没关，
躺在铺上还会想很多的别的一些不大不小
不疼也不很痒的轻佻佻的不大事。
清凉凉的村子
被风摇晃着
也摇晃着
孤零零的五月人物
还有扯电线的人
正爬在木梯上
拆村子中央
五月戏台里的高架子上的灯盏。

●东山下：

月亮很小，
在东山的山头。
东山的山头很小，
我走在不大的山头下面。
不大明亮的夜晚里，
朦胧的月光下面起伏不停的山脊上走着和尚和喇嘛。
喇嘛拉和尚的细腻白手，
和尚说，
你的肩膀很结实，
我想靠一下。
月上东山，
月很小，
山脊很长，
山脊上走着喇嘛和和尚，
和尚和喇嘛都穿很大的衣裳，
如阔大的蛾子忽闪，
都被很大的风吹着。
俩人贴得很紧。
月上东山，
月亮和东山都在很大的风里飘。
月走山上，
山走月下，
和尚和喇嘛走在东山下面，
俩人拉着手走得很快。

●化蝶：

蝶，
绕花丛飞
；
蝶
绕蝶
翩翩飞。
碧草青青花正开。站在同样的窗台下，你还会走过来吗？
蝶
与蝶。乱飞。
在同样的窗台下
共读了三载多，
春光多明媚。
如今，
彩蝶翩飞
。彩蝶翩翩飞的窗台下独自坐着我一人。
彩蝶翩翩飞，
化作
彩蝶的样子，慢慢飞走。
我独坐窗台下，
看着像样的春光。
像样的
春光里面
曾经有过像样的
蝴蝶飞。
蝶，
大把。都是花颜色的。

●梨花白：

梨花白在北方，
白了一大晚，
也被白月光看了一大晚。
梨花白在北方，
梨花白在白白的忍耐的月光下，
没一个人影走过。
梨花下面有点冷，
难得有人影。
梨花挪不了步，
梨花渴望着到南方的天地里去
走走看看。
梨花白在北方，
白梨花细腻地趁着月光白。
梨花想走出老院子
看看院子外面的月光是否冷，
是否适合生长；
是否也有
细腻的白嫩小手（会轻易地勾搭一下）
（是否像想念中的那么温柔）
有没有这么白。
梨花白，
在今晚上白给自己看。
明天怎么样，也许，
我已经变了别的样子。
梨花白，忍耐着，
再白上一晚上，
白给自己看（胡乱地开），
（胡乱地白），（胡乱的梨花），
像快要落的样子了。

●蝴蝶飞飞：

我在初夏的强光里
已经等了半天，不见
你来。
暖风不断，
麦穗不停长，
还有荠菜小花，
还有
站在齐腰深麦田里撒化肥的老
老很老的农民，瞅一眼
慢慢组合成一大片
蓝色云雾的
楝树花
开（有很大形状的香气。香气会连接成形，像大网笼罩下来的样子）。
蝴蝶飞
不忍离开麦田。
麦穗在初夏的光里面
轻摇，
慢慢地扬花。
蝴蝶飞飞，在这时节，
我不在故乡。
蝴蝶飞飞，
像是要找我。
蝴蝶飞飞，
今年的这个时节，我不在故乡。
蝴蝶还在飞
飞。
说了多少遍，我
不在故土。
不在。
别在那么飞了。我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