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海诗十首

甘肃阿海 · 发表于 2013-12-4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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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叶草

妹妹指着一株三瓣叶子的野草说
“这就是三叶草”
来看这朵花
她拉着我走了很远

我的手穿过一座花园

矮牵牛，白鹤芋，玻璃翠
豆草小野菊通泉草，我听见
像果实一般，一整排
静坐在大地里的
被穿过的年轮；卷起
又收回，浮出的树梢
热烈地指向树冠，我听见
那些在潮湿地衣天空上方的
一闪而过的鸟，那些在
窸窸窣窣的声音里被指甲刻中的
纷纷落下的树皮，我听见
在天空与夜晚之间
我的手安静地穿越一座花园

雨中的房屋

房屋，黑色的房屋
大雨中的房屋，我看到
雨滴挣扎着落向大地
而那流浪女人晚祷式的
把雨滴洒出胸脯

房屋，我的房屋
我小而狭窄的阁楼，金币
顺着午间默诵落下楼梯
楼下的哭泣，飞出
我凝神的喉咙，白鸽白鸽
日夜追赶云朵赶路

房屋，妈妈的房屋
斜坡上长出树冠——
今天我是果实之手
房屋，我伟大父亲的房屋
语言是扇紧闭的门
我被锁在我之外

房屋，落下的房屋
我看到大地开裂，白桦
成排下陷，人们狂奔
捂起耳朵和双眼
房屋，一滴滴的房屋
树梢勾满我的眼——
我听见一洼水坑
正在被填满

在梦里，在桥上看烟火

烟火，虚构的烟火
连接陌生又相同的两岸
站在桥上看到的烟火
如此饱满，天空含着烟火

烟火，我青铜的桥栏
伴随着微弱的光线

烟火，背着一堵墙
狂欢的人从这里路过
——第一次，他们扛起
或丢弃，不为了自己

烟火，提着漆桶
铐着锁链的人路过
烟火的光镀着金属的色

烟火，我听见一株野草
在桥下涌动的声音里
艰难地翻蜷着

烟火，喝醉的屠夫、手握钢筋
前去敲钟的人，他们踉跄地
走向那大麦穗滚烫地漂荡在空中
的荒野，嘴里昏晦地念着
烟火、烟火……

烟火，越来越多的烟火
一束束腾起，开出
继续腾起的烟火，又落下
在空中占据着某片黑暗的位置
洒下数不清的烟火

烟火，瞬息的烟火
我听见一块正在碎裂的石头
一块仅仅为区别其他石头
而碎裂的石头

烟火，烟火也掠过我的心
我的喉咙，它们默默地
停泊，瞩视我身体里
所有歌唱的部位经过

……
烟火，烟火
梦里喉咙呢喃地念着
烟火……在词语的世界
……

而安静来得那么快
一场多余的雨，一阵自某个方向
吹来的风……

病与酒（节选三首）

极点

极点，不断出现的极点
在攀上那个深渊后
我们已被它收入中点

极点，散射的瞳孔
虚幻的光源

极点，那最真实的极点
天空张开着巨翼
每一粒雨滴背负着桥面

零点

零点，空洞的零点
盘旋在基座上
飞去的鹰的画面

零点，喉咙的零点
话语被封闭在脑海之外
通往坟墓的路，飘向
另一片天空

零点，我的零点
指针指向钟面以外的世界
——它从未到达的黑夜

辩证法

瓶子们还站着
但它们空了

过山车并未失控
但它飞出去了

对一个儿子来说
父亲已经死了
恰如他活着

任何一个星球都适合我居住
但我巧妙地选择了地球
——这个并不好听的名字
需要一个反义词

今天我赢定了

旅途祁连（一）

天鹅，越过肩胛的天鹅
祁连的雪山背对天空

黑河，完整的内陆河
她的身体里长满消失的碎片：黑山

低处的村庄，不知名的墓坑
青黑地种植花草

山脉从未停止移动
祁连默默站立
如同他疾狂行走

山顶每天都在释放
更多的光芒，和落下的碎石
——那刺眼阳光的虚幻的山

山下每天都在路过
我的驼队

我仰望祁连脚下飞奔的砂砾
——我会是那么轻易
被整座山带走

秋日录

一

树木有自言自语的震动
路过它们，我钟形的躯体
发出冥冥的回响

秋天有漫无边际的面孔
为了上升而下降，冬天是
一枚落叶触落大地

二

失去指针的钟
开了一半的窗
你的眼里长满死亡
即使它们靠近又退离

齿轮里一棵精黄的树
窗外一闪而过的鸟
我注视你，整座秋天
穿梭在色彩间不能平息

三

每株草木都是我苍白
寡欲的情人——衰黑的花枝
举过双手，在头顶
当一阵风吹来我的叹息
茎秆发紧，把叶子
攒握进手心，我爱的形式
大于吻合根的意义

四

我听见所有根埋在地层
我听见一只甲虫，嗡嗡穿过
繁密草丛，深处的世界
我听见一棵棵树有不同的颜色
整齐而缤纷，我听见
我的耳朵跳跃在身后的地平线

五

秋天让人想起角落的草木
领赋孤独与遗忘，默默
站在地上。我要为每株草木
命名，为她们划分阳光
与土地，指向天空
而我站成树根，永不到达

六

果实同时充当刀具
失去阳光的阴霾带来呼吸
被踩踏是为了离开原地
不停的风是为了让草木的轮回
通向另一段时间，否定生的
并不是死并不否定生
这是最壮丽的生长

七

秋天，冷淡的秋天
金黄的秋天，我站在
窗前，被环绕的风揽进
宇宙的视线，我是你的身体

秋天，消失于喉咙的
不断出现的秋天，我打破
你的寂静，抚摸你沉默的部位
我是我们不抗拒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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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