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马甲】赤诚以见

严雪东 · 发表于 2017-10-15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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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严雪东于 2017-10-15 23:02 编辑

1、无题
滴水的陶罐
从腹内吐出一粒沙
沙砾睁开眼睛
在幻境中看到天下，保留容器的温度
心怀慈悲，眼中
众生也是慈悲的
挥霍文字的人
是被现状迷惑的呓语者

2、无意
枝上的秋
被无意中摇落
一群风一样的罪人，看见
水草纠缠鱼
粘住破碎的鳞片

3、无妄
我在人间的鼾声中读秒
摇曳的指针
单调地描述居无定所
让人眩晕，重回嗜睡状态
星际是喧嚣的
我看见
东方的白一点一点侵入黑暗

4、无尘
我们弄丟重力
丢掉了一个完整的世界
不失磁性的画外音说
飞翔与虚浮
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一个靠冲击凌空
一个靠背弃游曳

5、无垢
顶着前生的罪恶
返回尘世
细心的人，会发现
时间是有断层的，具有
奇怪的截面
我们翻阅
人类的记忆

6、无痕
谁能记得雪后之雪
或云下之云
无风之花悄然消散，地面
落满无力之果
如是，浮萍用暗力点化飘泊的重量
真正修行的人没有一件完整长衫

被一只鸟啄破的秋天
你走出木屋
种白色的花朵
在每个清晨或黄昏
炊烟飞过静谧的矮树林
有童话一样的目光
吉他声歌颂流浪者的流浪
一只鸟，啄破秋天

秋晨
一场白雾
吹去隶属于清晨的露水
秋垂下长发
像风姿绰约的女人
她有不愿触及的往事，轻烟一样
暴雨淋过集市
那是昨天的夜，红叶坠在枝头，今晨

枕梦之路
翻看线装书
保留前世破碎的瓷片
白雾消散
城市中心露出无人关照的楼房
用口哨声模拟古曲
指尖捻动乌龙茶的叶子
我们赞叹一场雪的浩大，以及
被它封锁的，去路与归途

锥形天空
1
第二粒失稳的石子
指向
山洞危险的回声
月光在先知和巫者的预言中镂刻
城市边缘
一些喜欢潮湿的昆虫
被隐藏起来
2
我们忧伤的是
“消失的海岛和椰子林，呈现
寡淡的疏离
月光下经过紫藤花，表达出的局促”
有些事物注定消失
牵绕不散
也许只是内心的怅然
3
令人担心的是，孤单还有多大潜质
抵御密不透风的人群
自由的飞鸟和像飞鸟一样的自由
让我们心生忧忿
冷漠谷底，是冷漠得
随时会抛弃昨天的自己
4
陷入秋的空濛之中
登上石阶的雨水，望见
忧伤有着奇诡走势
光滑器壁
落下候鸟羽毛，落下
了无牵挂的叶子
5
还有，在云下
轻声吟唱心经的人
止水般的关怀
屋子收束腰身，光线暗淡
浪花冲出河谷
迴游的鱼有碎片状记忆
尘世如网
网中人围坐兽的尸体，制作骨笛

十月的婚礼
摘下秋天的果实
以及，最为诚挚的祝福
雨水停止的时候
一场喜讯悄然扩散
新娘不蒙盖头，与意中人坦然相视
整条小街向阳，回暖
昨日的灯火指路，从此有了家的方向

霜花
在第二天清晨
了断一支虐心的曲子
也许大雪盖住不该覆盖的东西
贴近石阶的谶语惊醒
没有什么声音
轻过虚无
化成水渍的
霜花指骨，像鱼一样
拓展思维，又无端健忘

花园
你踢着小路上的碎石子
月亮漏过栅栏
漫起，幽蓝色的光，回避长大之后的故事
说到空寂，耳边
滴水声音越发深邃起来
通晓时光的知更鸟
含着时光落下

街口
落叶划过街口的时侯
我们试图描述午夜灯火的沉寂
并用指尖，清点
风腾起的细微浪花
流年刻在额前
一些思虑高出眉角，冷或暖
无不顺从于当下

秋思
既有相同之处
又有无际无涯的个性得以张扬
我是说，我们的思绪
成群的雁飞过被雨水洗净的天空
地面收获一片孤单的叶子
午夜歌声没有温度，和归人脚步
秋的妆容成就多义的性情

秋书
我们试图练就刺透纸张的笔力
以弥补内心软弱
久之，目光如秋般清瞿
那些不被提及的故事挤过垭口
裂出细纹
折断，你听
这是忧伤的声音

上邪
一道皎洁的月光和露水同时落在叶片上
那时的人散开头发
简洁而质朴
他们把城门的守望谱写成歌
红色彤管画出初恋模样
在水一方的女人驯服牛羊
荇菜长起来
赤膊的汉子用青铜铸成图腾，刻上庄重的文字
他们的言行近于巫术
殉葬的白色骨骼让人心疼
拥有自由的人用陶器盛水
跳草叶般的舞蹈

月亮的梯子
月光垂下的梯子
如此虚幻
可仰视，不可攀登
桂花一泄千里，成就泥土覆盖的女儿红
廓檐下几声风铃，召唤夜归的人
小轩窗低眉蹙额
莫负剪纸人十指纤纤

【今夜，月亮被瓜分】
如果，把今夜谱成箫歌
离离秋草漫过长亭，那么
孤鸿就是被碾压的句子，月亮就是被擦亮的音符
如果把月亮看作离人
飞花误认为舞者，那么
今夜就是念念不忘的归途

【返乡】
票根是飘泊的证据
绿皮火车的跋涉与客轮的洇渡
都是篡改乡音的推手
草黄了，花谢了
时光瘦下来，两鬓何时染上风霜
那条返乡的路
被萧瑟的秋风和落叶堆满

【路过村庄】
路过重又荒废成石头的碾子，路过无水的水井
习惯了了无音讯的院子
走出忽然衰老的人
望见顶着雨水生长的庄稼，失去学子的学堂
颤悠悠的乡音补缀一角缺失的山水

【一枚叶子，泊在秋天】
一枚叶子的
停泊，在秋天
像未及请述清楚的爱情
雨水略显羞涩，这虚设出的暧昧
有人说
这样朦胧的伤感也好
这种距离恰好可以栽种所有的美丽

《锥形天空》
当初的长城，是由他山之石和廉价的秦汉砖瓦
结成的屏障
如今，长城却已沦落为交通的阻碍
我忘记登上长城的季节，或是深秋
下山的时候，山果坠落
确实是一个初寒的深秋时节
放下石器，淬炼青铜器的时刻
人类已然把敌方定性为人类
我出生在长城脚下的边城
先祖一次次面对引燃的峰火
如今，我如长城一般寂寞
粗狂山石无枝可依，瘦弱宫墙升华为景区看点
羌笛与琵琶结缘，联姻车马越过黄沙
几番征战，骨血已然溶入刀兵之外

【对酒话桑麻】
陶罐藏进草丛
引诱不断西斜的时光
小虫子爬进爬出，属于黄昏的
草香与汗水益发壮美
我们曾经亲近田野
并用此生频频回望
面对归仓的粮食
适合对酒，也适合独酌

【赶牛上山的黄昏】
再登高一步
就可以看到暮色如何遮蔽西去的河水
我们不回头
这些就都被定义为身后的事情
陡峭而单调的柳笛
宽和的牛蹄声，一起敲打山路上的石子
炊烟多么内敛
归鸟的盘旋被落日镀成落日颜色
渐而昏聩的牧草猛然显露拔高的长势

【眉目间】
停在午后，火从灶旁燃起，庄稼默不作声
抚养青色的虫子，蝉用先知一样的吟唱
求一场雨，几十年依然短暂的苍惶
田间归来的人，用沧桑记年，用影子长短判断时光
他们不识茶味，只用苦涩遮蔽唇角的苦涩
濒死之草在夕阳下发出折断的脆响
眉目间，怜悯留与雪后断粮的鸟儿
有些故事，像陶罐中的水，由日光榨干
由雨雪注满

【青花】
以匠人之心
延续前世的眼
回眸，落下忧郁的款识

封在釉色里
男人穿青色衣衫，女人执团扇，柳色越过长亭
守护一段缓慢的时光，若雨若雪

不求永恒，黑色枝杈顶着黑色的
鸟儿，青与蓝是游移的魂魄
暖，三九时分的腹语

有些因缘，与刻意无关
诸如，黄沙散去，揭露荒芜的城市
藤叶从井口探出，汲取地面下的水

江南
当我悟出冷暖
一片花絮刚好在枝前与地面途中，陷落
习惯黑暗的虫子在萧瑟中自弹自唱
幕后是凉透的黄沙
和空荡荡的雪

歌者用流行乐复制出
白狐，再次淹没在古籍中
马啼声敲醒江南
和画舫的窗，空山寥阔，周镇水浅

寂寞词人填完浣溪纱，又温习如梦令

霜花
我们用前半生，憧憬和营造
然后，穷尽后半生自省、忏悔
就像霜花
静谧地卧在玻璃窗上，菱花细叶一样
东篱门开，不见陌生人界入
无人在意粗陶身后散逸的线条
西窗一阵晃动
朦胧的梅香，叠印在狐爪纹上

弹指间，繁花开落多少遍
当我成为船的主人
我别有用心地伪造水手身份
蓄起胡须
用潦草字迹填写航行日志
不要完全依赖导航
在书的旁边，放地球仪、指北针
摆上钟表和药物
陆地上不断有人上船
搬来他们的时光和故事

1.披蓑衣的男人
他披着蓑衣
恰好看到一个时代低迷至谷底
抛弃意境
汽轮机和煤炭是新生的宠儿
船依然沿着河道行驶
不停歇的雨水倒灌
进灰衣小巷
他披着蓑衣
恰好看到
泥淖吞噬掉白鹤的羽毛

2.守口如瓶的紫荆花
每当看到它如此沉默
我总要不断调整自己的思绪
夜搭载上黑，迷离扑朔
掩藏目光
以调侃的语气述及江南
明月铺满木楼
黑色的鸟儿占据石桥，高塔惯以俯视的姿式
一场大雪之后
掩饰大漠和荒沙
那些另类的美

3.霜花
霜花如实记录冬夜的冷峻
指冷的人说
它不是一个秘密极好的守护者
疏密相间的图案
泄露月光折射出的温存
更有一些妥协站在文字之外
霜花覆盖住透明的眼睛
它
更像某种无意识的侵略

尘世的水面
水面变成黑色的时候
沉下去的是宿命
泡沫涌动
水中生命还在进化
前面的影子拖着萤火，一些影子提壶行走
船收束航线，落下帆
面朝岸的方向
你看，夜把所有危险都隐藏起来

【写经人】
小虫子的宫殿，有曲径
穿心而过
幽暗的灯火尽头
飞出苏醒的……蝴蝶
花飞过断崖，秋天是难以逾越的季节
风吐出一根丝
不同颜色的猫，像影子一样，这些都是轮回路上
虚弱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