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诗人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查看: 293|回复: 1
收起左侧

【执手杯】 《掐死的缺失》(散文)

[复制链接]

1

主题

1

回帖

0

精华

新手上路

Rank: 1

发表于 2016-5-28 17: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登陆后可查看更多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立即注册

x
掐死的缺失
经走一遭人世间,是要在起点上得天赋的父母之爱,伴随着去领受一份他人之爱的。而面对天赋的感情,某位作家提议——不想让岁月将自己对母亲的那份真实情感以及生成的轨迹扭曲遮蔽,还是适时地写一些为好。我年届二十五,父母不过知命之年,尚能尽孝左右,哪里来的岁月来斑驳他们的面容,至于会扭曲的,会遮蔽的,当事人都在,尽管来打趣辩一辩罢。那我现在写写母爱,算提前了吗?
绝不,我已觉得晚了,十几年的成长,我形成了一种似真似假的怨怼,说恨,肯定不是,母亲从小到大对我的关怀不减,在未来仍会继续;那是说爱,我又有强烈的不满。这样的母爱像不可触碰的橱柜里的晶石,我定定看着它的瑕疵,想着是槁灰之类的轻飘随意玩意儿。但如果我伸手去碰,恐惧就一直揪着我的小尾巴,提心吊胆后面会蹿出猎豹一样的黑影将我扑到。
而梦里,那个黑影会是母亲。因为打记事起,她便在亲友,在我面前时常感叹“看他那么小,我就想着掐死他”的玩笑话。仅舅舅们对此解释了,他们悄悄说过一桩命案,是姐夫家的蛇蝎老妇,他们指的是我已故的奶奶,竟把刚出世的女婴抓去,不知在哪栋废弃华侨骑楼后面浸阴沟了。可是,作奸犯科,十恶不赦的罪,我一样也没有,甚至给了母亲一个宽松的环境颐养天年。而母亲却老想着犯罪,开着玩笑到暮年,连专注精神望天看湖的时候,偶然冒出来的话都是这样的冷酷。我耳边响起的都是那句——“看他那么小,我就想着掐死他”——这是当母亲给我端茶送药、缝衣纳鞋,这种视我如命、关爱甚微的时候,又冒出来打破局面的话。她不能把爱进行到底,那我这般形容她,算母亲的咎由自取。谁来听说故事,通陈的都是奶奶的错。而我委实在我身上找不到孽因。但母亲不开宗明义说清楚,我就没法谅解,为什么她就这么毫不忌讳地常常把玩笑挂在嘴边。宁愿这样让我束手落寞地看着爱的晶石,无法验证它,便已伴随成长,根深蒂固地默认了黑斑点的存在和晶莹剔透的爱是浑然天成的。
直至,我陪着身怀六甲的妻子去参加同城网站上发起的九零年代女性交流会。这牵扯出一个巨大黑幕,它正在被教育,认知所洗白和掩埋,其上站着成千累万的女性,而她们的故事都联系着我母亲的遗憾。
当时,为了在交流的时候,降低女性的拘谨程度和玩乐一番,挑的地方在一个出租的手工作坊里。到场有已婚、未婚,待产、为母的,欢聚一堂,各自先在拉坯机制作。除了孕妇穿着宽松方便外,其他女性,忘记摘掉手饰的很多,其中不乏清新淡雅打扮的,各个犹如茉莉等自带芳香。连大大咧咧的老师傅也怕碾碎花瓣一样,小心翼翼地在各个工作台附近走动。我身为在场少有的男士,照料的不仅是自家媳妇,常站起环顾全场去寻找帮忙重活的机会,也不禁感叹,这次网络邀请,似乎麇集了都市的高端女性,她们从小有不俗的背景……
这个拉坯制陶的活动果然适合她们,打开电闸后,她们温柔的双手细腻地敷贴在泥团上,掌心按底,手掌慢慢向外推出瓶身雏形,有模有样。当制作过程慢慢稳定,不用太专注时,她们便跟周边人少言两语问候起来。
尤其是,妻子身边的姑娘,两溜直发下来,只探出个晶莹的鼻尖,灵秀得如初为人的草仙、露水精灵,我和妻子静观甚喜,可好像问候都显得轻佻。待到她从阳光里偶得一个雏菊花瓣,莞尔一笑,竟贴在妻子渐已成形的泥罐子上。惊讶之时,不知情的老师傅过来,连连称赞这样的点缀甚好,夸妻子有想法。以此为契机,女士们都围过来欣赏,我们也和姑娘攀谈起来。她正在双手提拉筒身,我们问了她的姓名、职业。她一一温婉回答,也问候了妻子肚子里的宝宝,并赠予美好祝愿。现在,她进行下一步,向外扩展筒壁成瓶状。而观看花瓣泥罐的其他孕妇过来和妻子交流待产的经验。一下子,姑娘的转盘附近围满了人。因为瓶还未定型,电闸便暂不能关,转盘安安稳稳地工作,好像也把一群女人的幸福也拉得悠长悠长,这欢声笑语的时刻,那几个圆鼓鼓肚皮里的新生命应该都听到了吧。
后来,又聚了几位青春姑娘,她们活泼地表示羡慕或计划进入造人阶段。妻子联想到草仙姑娘了,问及她的计划。
草仙姑娘仅是笑着,平实地交代了她的父亲不久前去世的消息,所以暂无打算。妻子感到抱歉。我既说,你应该把母亲也带来参加。她说,他们已都在天上享乐。那几个青春姑娘更不敢相信,伴着拉坯机的响声,有人竟问,是发生什么噩耗吗?
“不是,他们已经到了耄耋之年。”
草仙姑娘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民间艺术家,随口一个深奥的词汇,但并不惹人反感,便有人请教了问,“那是什么意思?”
“八九十岁。”人群里有一个穿金戴银的贵妇说道。
“天哪”青春姑娘说,“我的父母,才四十出头。”
这下随着转盘转的还有悠悠岁月,引人娓娓而谈。草仙姑娘是被捡来的。在场女性连同我都是九零年代人,都经历过那场浩浩荡荡的计划生育,明白最艰难的时刻,莫过于打从实施后,新旧思想、新旧人的冲突,封建的依旧封建,保守的坚持保守,文化人也敌不过传宗任务,新潮人也扛不住父母之命,能逃则逃,能钻空就钻,地窖、防空洞什么的,能躲十个月就坚持十个月,有钱的,那就去香港吧。她的生父母就属于费尽解数却修不得正果的人,像我的父母,第一胎得个女孩,只好抛弃。这样的话题,更出乎意料地引出一群感性人的共鸣——也称不上推心置腹,更像你有这样的苦难,我也有,你也不用着急落泪,便纷纷据实说话。
原来,这位青春姑娘喊姨母为妈,喊妈为干妈。当时,她像小狗小鸭一样,被口头协商了两句,姨母就把她抱回家。当官的,来搜这家,他们就躲去那家。狡兔三窟的生活,一直到学校坚持不让黑户口女孩上学才乖乖掏钱赔款。母亲本是要争夺女儿的,可赔款还是姨家能承担就忍心放弃。而那位贵妇像不甘示弱地说,自己现在扮演着半个妈的角色,有一个年幼的弟弟。
“不过,你家境好,养得起。”这说得也在理。贵妇摸一摸耳坠,挑眉思忖着。
还有不少女士也分享了自己的或熟识人的类似故事。还有一部分人,在大家涌生感叹之余只顾着诧异,也庆幸自己是独生女,因为父母里有一方是公务员。不过,独生女里也有人说,她的爷爷差点将她掐死。
“喔!掐死!”我精神一绷,这是太熟悉的字眼了。年轻姑娘问,“生都生了。为什么?”
“规定公务员一家一个娃。爷爷辈的认为女娃可掐死或扔了再生呗。”
说得轻巧,惹得不少人苦笑。整个以往时代遗赠下来的文明,我们就这样束手无策地照单全收。好在,我们将它们挑拣好并锦上添花去薪火相传。所以比较之下,过去的可称落后文化,当下是先进的。而在那段落后文化向先进文化过渡的性别歧视黑暗历程里,这样掐来掐去的感叹有多少!在母亲体内亿分之一的机会成长为现在的我们,却在最无力反抗的婴孩时期,还要承受落后文化里对生命的轻视,承受长辈情绪激动导致的百分之几十的死亡几率。
若仅限定在和平发展的现代里比较,我们这一代人活下来完全可以,但我们这一代人能在自己的家庭里就算吃苦受罪地成长都不易。而在场,其中最幸运的女孩则有点不知所措。
“不过,这都是过往的事呢,你也可以说。”草仙姑娘说。
“没什么特别,普通的父母,拥有普通的文化水平。”
“噢?多高?”我们知道闽南古称蛮夷之地,父辈人物经常给我们讲参军的故事,因为南北汇合,见识的人多了就发现在改革开放初期,经济还没完全跟上,受教育的人远不如北方人多。
“就初高中水平。”
“已不错了。我邻居的叔就凭着那点文凭当了大官……”那位年轻姑娘说话的口气有点不屑这个幸运女孩的自谦。
“有文化还没有父母逼迫,以前,能这样就真好了。”
不知谁说的这句话,映射类比到我家,心底一阵紧张,好像我的知青母亲和奶奶的故事,要被揪出公之于众。然后,她们会赞扬我母亲的开明,赞扬她的母性。而殊不知她对我的狠,总是保留部分的爱。让我感到,我作为冠以养儿防老的责任而得不到完全宠爱的孩子,被公开是一种羞辱。她们婴孩时期的悲剧故事,都是因为我这性别赋有的传宗接代特权。我本已在落后文化里得到高高在上的位置,就接受不了同女人一样互诉衷肠借慰的情节。
然而,我又觉得这样凌驾于这群无辜女性的态度太丑陋,而这一切都是那个时代的母亲的错,她们没有见解,没有坚守,非要来折磨我和这群可爱女性。我顿想得到一丝快意,把矛头指向母亲,我问,你们恨母亲吗?
大家沉思后却是哄堂大笑,清澈响亮带着释怀的气息。好像,我是一个不能感同身受,不够明事理的孩子,而发表了令人发笑的话。我正要倔起脾气要问清楚,妻子却扯了扯我的衣袖要我坐下。
大家都散回工作台去。我盯着贵妇,她并没察觉。她跑过去拉着老师傅说,她得把这瓶子弄回家去。家里的老太,肯定双眼眯成线,仔细打量它跟看宝石一样乐呵呵。
而草仙姑娘也已摁掉电闸,她交付自己一个有着大瓶肚的实用陶瓶。
生活像蝴蝶挥翅的过程,蝴蝶们尽心让其每一细节都优雅恬静,安常服业。除去祖国穷乡僻廊和时代边边角角里,那些仍在和生存做斗争的人,因为我们与他们的阶级迥不相同。那么,在我们的阶级里,会上那些交心的女性就真属于都市圈子里一出生就遭一劫难的命舛人。她们就是美丽的蝴蝶,尽管在蜕变美丽之前,她们都在茧内束缚压抑过。如今都已成年,有能力买贴心棉袄也有气力拿刀,但祖国哪个角落也没有因为抛弃而发生女儿与父母交恶事件,该尽孝的事却一件也没少。不仅因为女性情感里的温温润润或隐忍的秉性,更在于她们感恩和享受人世,能明白终究是要为人妻人母的,能将心比心宽容似海。相比她们的宽容心肠,我锱铢必较的样子,令人自惭形秽。谁在母亲面前都仍是孩子,所以永远都可贪婪地吹毛求疵要得尽所有爱,俨然是太自私了。
以此推想,我肯定,每每母亲专情对我好时,她心里愧疚感又在折磨她。她常挂嘴边的那句玩笑话,是回忆中最痛苦时段里最具力量的控诉话语了。是失去手上另一边骨肉的切肤之痛,是为母的尊严和权利丧失的羞辱和隐含着对重男轻女思想的不满。而我误积出的怨气,即便在不那么热络的恩情照耀下,也应犹如鼠妇,在撤走能躲藏的地砖后自然暴晒而亡,这便是感恩的首要一步了。
——若遇论坛程序问题,请给 qq124627513(微信同步)留言。(这是系统默认签名,点击修改

1

主题

1

回帖

0

精华

新手上路

Rank: 1

 楼主| 发表于 2016-5-28 17: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次在这个诗坛发帖,没想到,粘贴一下,格式全没有了。看这篇文章的人,辛苦了。
——若遇论坛程序问题,请给 qq124627513(微信同步)留言。(这是系统默认签名,点击修改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广告
广告位
广告位
广告位
诗歌月报

联系我们|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北京诗人 ( 粤ICP16121829-1 )

GMT+8, 2024-11-22 13:38 , Processed in 0.130995 second(s), 27 queries , Gzip On.

Powered by Discuz! and 心灵文学

© 2001-2023 Discuz! Team.


本站文章为原创会员所有,未经许可禁止去版权转载,但欢迎分享本站文章链接!另,若有抄袭侵权,联系即删禁。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