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教

围围 · 发表于 2016-3-23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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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教

我向一位老画家请教画画
他说：
来，朝着画布照镜子。

我向一位老歌唱家请教唱歌，
他说：
去，拿着话筒过滤自己。

我向一位老诗人请教写诗，
他问我：
让你入狱出狱，你能重复几次？

以上这些，我都做不到，
便向老寿星请教长寿秘诀，
他一个劲儿地说：好、好、好。

中秋月

当我以船篙的形式出现在屋顶，
有人拿放大镜
看我，以考古的目光。

当我脚后跟与推土机连成一体，
有人将探雷器
移过来，移向我脸庞。

当我自语，我感觉到：审讯灯
将我每一个词，
每一次结巴……照亮。

秋枫吟

父亲——你顶着白头霜出门，
我赠你红房子。
母亲——你捂我冰凉的胸口，
我赠你手模。

哥——你在凌冽的西风中站岗，
我送你一面国旗。
姐——流水线拖延你的婚期，
我送你一套口红纸。

托钵僧——道路脏乱，
我给你铺地毯。
顺便替我问问你们方丈：
我非僧侣，配不配穿袈裟。

红枣干

血：一会儿从网口流出，
一会儿
被网痕缚住。

火：希望化作灰烬，
却在皱褶中
显现棍棒的指纹。

夕阳：一旦切开，外
不圆，内
不方，内外——皆是碰伤。

屋顶花园

我有一钵沃土：三尺高的玉米，
食指大小的玉米苞子。
我有一盆良田：两平方秧苗，
宝贝得像独生子女。
我有一缸池塘：草鱼
减肥，减出金鱼的泳姿。
我有一尊老山：草总是绿的，
草皮——总是新的。

我有鸽子，嘀咕一笼清风。
我有水管，施舍一桶小溪。
我有青丝上层楼，
白发下电梯。
我有好酒写天文，
空杯撰地理。
我有一面白旗显示天晴，
我有一道闪电接止于停电通知。

我不得不说：
这一抽屉的户口簿不能证明我的户籍。

无眼鱼

有种和我一起拜冥王星为师：
离太阳最远，自转一次
一星期，公转一次两世纪。

有种跟我一起失明，有种
把眼药水扔掉，把假眼
抠出来，两只都抠出来扔掉。

有种——也生一大群瞎儿瞎女，
一辈子不让他们出门。
有种就说：
与其守护丧灯，不如黑暗一生。

斧头鱼

它努力发光，一是光不解渴，
二是光填不饱肚子。
觉得理由不充分，
它又加一条：
从来没有猎手把光当成猎物。

它故意长成斧头，一是装丑，
二是娤恶。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源自丑恶的光
一定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凶光。

一条鲨鱼张着大嘴向它游来，
急得它蓦然弹出水面：
啊恐惧，多么出色的飞行教练。

沙漠鱼

倘若不是沙漠鱼，它知道吗：
沙漠才是公海，
自由航行——仅限于魔鬼洞。

倘若不是沙漠鱼，它相信吗：
从黑暗到光明，
需要经过缓冲区和识别区。

倘若不是沙漠鱼，它能发现吗：
矿井是密道改的，
水矿由埋没千年的死火形成。

倘若不是沙漠鱼，它这样做吗：
为了追求深度，
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负海拔。

倘若不是沙漠鱼，它还会这样说吗：
祖先啊——我的祖先，
你在哪里死亡我便在哪里守陵。

忧伤鱼

你问我为什么生活在海底？
我问你：
大海是谁压在我背上的？

你问我为什么一动不动？
我问你：
谁又在我脊背压上岛屿？

你问我为什么身子像蝌蚪？
我问你：
我的鳞片是谁剔的？

你问我为什么满身胶水？
我问你：
谁把我弄成破瓷器？

你问我为什么鼻子那么长？
我问你：
你是不是嫌我没长出象牙筷子？

你问我为什么眼睛长在背上？
我问你：
你是不是想要求我欣赏地狱？

你问我为什么老瘪着嘴？
我问你：
瘪嘴就不可以包含反对意义？

你问我为什么哭丧着脸？
我问你：
难道不许吊孝这片沦陷的土地？

不问了是吧？那好，我来问你：
我这深水区是谁分配的？
我这张人的嘴脸到底是谁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