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是与我国古代旧体诗、格律诗相对应的一种以白话文来创作的自由体新诗,它不要求平仄格律和押韵,各句子也没有字数的限制。近百年来,现代诗的产生和发展,虽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也存在诸多的问题。本文试就现代诗的产生、发展、意义、存在问题、界定标准、价值判断等方面,略作如下探讨。
一、现代诗的产生、发展和意义
中国是一个古老的国家,在几千年人类文明的演进中,我们也算得上是一个诗的国度,但诗的发展到了近代已举步维艰,无法适应社会进步的需要。19世纪末、20世纪初,梁启超、谭嗣同等人曾呼吁“诗界革命”。1915年 9月15日陈独秀创办《青年杂志》,反对封建专制,宣传进步思想,推崇民主和科学,并因此掀起了中国近代新文化运动的序幕。在这次新文化运动中,中国先进知识分子提出以白话文代替文言文,以新诗代替旧诗。胡适、郭沫若、徐志摩、鲁迅、朱自清、冰心等著名文人都积极参与到新诗的创作之中,特别是徐志摩,其新诗影响深远。继徐之后,席慕蓉、汪国真、洛湃的诗集,也都曾以10万册为单位之销量席卷全国。随着网络的发展,我们现代社会已有越来越多的人投身到现代诗的创作、交流之中。
现代诗作为新文化运动的产物,其艺术成就和影响力虽然还未达到旧体诗词的高度,但是,在反对封建专制思想方面曾经起到过积极的作用,启蒙了一代年青人的民主思想。在文革时期及文革之后的一段时间中,现代诗也曾起到过一定的思想启蒙作用,有利于社会的进步和发展。但是,现代诗的发展,的确也存在不少的问题。
二、当前现代诗存在的主要问题
由于现代诗的流派众多,各流派也都有其上乘的作品,理论界很难为现代诗确立一套统一的衡量标准。再加上现代诗的形式完全自由,毫无约束,也毫无门坎可言,任何文化层次的人只要随便写上几句再分分行,就都可以挂上现代诗的名字。时至今日,现代诗的发展已经到了几乎无路可走的地步了,其主要原因是主流创作存在问题,流下了大量的不受读者欢迎的所谓诗作。以至于,著名作家韩寒质疑:现代诗和诗人怎么还存在?当然,中国不是没有现代诗人,而是如今现代诗人的作品根本就没有什么读者。
上世纪70年代,朦胧诗的出现,是有其特定历史背景的,因为从当年的价值标准来看,这些诗带有反社会性,刻意朦胧是为了保全作者自己。朦胧诗一度流行,影响了很多写诗的人。自此以后,很多诗人盲目模仿这种朦胧的外在形式,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还以为唯有如此,方能彰显自己的高深水平。如今朦胧诗的发展,几乎达到了晦涩的地步。病句、生造词在诗中随处可见,此类晦涩诗作的大量出现,自然损害了现代诗的形象,让读者不知所云。
模仿译体诗的作品在中国现代诗中也非常多见。这些诗作,读者也很难接受。现代诗的诞生,其本身就是源自对国外诗歌的移植,而不是对祖国优秀诗歌的继承。其实,国外众多诗歌流派的作品,在我国《诗经》、《楚辞》中都可以找到相应实例或表现手法,但是,国外优秀诗歌一经翻译就走形变样了。任何语种之诗歌的艺术效果,都是构筑在其特定的文化根基之上的。翻译只能译出其大意,无法译出其艺术高度和音韵节奏之美。对这一点,我们反过来看就更好理解。不管是古典诗词还是现代诗,只要译成外文就都一样了,外国读者根本无法辨别哪一首作品译自中国古代的诗或词?哪一首作品译自中国现代诗?而我们本国读者对中国古典诗词与现代诗的差别是一目了然的,其艺术效果和风格也差别好大。流传甚广且通俗易懂的《静夜思》在译成英文以后,不管你看哪一个译本,都无法体会出原诗的意境,众多的英文版本给我的感觉都是散文,根本就不是什么诗了。但是,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现代很多诗人还在盲目地模仿译体诗的写法,其实,他们所学习的并非外国某著名诗人的创作手法,而只是在认真地向翻译人员学习写诗。
更为有甚的是,近些年来,一些品格不高的人为追求个人扬名而不择手段,有大量写作屎尿题材之LaJi体诗歌的,有大量写作淫秽内容之下半身诗歌的,有大量写作歌功颂德之歌颂体诗歌的,等等。这些作品往往引起读者的反感,严重损害了诗歌的形象。网友们对毫无诗意的梨花体作品的狂热,其实,也是对现代诗的一种讽刺。羊羔体作品喜获大奖,抛开官诗因素,可能也是权威界对现代诗发展方向的一种简单导向。现代诗的发展,让人越来越糊涂,到底什么是现代诗?这个问题值得大家深思!
三、现代诗的界定标准
现代诗发展到今天,并没有什么权威的标准。硬要为它加个什么标准,可能也不合适。但是,我们也不能认为:凡是以白话文撰写的分行断句的作品,就都是现代诗。笔者多年从事歌词创作,也认真阅读、体会了大量诗词作品,以本人管见,我认为现代诗应至少同时具备以下七个条件:
(一)现代诗应该具有一定的思相内容,并且前后连贯
什么是诗的思相内容?诗的思相内容是指一首诗所要表达的主题思想,是一定水平的人在认真阅读之后都可以得出的比较一致的中心意思。所谓一定水平的人并不是指哪一个**层次以上的人,而是指理解能力正常并且阅读本诗不存在文字障碍的人。任何文学作品都应该有一定的思相内容,诗也并不例外。诗中没有思相内容,就会空洞无物;诗中思相内容不一,前后不连贯,就会让人不知所云,怎么看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不明白作者想表达什么意思。一些发在报刊或网络上的诗作,真让人看得一头雾水。我曾私下询问过多名作者,其本人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意思,只是想到这些句子就写出来了。这种诗作拿去作为高考试题,估计全国高考语文状元都不知其然。这种忽悠人的文字排列,实在没有什么阅读和赏评的价值。当然,它也有一个作用,就是浪费读者的时间和精力。
(二)现代诗应该具有一定的诗意
什么是诗意?这是一个非常抽象的概念。所谓诗意,笔者认为,它是指诗的意境和美感,是诗歌作品中所营造出来的一种诗情画意的氛围。诗意并非神秘莫测,它是可以被人感知的。对同一首诗而言,人们通过仔细品读和体会,都可以从潜意识中浮现出相同的内心感受。诗区别于其它文学体裁的最大特点,不在于它分行断句的外在形式,而在于它的内在诗意。没有诗意的文字作品都不能叫做诗。例如,“上帝啊/女王怀孕了/谁干的”,这是一篇大家都熟悉的并且荣获了金奖的短篇小说之全部内容。尽管我把它分行断句了,但我相信应该没有人把这当作是一首诗。所以说,诗意是一个文字作品之所以叫做诗的前提。下面,笔者试从诗的意境和诗的美感两个方面,对诗意略作探讨。
1、从诗的意境来说,一首短诗通常只营造一个意境,而表达一个意境则需要多个意象的介入。引发诗意,应有合适的意象,通过多个相互关联的意象来表达出诗的意境。例如,本人诗作《没有月亮的夜晚》:“没有月亮的夜晚/ 看不见思念/ 是那一缕秋风/ 远远地吹来/ 当年的只语片言// 多少年了/ 曾经的往事如缕如烟/ 幻化成一对/ 河边追梦的少年// 今夜,我们依旧/ 隔水隔山/ 隔不断的,还是/ 这份思念// 落叶飘零/ 我在定定地看/ 不知哪一片/ 是我们风干的诺言?”我们知道“明月千里寄相思”,也懂得“有情人千里共婵娟”,但是,没有月亮是不是就没有思念呢?当然不是。这诗就展现了一幅有情人在无月秋夜之下苦苦思念的画面,画中有山有水,有秋风落叶,还有童年的幻影和甜言蜜语。这就是这首诗的意境。而这意境是通过“秋风”、“落叶”、“山”、“水”、“河边少年”等意象,而营造出来的。
2、从诗的美感来说,诗是形式美和内容美的结合体。就形式美来说,诗的美感体现在诗的语言美和节奏美两个方面。语言美要求一首诗作的用语应当规范,简洁凝练,符合汉语语法,无语病、错别字、生造词和晦涩、别扭的表达,并且尽量不用生僻词。可以合适地使用多种修辞手法,但不能刻意追求,要以一般读者能理解、能读懂为限。节奏美要求一首诗作的文字排列和结构安排能有一定的音乐节奏感。节奏感有利于读者阅读、理解和欣赏诗作,好的节奏感就像诗中存在一种无声的旋律一样。从作曲的角度来理解,就是曲家看后的第一感觉是比较好配旋律,与多数乐曲的曲式结构比较一致;从一般的角度来理解,就是读起来比较舒服、顺畅,声音中会有长短起伏的变化,平仄相间,抑扬自如,比较活跃。读者在颂读过程中,不会产生呆板的感觉,也不会有累的感觉。就内容美来说,诗的美感体现在诗的意境美和含蓄美两个方面。意境美就是一首好的诗作所表达出来的意境要优美。让人阅后,如同欣赏了一幅画,在潜意识中能产生一种画面的美感,甚至联想翩翩。含蓄美则是要求诗作应当多用意象的手法,迂回曲折地表达思想,不能直来直去,让人阅后能回味无穷,留下想象的余地,如同雾中观山,但拨开云雾之后,依旧山还是山。
(三)现代诗应该写得比较好懂
尽管难懂的诗作中也有写得好的作品,但好懂是诗作流传的重要条件之一。音乐界也是一样,越是难唱的歌,就会越难流传。2008年北京奥运会会歌《我和你》的演唱难度很大,尽管歌曲不错,政府也大力宣传,但时至今日,大江南北都没有多少个人愿意传唱。现代诗领域也是一样,好懂的诗作,喜欢的读者才会多。例如,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余光中的《乡愁》的影响力都非常之大,流传也非常之广,你看其中哪一句或哪一段让人晦涩难懂了?席慕容、汪国真的诗集也都非常畅销,你看其中哪一首晦涩?
好懂当然重要,但好懂的标准是什么呢?笔者认为,好懂的标准是至少应让初中以上水平的人中之绝大多数都能看懂。因为这这种文化层次的定位,才是诗歌受众的绝大多数。但是,现实中,不少现代诗作者总是刻意追求云里雾里的感觉,自以为越是写得难懂的诗作,就越能彰显自己的水平之高。这实为现代诗创作的一大误区,也是失掉读者市场的主要原因。再难懂的诗,也不能让一个大学生借助《辞海》都还看不懂。果真这样,试问你的大作还剩下多少个读者?你以为真有大学生捧着《辞海》来阅读你的现代诗吗?古代文人的文字功底普遍超过我们现代的人,你看他们创作的千古流传的诗词经典作品中哪一首晦涩难懂?
现代诗的发展曾经出现过朦胧诗,但朦胧诗最早是产生在文革时期的“地下诗歌”,在当时看来是具有反社会性的,之所以朦胧,是为了逃避当局的打击。例如,朦胧派诗人食指在1968年写的《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我的心骤然一阵疼痛,一定是/ 妈妈缀扣子的针线穿透了心胸/ 这时,我的心变成了一只风筝/ 风筝的线绳就在母亲的手中……”这诗中的“妈妈”绝对不是指作者的生母。诗在后面也指明了“妈妈”就是“北京”,但也是以部分指代全部,北京是祖国的政治中心,实指祖国。自古“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在游子离家时对母爱的感受往往都催人泪下,怎么可能变成了穿透孩子心胸、让孩子无比痛苦的针线呢?回想文革时推行过的一段愚民政策,让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作者写作这诗之时,正座在离开北京,去山西下乡的列车上,前途未卜,感觉自己被祖国抛弃了。祖国就像操控风筝一样,把自己完全控制了。要想抗拒知青下乡的政策,是不可能的。作者爱国,但报国无门,所以心中骤然疼痛。这类诗带有政治性,但司法机关要追究作者之法律责任时又非常困难,因为写得很朦胧。朦胧诗在当时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它能呼唤人性,引人进行理性思考。随着文革过后,我们党实现了伟大的拨乱反正,推行依法治国和改革开放,尽管朦胧诗还延续了一段时间,但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可惜的是,时至今日,还有大量所谓的诗人刻意模仿,把诗写得比朦胧诗还难懂,以为这样就可以实现高深莫测或自成一派了。其实,难懂不等于水平高,好懂不等于没水平。真正的好诗,应该是既写得好懂,又富有诗意。这才是最难写出来的。
梨花诗其实并无诗意,也无水平,但至少好懂、言之有物。较之难懂的晦涩诗来说,更受读者欢迎!
(十三)
《春到江南花自开》
——赏读11号作品
文/刘加军
(1)
“春江水暖鸭先知。”知春悄悄而来者,并非只有那浪荡水面的鸭子。“春天出发的时候,总会惊醒/一朵桃花”,嫣然如桃花的女子最是春的知心,春刚萌动,花便萌动,悄悄赶赴一场久违的粉红的约会。“一阵清风铺面而过,我被风弹奏的曲子/吸引,跟随着走入相约”,有欣喜,有迟疑,有渴盼。“我在等你,寂静的桃红/打开水灵灵的私语/江南也跟着/绿了起来,一叶小舟载着我/只用摇曳,舒展诗意。”寂静的江南,清风流水应和的江南,无需言语,诗意便在小船的摇曳和桃红的私语里甚至牧童的短笛声中舒展开来。然而,春已来,那灿若桃花的女子为何不见姗姗身影?拟或那打马江南的翩翩少年为何迟迟不现?是桃花酔于江南,做那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女子,还是少年被似水的江南柔情迷了双眼?“你定要记住春天的暗语”!当鹅黄抢先占领枝头,桃花才真正的“惊醒”:“又一朵桃花开了/当我数到第九片花瓣,春天的脚步/异样清晰/这一次,我听到桃花的叫声/从水中,传到了岸边”。是惊喜还是自惭或自责?桃花慌乱的脚步,终没有“错过满园青翠”。
“竹外桃花三两枝”,这场曲折婉转的“春天的约会”,“与一朵桃花生成的重音节”,在谁的心底留下美妙萦回的璀璨的音符?青春细腻曼妙,追求美好的脚步始终向前,有意无意,世界展现我们面前的都是梦幻般的景致。春到江南花自开,徘徊开阔明净的意境里,会有诸多遐想和美的享受。只不过每个人都只能掀开春天的一角,握住桃花一瓣,但美从来不会辜负一双双春天的眼睛和春意盎然的心!
(2)
“爱情是一杯毒酒”,不知谁说的。古往今来,鲜有不愿开怀畅饮者。梁祝凄美蝴蝶梦,孔雀哀婉东南飞。银河迢迢鹊桥渡,潇湘翠竹斑斑泪!历史的衣袖为她们何曾干过?人生何求?不就是那“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朴素幸福吗?为此一醉,毒又何妨?就算是“被月光的棱角凿伤”,也“坐在玫瑰花上/刺落自己的血滴,然后说疼,说痛/”。这种坚贞、坚韧可人又可敬!
爱的情愫又是微妙的,脆弱、敏感、梦幻。“脆弱从三月开始,像一种毒/流遍全身”,季节的变化,风物的流转,昼夜的交替……都能让情窦初开的人忽喜忽悲,无理由,无消停。“斜长的影子”里,几多悲悲喜喜暗自流淌。爱着、嗔着,更梦幻着,追求着。“安静的旷野上/我还在沿着线索追寻,关于绵绵春色/写下的一曲传说”,何等的痴情啊!明知满腔柔情付流水,仍然忍不住睁着双眼去圆那旷日持久的或渺茫无际的梦:“看着迟疑伸进一节节骨头,将我最柔软的/部分/种植在你的土地上/像一枚种子发芽变绿,直到你老去/直到在日月的俯视下,交出/全部的疼,与痛”。“别迷恋哥,哥只是一个传说。”可妙龄之年谁能抹去翩若惊鸿或打马从江南而来的身影?爱在心底,自导自演的传说,因至情而致命!
这凄美绝艳的传说,仅是传说吗?不!老天不负有情人!
“在春天,我从风扬起的/花粉里听到一场独白,馨香的画面/油然而生/我动用了一朵花的羞涩,读着/季节里温柔”,敢于表白,大胆不懈的追求“做一朵春天里/最美的花儿/我要开在你向阳的枝头”。春到江南花自开,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愿那朴素的幸福,如江南的桃花,粉红每一个沉湎爱情的花蕾,“击退了遗留的冰寒”,“澄净的回响里”,读着“幸福的眼睛”!
(3)
读这几首诗,我完全被作者营造的抒情氛围所吸引,共鸣于细腻的情感体验,更惊艳于诗人那“干净纯粹的语言,明媚舒展的语调”(巴芒老师语)。说实话,写这篇赏读文字真有点儿如履薄冰,生怕因自己的指指点点而破坏了原本丰盈的诗意而愧对诗人和诗友,如有不妥之处,敬请诗人与大方之家斧正。
春到江南花自开,愿更多的诗友在这明媚的春天,以灵动的心笔写出更多更美的诗篇。
2012.3.6.于云鹤斋
【附11号作品】
《春天的约会》
春天出发的时候,总会惊醒
一朵桃花
一个女子,端坐其中
一阵清风铺面而过,我被风弹奏的曲子
吸引,跟随着走入相约
我在等你,寂静的桃红
打开水灵灵的私语
江南,也跟着
绿了起来,一叶小舟载着我
只用摇曳,舒展诗意
你一定要记得春天的暗语
与一朵桃花
生成的重音节,鹅黄细致的簇拥
它在担忧你的忽略
错过满园青翠
又一朵桃花开了
当我数到第九片花瓣,春天的脚步
异样清晰
这一次,我听到桃花的叫声
从水中,传到了岸边
《传说,至情也致命》
脆弱从三月开始,像一种毒
流遍全身
我随着季节里摇晃不停的触须,在炊烟的
背面,看着斜长的影子
自诉水火交融
小心翼翼的做一个女人
坐在玫瑰花上
刺落自己的血滴,然后说疼,说痛
说压抑太久,纯净的内心
被月光的棱角凿伤
我想你了,风吹破了独木桥
我依偎着悬浮的芦苇,在三月里刨根问底
安静的旷野上
我还在沿着线索追寻,关于绵绵春色
写下的一曲传说
万物缄默。无梦的夜里,我醒着
看着迟疑伸进一节节骨头,将我最柔软的部分
种植在你的土地上
像一枚种子发芽变绿,直到随你老去
直到在日月的俯视下,交出
全部的疼,与痛
《这个春天,我飞上你的枝头》
在春天,我从风扬起的
花粉里听到一场独白,馨香的画面
油然而生
我动用了一朵花的羞涩,读着
季节里的温柔
我承认,被缠绵的诗韵吸引
润泽,凝结成
春天的走势,在你臂弯下的绿荫里
我见到山水的依恋
和着细软的双唇,扶起的
天地
做一朵春天里
最美的花儿
我要开在你向阳的枝头
我的心慌,如同我的脚步,追随着
南飞的燕鸣
这个春天,拔高的音节
击退了遗留的冰寒
花骨朵儿炸开,澄净的回响里
我读着
幸福的眼睛
(十四)
平行,穿越和文学的根
——兼评余秀华诗歌的多元性
又是春天,又是四月。先是樱花的开放,然后是桃花,李花,再之后是油菜花,成片片面的,让原野变成灿烂的海洋。很多年以来,我都已经找不到一个有关于春天的明晰的线索。每天都在城市的街巷中行走,每天都在看不见的围栏中生活。过于宽大而精致的城市,让我将土地的消息一再遗忘。前段时间某个夜晚,只是偶然,我路过一口荒废已久的池塘,我和一阵蛙鸣不期而遇。这些失去原野的土著居民,最终还是在春天苏醒,唱响了一支古老的歌谣。直到那一刻,我才确信:我的脚步再次迈进了春天的门槛。
事实上,春天能时只是某种意境的呈现。比如在南方,四月已是春之将暮;而在遥远的北方,黑色的泥土还不曾完全解冻,树木湿漉漉的枝条刚刚击退了冰雪的缠绕,惺惺然,于四月的微风中轻轻摇摆。原野依然是荒凉,还看不到花草的影子,直到五月,最北方的春天才刚刚开始。我们此时说的,也只是北半球的春天,至于南半球,正值暮秋时节罢。多有意思,我们总是生活在生活的表象之下。
我又想起了鄂中一个叫钟祥的小城。这座小城的某一个角落,座落着一个平凡的近似于古怪的村庄——横店村,据说余秀华就住在那里,一个诗文近妖的女子。想必她那里,此时也还是春天吧。
在王小波生命的最后阶段,他形容自己就像是一条洋拉子一般的蠕虫。情绪灰暗,什么都做不了是他表述的本意,这种形容有些特别。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洋拉子并非善类。它喜安静,潜伏在绿色的树叶间,行动似乎也不迟钝,总是能给靠近它的妄人狠狠地一刺。小时顽劣,好攀爬的我,没少吃它的苦头。王小波为什么要形容自己是蠕虫?我想这并不是他身体虚弱的表证,或是精神苦闷的错觉。时至今日,有越来越多的人,分明能感受到他那种身体背叛,灵魂空置的痛楚。
我们还是回到文学本身。很多年前马原说小说死了。王蒙曾笑言:不是小说死了,是马原的小说死了。我个人觉得王蒙的笑多少有些牵强。虽然后来马原最终又提起了笔。说小说死了,马原不是第一人,也不是唯一的一个人。小说死了之后的散文死了,诗歌死了,最终的命题是:文学死了。事实上死了好,为什么不能死?戏剧早死了,我们现在有了电影;电影现在还没死,我们又有了网络。生活的多元性比照着人类精神的空虚,我们生活在一个造梦的时代,文学产业化的倡导者和实践者,快速成为这个时代的精英。被放牧的人群聚积在灰色的山顶,四周是死亡的围栏,幸福或狂欢几乎是你唯一的选项。你必须找到快感,如果没有,你可以幻想。生活终极的命题是:生活还要继续。有生活也就会有灾难,痛苦和抵抗。至于文学,它从来都是伴随着灾难,痛苦和抵抗而生的。
文学失去了它原来的样貌和色彩,被现代生活撕裂和异化,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文学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产物,文学的存在和发展,不可能脱离人类生活的土壤。文学的想像和虚构,也只是站在广阔的人类社会生活的背景之下来完成的。文学创作个性化的体验,和人类创作意义框架内的共识并不违背。从这种意义上来讲,文学的空中楼阁——后工业化时代文学的产业化,只是一种文明的臆想。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过度的物质文明,粗暴地占据了现代人并不丰盈的内心。如果说现代文学的没落不是我们所想要见的,那么现代文学的根在哪里,现代文学该向何处去?就是我们不应该,也无法回避的问题。
和王小波不同的是,张爱玲生命的最后几年,一直都是在漂泊,流浪和逃避。张爱玲和她憎恶的虱子,最终消逝在加州某个阴暗的小旅馆里。现代文学的撕裂,异化,同现代现代物质文明的生活,是一个过于宽泛的话题。可能现代物质文明更准确,更具体的表述是现代城市文明。城市是一个光怪陆离的综合体:它既包含了光明,美善,兴盛;也隐藏着阴暗,罪恶和堕落。是的,我们生活在一个尴尬的时代。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讲,与其说我们是在谈论现代文学的撕裂和异化,还不如说我们是在谈论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的撕裂和异化。
很显然,余秀华生活的横店村,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乡村。那种贴近自然,如梦幻般轻盈而自在的乡村,已不可避免地遭受到现代城市潮流的冲击和侵蚀。当然,城市并非是完美的战胜者,它过于驳杂的骨质结构,也越来越难以支撑起它日愈庞大,日愈臃肿身躯。“城市在想像的夜色中坍塌,燃烧。灵魂必将灰烬的方式抵达。”而乡村已无路可走,城市的光吸引着它。它已褪去昔日灵秀,恬静的衣衫,城市的呻吟和喘息却又让它惊惶无措。余秀华的文字也便是在如此的龃龉中左右摇摆:一方面是耽于梦幻的希冀;一方面是沉入放纵的渴望。“看吧,那棵孤独而又狂热的灵魂,在破裂的生活里发泄,和寻找。”
无可置辩,余秀华个人体验和感悟式的写作,不可能带有‘现代文学的根’‘现代文学的走向’诸如此类问题的思索。如果这也是盲目的话,那么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盲目。创作者必须忠实于自己的生活,忠实于自己的内心。当内心和生活产生巨大裂痕的时候,那么创作者就必然是迷茫,是困惑,是痛楚。平行的写作在我看来只是一种虚构,甚或是懦弱的逃避。创作者不可能飘浮于生活之外,而又能写出保持生活本来面目的作品中。寻觅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惟有坚强者才能抵达目的。如果我们一时不能理清生活的脉络,那我们还不如忠实于自己的情感,忠实于我们自己的内心,贴近生活本来的面目。时间的沉淀,往往是文学创作最好的工艺师,它能还原出好的文学作品其应有的光泽。
毫无疑问,余秀华深爱着她赖以生存的横店村,虽说这个横店村从历史或人文的角度来讲,已是不完整的,或残缺不全的。但余秀华的爱却依然是刻骨铭心的。“它闲了几十年了,把寂寞闲的不叫寂寞。我走出村看到,它伊哑一声,为我开门;我回到村时,它开门等我进来又关上。我踢了它一脚,它笑的惊起了水鸟。多少年前,我在它身上溜上溜下。不管有多少日子青黄不接,我的三哥,骑着竹马,他在石磨上,编一对草耳环,等我出嫁。”应该说拥有这样一个横店村的余秀华,依然是幸运或幸福的。那口大石磨闲了几十年了,把寂寞闲的不叫寂寞,但当余秀华的文字,拂去石磨上时间的尘埃,它便又还原出历史的鲜活。文学的根,也就是文学写作意义的根据是什么?城市的泛滥,自然的缺失,必将导致现代文学写作意义的断裂。传统的文学性和未知的城市流,就这样悬挂在裂缝的两个边沿。
信仰是什么?这似乎是一个有些奇怪的话题。前段时间看西川的访谈录,他甚至说到中国人几乎没什么信仰,信仰菩萨也只是在自己遇到难处的时候才想到去拜一拜。这多有意思,真主和耶稣终归在中国也没流行起来,由此我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罪孽深重。事实可能并没有我们想像的悲观,我们老祖宗不是还有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么?我们老祖宗还创造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传说;我们老祖宗甚至还以智者的方式接近或触摸了无所不在的‘道’。我们后来者不正是如此的丰足中成长起来的么?最终,我们却对我们的信仰提出了质疑。但这种质疑的核心,又似乎并不应该是信仰,而是生活。生活不就是最大的信仰么?余秀华想必也是有着自己的信仰:“不再叩问土地,我的谦卑,让我的诗句也俯首向下,在一颗露水里安身立命,再不碰触内心的贵族气息,让它抵挡来世或前生。匍匐在狗尾草的摇晃,我的信仰穿过水声,挽留住浮云,以火焰的姿势把黑夜溺进水里。”土地的象征是自然,火焰的象征是光明,这此都可能是我们最初的信仰,我们甚至因为拥有如此的信仰而使自己内心丰盈,包含着贵族的气息。但现代生活给予我们的却是痛苦的反思,生活的断裂,必然造就了信仰的缺失,我们只能以谦卑和匍匐的姿势重新审视生活。我们甚至幻想‘以火焰的姿势把黑夜溺进水里’,但黑夜的消失,也不一定就是光明的重构,与其说这是余秀华个人的局限性,还不如说这是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的局限性。
历史的进程和历史的使命的凸显,是我们文学创作不得不面对的一个话题。生活的变革只是推动或改变历史的进程,而不是抵达目的。生活变革的方向是趋向真理,它本身不可能取代真理。由此可见:任何历史时代的生活变革,都有其历史时代的局限性。生活变革的不彻底性和真理的唯一性是悖论。这也是尼采的困顿,他最终弄出了查拉斯特图拉——超人或强意志力。文学的创作同样如此,它也不可能找到超人或强意志力。每一颗敏锐的内心,每一个不安的灵魂,都将在存在中备受煎熬。正是这种煎,却又以不可思议的方式,促成了文学作品的产生。我们不断地离开,我们不断地行走,我们憎恶没有痛楚的灵魂和生命的风化。我们在一个被隔绝的,没有光亮的黑屋子里反复寻找,发泄和呐喊。也正是在这种寻找,发泄和呐喊中,文学的水珠在一点一点聚积。而历史的进程不正是由生活的点滴所构成的么?对于生活细节的呈现,可能比一个空泛的有历史事件更加接近于文学创作的实质。“我不说四季,五谷,犁耙;不说世界的秩序需要酒,药丸,和刺着蛇纹的诺言。当我裸 体浮在城市的上空,父亲和孩子的尸体在门口,说出了秘密。”,“父亲的一滴汗打响了锄头,我忽然变得异常安静,河流正绕过山头,斜阳低垂,山那边的火车绕过了玉米地。”余秀华个体的存在,相对于历史宏大的进程来说,总是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余秀华的文字写作,也不可能轻巧地担负起某个近乎于神圣的历史使命。但余秀华却忠实于她自己的生活,忠实于她自己内心,我们从她的文字里同样看到了城市,看到了河流,看到了绕过玉米地的火车,以及刺着蛇纹的谎言。我们依然看到了流动的历史在她的内心,留下的难以抹灭的印痕。创作者个人的体验和感悟,就这样和历史悄然的对接。
(十五)
由敬畏汉江到抛洒阳光
——湖北十五岚获奖诗歌《穿越汉水(组诗)》赏析
田禾曾谈到,写乡土诗,“对乡土要有敬畏感……用心灵用生命用灵魂去感知去领悟乡土,用最真挚的情感去唤醒乡土,并在乡土中找到自己内心里最想要的东西”。读湖北十五岚的诗歌《穿越汉水(组诗)》,我就读出了她对故土的敬畏之心、赤子之情和反哺之爱,以及花童一样抛洒阳光的心情。
(一)
汉江很美,像是系在少女长裙上的一条白腰带。一个人的内心与汉水交互流经,是多么惬意的事情。《穿越汉水》似一瓢水,舀尽汤汤汉江,而我对它的解读,只能掠其一二。《穿越汉水》全诗由相对独立而紧密联系的五个部分组成。
在第一组《抚掌而歌》里,起句如一幅画轴轻轻打开,诗人随即在拟物手法下化为一条鱼而居于诗歌现场的中央:“从河水向西,我进入了泱泱的水泽地带”,然后巧妙用典,“我快步追上了千年以前的精卫”。在诗人看来,精卫是高于一切的真善美的化身,而汉水里的鱼就是我和我的亲人们。“并遇见了/波涛里游动的鱼群和浪花”,“传来神农氏山峰的西风拍打着汉水”,这里嵌入了神农氏,作为农耕象征和图腾,这一用典给汉水带来了神性的光芒。“这时/波光粼粼的河面/也鼓荡着船帆和太公的蓑衣”。再次用典,以姜太公代表的洒脱,蓑衣代表的雨水,来增加历史的厚重和情感的浩大。“……鱼梭佼佼/其中一个必是我的前身或真身/她曾红袖翩翩,从一滴水起身,在风雨中穿行”。我是鱼群中的一条红鱼,穿越古今,血脉于此。“我是旭日的后代,我的体内燃烧着渔火”。“体内的渔火”这一意象非常生动,它是双喻,既代指故乡,又代指火一样的爱。“我的肺叶随彩云摆动,那是一阵微风/把行走的人群吹成了星宿”,用我微薄的爱,点亮每一个人,使汉江的一切梦想成真。被点亮的“他们的眼睛炯炯有神,在继续注视/夜晚,一群白鱼和青虾围着我跳舞”,我的快乐也得到了他们的注视和歆羡。“与我相对的村庄和大地被月光覆盖着/繁衍的喘息在河流和山川中穿插”。这时的故乡,月光柔美,生机涣涣。这一组是交代和铺垫,融入了许多历史与情感元素。
在第二组《等待,消亡或者再次重生》里,集中体现了诗人对于故乡的敬畏之心:“脱去衣袍,脱去了尘愿和枷锁/裸现出纯洁的鳞甲/……他们卸下了全部的重负”。诗人接着向我们描述了江水的喧哗,浪涛像开在夜空的花,芦花像响动的旗子,“插遍曲折的河岸”,然后感叹道,“我的队伍/是流亡的征途里唯一不被埋没的精灵之旅”,反映了作者的游子之情。她继续刨根问祖,并“以一滴水的感恩润泽自己的耐心和毅力”,让时间来证明自己,“直到消亡或者再次重生”。第二组的尾节体现的是对故乡的反哺之爱:“在阡陌上寻找五谷,我尽量捂住心底的心愿/用每次的眺望连接每座粮仓/那来自大地上的田野和桑榆,以安详的姿态迎接风雨”,她在寄望故乡风调雨顺,福祉无边。
在第三组《合唱之声》里,诗人着重歌颂了汉江所象征的精神及其传承,如,“这合唱一直延续着喂养人类的传统”,岁月更迭,艰苦跋涉,烟火扶摇,靠的就是这种信念。“在太阳一把锁,月亮一支簪”的昼夜里,“打开人们的门扉,那嘎吱嘎吱律响的声波”的劳作中,“将日子调成活命的水与盐味”的生活里,必须坚守汉江的传统精神,“而没落的救赎/像江水中突兀的石矶”。要秉承祖先的睿智,用以创造生活,让故乡在我的感叹和祷告声中,“五谷要丰登,牲畜要旺盛”。作者不是门客,但这样发自肺腑的谏言,加深了对故乡的反哺之爱。
在第四组《和风的脚步》里,作者看到了丰收的田野,“从这群精灵的歌唱中嫁接出枝头悬挂的青果/使目睹的眼光阔于天空与大地”,故乡打开了一个远大世界,她为这样的景象倍受鼓舞。然后笔锋一转,如果回到贫穷,“谁将举起火把”,道出了对故乡的深刻忧思。在她看来,必须“寻找丢失的秘籍”,靠水吃水,找到生存与发展的钥匙。汉江是生命的源泉,可以用它来激发能量,“在耕田他们是牛群,用蹄子播种庄稼,翻新季节/在炊烟他们是云雨,穿风引霭养育儿郎,侍弄村落”。这里的他们,是汉江,是乡亲,是鱼的智慧,是牛的勤劳。
在第五组《乘雪而回》里,诗人向我们描绘了一幅美好图景:“相见我的原野,面见一群精灵的欢呼/那坐落的森林,坐落的田野,坐落的天空/他们骤响任何的抒情,都来自我曾熟悉的顿挫”。她为故乡而自豪,而欢呼,而相拥,而泪不能禁。曾经的颓废,失望和疏离,都化于血浓于水的亲情里。诗人并不想掩住对故乡的挂念和为故乡奉献的赤诚,“隐蔽在歌声中,暴露在行踪里/情愿抵达故里让我皈依一片雪/做一滴遗漏的水湄,复原我与一群精灵/在尘世里最洁净的模样”。期以花童一样的使命抛洒阳光,唤醒故乡,并成为汉江中最纯净的一滴水。
(二)
整首诗歌庄重唯美,大气沉凝,毫无局促矫饰之态;想象瑰丽,语句别致新颖,自然流畅,活泼灵动,抒情有致;主题思想的多重过滤,使诗句显得醇厚精到,如深潭回响,音乐美与视觉美兼具。作者巧妙地将心情和历史长河中的故事结合起来,让人读来感觉精彩连连,静心享受历史岁月中一片片精彩的篇章,将人类的繁衍长卷中的艰难、喜悦、丰收、希望都蕴含其中,读来让人回味无穷,像一座开采不完的精神富矿。诗歌既有智者沉思的大气之感,又有小女儿般活泼可爱的灵气。作者自己也曾经说过:“摸着我心跳的人,他就是血液。其实汉水就是养育我们的尘世,包括村庄,故土。精卫无非就是代表的一个歌者。我的身后是万般无法舍弃的五谷牲畜,与人周密联系的喂养。因为饱受恩泽,所以必须以爱回报爱。在感恩人的心里,对温暖的东西常常是留恋的。所以,我必须抱着温暖偿还苦难,因为我是精卫鸟,诗歌里我已不是我了。为什么人们越来越留恋故土、乡村,因为那是一份无法消掉的净土。在对比的时空里,心的游走是疲乏的。只当回忆起那些脑海里的图影,抑或残瓦碎片,也都是曾经据守的、一截与骨头一起生长的岁月。没有抵达的岸,怎么知道流水的故事?”作者的这一段话,正好可以诠释她的诗歌的主题思想。
这里,我特意援引了其他诗友的点评作为辅助参考:“有关历史,有关自身,对生命的思考与感悟,融入厚重的人文意义,诗歌自身显然已经超越它自身所能承载的力量。”“关于想象,关于思接千载的触角,延伸向我们未知和已知的领域,这首诗歌,时空跨度如此之大,已经是我所见到的相当绮丽和奇异的诗歌。”“一个人原来可以具有如此灵异的‘前身和真身’,生活陡地就有了意味,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和信心。”“在物界其它种属生动而本真活着的时候,高贵的人、自以为是的我该如何‘以一滴水的感恩润泽自己的耐心和毅力/等待时间上的裁决,直到消失或者再次重生’?跟随意象空远的《穿越汉水》,我一直在琢磨,它到底是在叙事还是在抒情?但还没有完全想出个所以然,突然又笑了:人的世界,注定事与情同时存在,并高度融合。一曲《穿越汉水》,让我们穿越自己,穿越物界,在厚重而不失灵动的氛围中,不由地驻扎于诗脚,眺望一个故事,和故事中的人的本源。”“一份旷古,辽阔,幽远的意境,在朴实的诗句间构成了穿透人心的震撼。”“作者以空灵的气势,运用自我陈述,咏唱着千百年来的赞歌,表达了一种跨越自然物界之间的不懈的追求,似在叙述着古老的故事,也似在歌唱着人类的精灵。而在今天,就是要做的,还我本原,给世界一个洁净、和谐。”他们以不同的角度和视点,说出了我想说而没说出的赞语。
(三)
《穿越汉江》的艺术特色是十分鲜明的。艺术特色即表现手法。诗歌调动了诸多的对比、象征、衬托、暗喻、明喻;寓情于景、托物言志、写景抒情、直抒胸臆、动静结合等等表现手法,其中最亮眼的表现手法有:
复沓手法。围绕一条主线“鱼游汉江”渐次展开。第一组“从河水向西,我(鱼)进入了泱泱的水泽地带”,第二组“我(鱼)领着我的队伍在西行”,第三组“一群精灵(鱼和鱼群)继续合唱,沿着河岸”,第四组“我(鱼)依然在这条血脉畅通的河流上探索”,第五组“我(鱼)将按着河流指出的方向”,无一不是按照“鱼游汉江”的线索呈现的。这实际上是一种较为隐蔽的“复沓”手法,起到了一咏三叹的强调作用,也为诗歌的脉络及走向指明了方向。
情由、情状、不定情。诗歌是讲究“味”的。情由、情态和不定情是营造“味”的一种联想方式和表现方法。情由,是指有关人物和场景;情态,是人物感情的外在表现;不定情,是指随时变化的用来辅助或强化常情的感情,如忧郁、激动、焦灼等。十五岚的诗歌里,有多处进行了这样的运用。如“从河水向西,我进入了泱泱的水泽地带”。这是情由。“我快步追上了千年以前的精卫并遇见了/波涛里游动的鱼群和浪花,这时/传来神农氏山峰的西风拍打着汉水……”这是情状。“……鱼梭佼佼/其中一个必是我的前身或真身/她曾红袖翩翩,从一滴水起身,在风雨中穿行/……夜晚,一群白鱼和青虾围着我跳舞……”这是不定情。这些意象之间的联想与转递,是诗人对于“鱼”的普遍化处理,从而营造了历史的“古味”和梦幻般的“甜味”相交织的复合味,激活了每个读者普遍存在的感情潜印象。
巧妙用典。将精卫、神农氏、姜太公等典故引入诗歌之中,增强了诗歌的精神向度和历史厚重感。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抽象与还原。抽象的部分,诗歌里呈现较多,最典型的是通过拟物手法,将我抽象为“鱼”。还原的部分,集中体现在全诗的最后一节:“隐蔽在歌声中,暴露在行踪里/情愿抵达故里让我皈依一片雪/做一滴遗漏的水湄,复原我与一群精灵/在尘世里最洁净的模样”。通过还原后的直抒胸臆,更显情感的力度和张度。
(四)
唐朝大诗人王维的《汉江临眺》一直脍炙人口:
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
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
王维写的是汉江,十五岚写的也是汉江。我无意将十五岚与王维相提并论,但是对同一地域、同一题材的优秀诗歌进行比较还是有意义的:王维写的是汉江流域之貌,十五岚写的是局部之殇之美,即汉江之于自己生命的那一段;王维用的是白描,十五岚用的是素描,更细腻;王维的诗侧重于外部,十五岚的诗侧重于内部;王维的视觉感受居多,十五岚的心灵感受居多,且诗中有很多对故乡的悲悯、忧思、憧憬与歌唱。我爱王维的诗歌,也爱十五岚的诗歌,两首诗歌,两份美丽,我的爱旗鼓相当。读十五岚的诗歌,是幸运的;解读十五岚的诗歌,更是幸运的!限于水平,评论失当之处,还请作者见谅。
(十六)
女性题材诗歌:一束激越历史与现实的浪花 ——读《北京诗人?在水一方》 文/沫若使者
一
“在水一方”,始见《诗经·秦风》:“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是有关女性题材的描述。女性题材,无非包含母性题材、男女爱情题材、婚恋题材、女性外貌姿态题材、女性心理活动题材、女性生活方式及生存状态题材等等。以诗歌的方式反映出来。最早可追溯到《诗经》时代。《诗经》以《关雎》为始篇,塑造了一个生动活泼的女性形象。其“风”、“雅”、“颂”或描摹思慕而不得的惆怅憾恨、或体味恋情的无尽甜蜜、或抒发绵绵无绝的相思愁绪……
时光荏苒,《北京诗人》以《在水一方》为专题,征集了一系列有关女性题材的作品,作为专刊推出,集中反映诗歌作者对女性题材的关注状态。这些入选的作品本身产生于不同社会层次和职业类别的诗人群体,带着他们对女性的独自思考和审美意识,让那些交织在历史与现实中的女性们在同一个时刻,朝我们迎面走来,希望能成为本年度中国诗歌具有标志尺度的事件。
二
女性题材诗歌从古至今经久不衰,或许应归结于诗人或者诗歌与历史和现实生活的因果联系。一个成熟的诗人会把目光投向历史的纵深摄取营养,也会在对历史事件的思考中揉进自己对生活的理解。诗歌正如一束激越历史与现实的浪花,不断澎湃着诗人的激情、深邃着诗人目光,延伸着他们的视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不断超越自己,抵达自己梦想的顶峰。
如果说,北礁的作品是以一组花卉来隐喻西施、王昭君、貂蝉和杨贵妃的美貌,用意象来突出其身负的使命与所面临的环境,让诗歌多了一份对历史的思考。那么,东北浩那组《留守女人部落》则是用平稳的语势和平实的语言,潜心捕捉少妇特有的寂寞和孤独。收到家书时的情感变化,以及《蒋家寡妇》月光下那个发呆窗口的个性化语言和典型场景,即是对当今现实生活的深度扫描。他们的诗歌在历史与现实中,交织出女性的个性、神态和遭遇,以及他们面对困难和挫折表现出来的坚韧,让笔下跳出的女性活色生香。
其次,在女性题材诗歌创作中,女性诗人在诗意的升华上似乎更有其独特的审美体验。秦华《名伶之殇》中的名女人像电影蒙太奇在我们面前逐一呈现,让我们看到女性青春期躁动中的感伤。十五岚把“疯女人”放在一个特定的空间:“这世界说大就大,大到连她自己都找不回自己/说小就小,小到她无家可归……//她奔跑,用风的速度穿过公园/所有的花草换上了新装……”跳跃的诗行让“疯”变得丰满充盈,与我们身边的事物擦肩而过。陈茂慧笔下的那个女人,则是“用手握光阴的绣花针密密地缝补你马失前蹄的悲伤;只会用小女人的小情调打理你的江山、任你潇洒来去,却不带走一丝风景”的《沉默的女人》。
三
在这些作品里,女性题材诗歌所赋予的艺术形象是丰满的。有晶莹剔透的《采茶女子》“始与清晨的凝露,歇于午后的阳光,在一幅江南水墨画里,日子端坐于鲜活水嫩的叶片之上”;有《山妹》用“尖尖的牛角挑开一帘晨雾/吱呀的磨盘,碾碎一线晚霞时,一天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了”;我们看到那个在《阳光下读书的少女》,“坐在木凳上,用一本打开的合页书让心灵的戈壁葱茏起来,牧割得到淋漓尽致的喜悦”;我们发现《历史系姑娘》,“坐在校园的一角,她虽然穿着并不时尚,却显出青春的飞扬”。诗歌,就这样把这些少女时代的生活剪影,舞动成了她们青春期的优美曲线。
成熟丰满的职业女性形象,是女性题材诗歌的一大亮点。当今女性作为生活的创造者,已遍布各行各业。《护士们另类的春天》一袭洁白的如莲花开放的衣裙、《周大夫》像一件精致的瓷器,高贵、内敛、甚至还有些矜持;《女刑警》似一朵红云潇洒在山涧沟坎追踪狩猎、女教师浑身散发母性的温柔,吹皱了岁月里的孤独;《卖菜的女人》让青葱,白菜,西红柿在她的称盘上变换角色。《卖书的农妇》象一张报纸摊开的几本书。当我们目睹到《留守女人部落》中那些少妇和寡妇那种罕见的孤独和生活窘态时,我们的心也会跟着悸动和疼痛。
在众多女性题材中,爱情无疑是其不可或缺的元素。当三月被纪开芹裁剪成纤细的情丝,在心潮的呼唤和柔情蜜意中穿越往昔;当金指尖《那个穿红袍的女子》在烟柳月色深处变成了绿和白,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在午夜的月光里《点亮春的诗眼》(深谷幽兰)。当忠民《心中的女神》在花族锦绣的芬芳里,与你一同慢慢变老时,申海光试图要从“温柔的火焰”中找出一根岁月的线头。
我想,申海光想要从中找出的这个线头,应该就是那天地间浩瀚如海的母爱。母爱,不仅仅是孟宪华《轮椅上的母亲》从容不迫地碾过生活、疼痛诗行,还是罗爱玉笔下的母亲在太阳落山时一瓢一瓢地舀着的满天星光。这些意象随着时光的旋转,成为康立春笔下《三位采蕨菜奶奶》和化蝶裹着《三寸金莲》的外婆。诗歌演绎出的这些“奶奶”、“外婆”和“母亲”形象,让母爱在诗歌中堆积成山傲然耸立,演绎成为一座社会道德的标杆,导引我们在一个个纷呈的意象中和渐次展开的意境里,赏读一幅颇为壮观的诗歌千姿百态图。
鉴于这次佳作众多,限于篇幅关系不能一一罗列和大家共赏,但我想,好的作品在读者心里,在这些作品里,一定会有打动我们心灵的东西存在,也会有让你心灵忽然柔软的精魂现身。我们说,诗歌源于生活,但它所提炼出的精神,一定会高于生活。诗歌创作的蓝本一定是作者本身的关注和思考,通过文字体现出来,给读者一个空间,读者能在这个空间里产生共鸣,那这诗歌就算是成功了。《北京诗人——在水一方》专题活动所付出的努力就不会白费,对女性题材的关注意义也就会得以凸显,这束激越历史与现实的浪花才会更有价值。
四
《北京诗人》作为一份民办纯文学、高品位诗歌刊物,我们一直在诗歌的道路上努力摸索着和前进着。她从《潮白河诗刊》一路走过来,以其对诗歌的忠诚与执着,不断地扩大着自己的影响。
从2011年9月起,《北京诗人》就开始筹划推出一期有关女性题材的专刊。专刊采用自荐和推荐相结合方式面向全球华人征稿,把征稿范围圈定为女性题材或与之有关的诗歌与诗词。即将面世的专刊《在水一方》,为大家提供了一个可供阅读和借鉴的女性题材诗歌样本,也是《北京诗人》在这个五月,奉献给大家的一件最真诚、最精致的礼物。
2012-5-20于四川乐山。
(十七)
奇葩开在初春
——简评露珠晶莹参赛组诗《爱的渡口》
文/毕俊厚
反复读了诗友露珠晶莹的组诗《爱的渡口》数十余遍,有些把味不已。这是一组在语言上有风格,有特色;结构上有创新,有突破的诗作。
《爱的渡口》这首诗,开篇就用了反问和直问的语气,这样的叙述并没有使人感到累赘,相反更加指引读者有一路读下的念头。“要说什么呢,春风一阵/就扰乱了我的心绪/侧目凝视你,问:我们认识吗”,可见作者是颇有心计的,技巧把握的出彩。“你低低的皱了皱眉,流年的雪/花/濡湿了前世的痕迹”,上下转呈自然,得体。一个“低低的”极有分寸地刻画出一个怀春女子淡淡的忧伤,而“皱了皱眉”这样细微的动作被作者捕抓,神态有逼真的效果。“一座埋着情诗的坟/至今,寂寞的守着涴花溪”。情感的失落和着初春的冷,造就了这首“淡淡的感伤”(巴芒评语)的诗情。
《年华从此停顿》这首诗“文字优雅唯美,灵动飘逸”(巴芒评语)。诗中用了很多动感十足的词汇,“蝴蝶的翅膀沾了晨露”,“一场飓风席卷了我的天空”,“它轻轻的抖了抖”等等不一而足。在语言上有多重的效果,在感官上有立体的效果。
《二月的台词》这首诗和前两首的诗风判若两人。这首诗轻灵欢快,舒畅自然。诗人已完全从沉郁中走出,带给我们的已是一幅赏心悦目的二月春景。“二月,这个盛大的舞台/青草戴着翠绿的面具”,这个比喻尤为贴切,想象力尤为丰富多彩。“二月,最精致的一句台词”,前有“舞台”,后有“台词”,承上启下,一脉相承。“脚尖抬得高高,有风盈袖”,拟人的笔法写出初春的各种神态。如此美妙的二月,万物竟生,“鸟儿衔来小锅小灶/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布置/今年的新巢,阳光漏出/幸福的暖,我一再坚持/将炊烟放的更远”,“温婉细腻“(巴芒评语)的笔触,将一个鲜活的二月活灵灵和盘托在我们眼前。
受本人才疏学浅所限,评点有失偏薄。以上仅仅只是个人对这组诗的一些粗浅感受,以其达到互学互提的目的。
【附作品】
8号作品
《爱的渡口》
要我说什么呢,春风一阵
就扰乱了我的心绪
侧目凝视你,问:我们认识吗
你低低的皱了皱眉,流年的雪花
濡湿了前世的痕迹
午夜,我徘徊在一个梦里呓语
反反复复探寻的那一句,你终未说出
我知道春天走不出自己
一座埋着情诗的坟
至今,寂寞的守着浣花溪
《年华从此停顿》
蝴蝶的翅膀沾了晨露
它轻轻的抖了抖
恰好,彼时,我回头多看了你一眼
从此,一场飓风席卷了我的天空
它掳走了日月星辰和我
自己的名字
是谁,用心一刀一刀雕刻一朵
隔世的桃花,时间的渡口
一只凤尾蝶,轻栖流言之上
聆听,血脉相通的呼唤
它们互为背景,彼此融入
生命的空白页,定格
从不凋零的春天
伸出中指,明亮的娇羞里
有我长长的回眸,这个季节
如果春雨不竭,桃花的脚步迟迟不来
亲,我愿拔除所有的刺,呈现柔光的温暖
做你憩息的摇蓝,一直一直陪你
等来桃花盛开
《二月的台词》
二月,这个盛大的舞台
青草戴着翠绿的面具
悄悄躲在春雨的小衣襟下
摇一摇手,说:春雷不喊
我不出来
二月,最精致的一句台词
藏在桃花绯红的羞里
脚尖抬得高高,有风盈袖
你眺望的彼岸,有歌声
打开心香一瓣
鸟儿们衔来小锅小灶
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布置
今年的新巢,阳光漏出
幸福的暖,我一再坚持
将炊烟放得更远
(十八)
简评春笋的《仲夏夜》
【幽兰简评】
懂得诗歌的人都知道,想象、真情和抒情是诗歌的血液,人的思想感情是丰富复杂的,仅靠概念和逻辑是不可能充分表达出来的,即使有的人能较好的表达出来,也只是以理服人,而不是以情动人。一首能打动读者的诗歌必定是情性血液充沛的。春笋深谙这一点,所以她笔下的诗歌,不管写父母、底层群体,还是故乡的……都注重上述所言。
有人形容过思绪是金黄的吗?否!而春笋开篇一句“今夜,我的思绪分外金黄”惊艳、出奇,一下子引起读者阅读快感。“金黄”的形容,不仅令人眼前一亮,更妙的是自然而然地引出“思乡的心,麦子般颗粒饱满”,前后协调呼应,“月亮,斜挂窗前 / 像一把镰刀,收割着我 / 熟透的乡情”。将自己比作故乡土地上的一株麦子,“金黄”了,“饱满”了,必定是“熟透”了。比喻精彩!一气呵成,气息连贯,引人入胜。
接下来二、三节,巧用“搓”、“揉”的动词,描写颗粒归仓的动作和程序,春笋巧借收割麦穗的场面抒发浓郁的诗情,诗歌被故乡的麦穗喂壮了,乡情和对故乡的眷恋和感恩能不“哗啦啦,金子般 / 斑驳一地 ”吗?
《仲夏夜》不谈月光清辉,不提儿女情长,只用爱接长笔杆伸往故乡。这是个麦香、心香、诗香融为一体的《仲夏夜》啊!
春笋这首诗歌之所以令笔者击掌,个见认为就是她在诗歌形式的规范下,充分运用丰富的想象、联想和大胆夸张的手法,将意象与诗思紧密相连,巧用形容词和动词进行大胆比拟,打破文字运用常规,突破物我之间的关系,才使这首诗血液充沛,骨肉丰满,新颖大气,意境非同一般。
仲夏夜
文/ 雨后春笋
今夜,我的思绪分外金黄
思乡的心,麦子般颗粒饱满
月亮,斜挂窗前
像一把镰刀,收割着我
熟透的乡情
搓一缕麦穗
来喂养我的诗歌
打开词汇里的粮仓
把“丰硕”迎接
揉一把相思
轻洒绿荫之下
微风轻轻吹过
哗啦啦,金子般
斑驳一地
(十九)
为诗歌的春天打开一扇窗
--------《北京诗人》文学论坛“春临天下”主题活动后记
文/巴芒
为期十天的《北京诗人》“春临天下”主题活动圆满落下了帷幕。活动时间虽然很短暂,却吸引了三十八位诗歌写作者参与,留下了接近三百首和春天有关的诗歌,诗歌质量也比较出色。作为活动的全程参与者,借这个机会为这次活动做一个小结。
实际上,诗歌更多时候是靠灵性写作,是不能命题的,命题诗歌一直为相当部分所谓的诗人所诟病。但我们必须看到,一些所谓的诗歌写作者自恋于自己的主体意识而不能自拔,对现、当代文学内在复杂性的误解或是忽略,都在助长今日诗坛的对立和狂妄,让自己成为诗歌独一无二的主人,诗歌也正在沦为中国文学“存在而缺席的一员(李锐语)”。写作者比阅读者更多,谁可以写诗,谁都可以自诩诗人,谁都可以拿诗说事,诗都可以骂诗歌的娘(诗人);而某些诗人对此毫不在乎,只听吹捧,对批评嗤之以鼻,这是相当可怕的。“在一个或相当长的时间内,诗人的写作是处于那种封闭或半封闭状态的,无论崇高或崇底,诗人更多是从自己主观愿望出发,来企图确立自己在诗中无可争议的霸主地位(卢兆玉语)”,但在我们所处的纷纭社会,这种地位正在无限缩小,以至于小到自己本体的思想范围,如果缩到极度的小,就意味着行将消亡。诗歌要寻求破,有破才有立,该如何如破?诗人在反思,也在不停的做各种探索。巴芒认为:这种主(或者同题)题诗歌活动正在从某个侧面为我们突破这种思维打开了一扇窗。
网络诗歌的兴起,为诗者突破这种思维提供了平台。而诗歌主(同)题活动正正是网络诗歌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它早已不是诗歌的一个补充。它的写作方式极为自由、广泛,可以自说自话,可以寄赠唱和,甚至多人参与一个题目的写作。因为有了参与性,写作者必须要突破自身设立的写作思维和空间,多去关注他人的写作主题和状态,从而走出自己的主体意识,参与到别人的思想里去,放下自己的姿态,首成为别人的读者,这样就组成了一元、二元、三元、甚至多元的组织架构,突破自我陶醉的思维定势。这样,我有理由肯定地说,这对诗歌创作是有益的,并非是“狼来了”,并非像有些人说的那样只有害处。
具体到我们这次的诗歌活动,我们的写作者大多数是充分借助了主题“春临天下”所附藏的主旨和诗意的。“露珠。在阳光上冶炼的欢语/只需一阵春风。枝头的花就开了/红的,白的,粉的……/我也隐藏其中,等一只鸟来啄醒耳朵(参赛作品《只需一阵春风》)”,这是一元化写作,也就是说这是作者本身在诗赛主题引导下产生的诗意,文字轻盈、灵动,阅读后能让春意瞬间进入我们心底!也许只是作者的瞬间感受,却胜过多少人掏肠刮肚写出来的“锦绣文章”。再看两组唱和的:“再见二字,说不出口/挂在春的枝头,被风吹破/成残缺花瓣。每一片,都是不肯离去的诗篇/花季浸润的相思,迟迟不肯离去/苦苦把枝头挂满(参赛诗《相离》”,这首先贴出,似问。而后有一首同题《相离》:“我们轮番途经/然后退出/虚设良辰美景/虚设执手相看的情节/像路过春天,必定开放/也必定以某种形式凋谢的/桃花,无法回头”,似答。这是两首风格完全不同的诗歌,却一样结伴而行,虽然未能拓展更宽,达到某种近似于诗剧的高度,但在短时间内完成某种契意已是难能可贵,这或许是种写作思路,是和古典意义上的和诗、对唱相传承的。我们再来看一个三人同题的《传说,至情也致命》:“脆弱从三月开始,像一种毒/流遍全身/我随着季节里摇晃不停的触须,在炊烟的/背面,看着斜长的影子/自诉水火交融”,这是第一首(节选),形象写三月的“脆弱”(其实是温软);另一首和诗则是这样写的(节选):“你准点到达,在枝头/成为三月里独一无二的焦点/臣服在你脚下的世俗,你视而不见/只有那一片薄得不能再薄的云彩/让你义无反顾地拔下发簪,挑破胭脂”,看看,承接得多么完美,简直就像一个人写的;接下来,又出现了下一首和诗(节选):“我不知道爱情是否来过这片低矮的房屋/三月的春风剪着骄阳,泄露的秘密同样致命/它让我很快决定,和命运进行赌注”!再看看,把这三个完全不同写作者的同题诗歌(节选)放在一起,也能组成一首完整的诗歌。写作者之间互有承接照应,互相激励勃发,多好。这里我想提出一个问题,它究竟可不可以成为我们日常诗歌写作的一种探索方式?
这里,我无意为这次活动唱赞美诗,因为时间关系,这次诗歌质量并非尽善尽美,水平也是参差不齐,这不是这篇短文要关注的话题。我相信随后会有版主和评论员来探讨这些问题。我只是想抛砖引玉,当前诗歌正处严冬,就像今年的春天,迟迟不看到来,而在诗歌的严冬里,做一些有益的探索是有益的,多参与别人的思考是有益的,突破自我也是有益的。“一个艺术家的进步意味着持续不断的自我牺牲,持续不断的自我消灭(艾略特语)”。我看到,这样的活动在很多诗歌论坛逐渐蔓延,通过诗者不断的探索,为写作找到载体,为诗歌寻找寻找出路,我想这意义要远远超过活动本身。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一朵永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请打开一扇窗,迎接即将到来的春天,我们诗歌的春天正在路上,我们诗人的春天正在路上。“应该感谢有人,拟出这个晴朗的主题/将一枚崭新的首日封,寄往三月/我解开春天的第一颗纽扣/打开拘谨的肺腑/觉得有必要,为她留下一些字据(参赛诗《长歌行,解开春天的一颗纽扣》)”!
2012年3月1日夜 于姑苏城
(二十)
25号作品
春的心事
今天
我拾起春风
拾起暖
拾起丢失的记忆和尘封的行囊
穿上翠绿的霓裳
行走在鲜花盛开的山岚
用百鸟争鸣的欢快荡飞云霞
今天
我还要拾起月色
拾起爱
拾起一夜之间悄然绽放的桃花
绵绵细雨滋长苏醒的情怀
伴着从内心涌出的浪花
奔向辽远 据说
远方能装满我空空如也的行囊
【春临天下】25号作品。胡善华赏析:我一直坚信。凡是本真、自然地情感流露,最能触及人们柔软的心灵。其他的文学体裁如是,诗歌作为文学中的文学,亦如此!读懂了这首《春的心事》,你会明白我说的这个道理。诚如这个季节的多姿多彩,春天的心事也就如大自然中的万物一样蓬勃,盎然。这首只有15行的短诗,给我的阅读带来了空灵的感触。作者写:拾起春风/拾起暖/拾起丢失的记忆和尘封的行囊,只这几句就深深打动了我。以拾起为开头的三行,层层递进,把人不自觉的带进春天里。而那些过往,也就是记忆或者作者说的行囊,却离我们渐行渐远。时光流转,春风一年一度,怀旧的情愫不止一次的跃上云端。辽远是什么?在路上,不要忘了干瘪的行囊.哪怕装下一片桃花,乡音,装下这些春天的心事。我想作者是这种困惑,你我也大抵如此。
26号作品
春天来临(外二首)
在北方,春天来临的时候
寒冷遗留的问题还很顽固
但春风不会轻易妥协
河流解冻是早晚的事
这一点小草看得明白
那时桃花妹妹就会回来
关于她的绯闻也再不是秘密
种子分别忙碌起来,田间、地头
播种生活也被生活播种着
只是我无法预测
它们会在秋天以怎样的方式相聚
春风吹
雨水来了,桃花妖艳
一群麻雀从屋檐下探出头来
感觉着春风的惬意和温暖
春风吹,吹过城市、乡村
阳光在风中像一个个金手指
指到哪里,哪里的树就绿了、花就开了
河流也睁开了眼睛
关于春天
在日子深处
是一片安静的海
关于春天、草尖露珠的言语
一阵微风
轻易地就淹没了
种子,风雨中
到过很多地方
它以主人的身份
一路抒情,追随生活
然后平淡地
躲藏进暮色之中
【春临天下】26号作品。胡善华赏析:读完这组诗歌,让我陷入了回味。还是春天,在这些诗中:“河流睁开了眼睛。”河流本是不存在情感的大自然中的某处地理景观,作者却细心的捕捉到这样一个细节:春回大地,冰雪消融。河水流动,就像冬眠后苏醒过来睁开惺忪睡眼。这些细致的描写还有多处,这一点小草看得明白\那时桃花妹妹就会回来\关于她的绯闻也再不是秘密 。这些拟人化的诗歌语言给全诗阅读带来了无穷的美感,不足之处就是有些语言尚不够凝练。我想就文本而言,这似乎又不甚重要。诗歌本来就像春天的鸟鸣,嫩芽,村庄一样不尽相同。但我还是希望作者能够在以后的创作中要注意这一点!
27号作品
春天 遇见一朵蒲公英
鹅黄 小太阳一样
在母亲的坟头
一根茎托着一朵小黄花
没有叶子
在母亲的坟头
她使我想要低下去 和她紧挨着躺在一起
面向太阳 绽放笑颜
春风所到之处
春分是一个勾魂的小妖精
于无声处 没有谁能经得起魅惑
小草交出了绿色 树木交出了腰身
花儿交出了羞涩 翠鸟交出了滴露
就连成年的老骨头也在咔嚓咔嚓声中交出了疼痛
药片 棉被 那能阻止的了这群
戴着名次 动词 形容词面具的小兽们
雀跃登场
春,总有一些回不来的
比如那片走失的云
那颗痛碎了的石
比如那缕被时光抽去的黑
那朵被烟火燃尽的棉
还比如那些被冰雹砸碎的花骨朵
被冷雨干死的鱼
春 总有一些回不来的
但她们的背影始终不曾离去
不信你听 寺庙里那
棒棒 棒棒的木鱼声
【春临天下】26号作品。胡善华赏析:同样是写春天。但在作者笔下,格调却是忧郁,深沉的。我想这与作者当时的写作心境有关。或是一种寄托,或是一种倾诉。我们无法逃避伟大的母爱,母亲给了我们以生命,给了我们人生的春天。而母亲的青春,抑或是春天,却在一寸寸的后退,直至消逝的时候,我们才真正怀念那些充满了亲情和大爱的春天。我想这是作者昭示给我们一个这样的道理。似乎又像用诗歌呼吁:痛碎了的石\冷雨干死的鱼.总有一些回不来了时才感到懊恨和惋惜。总体来看诗歌情感真挚,饱满,笔触细腻。当然美中不足的是诗歌的节奏和语感的跳跃上还需多下功夫。就像一幅成功的山水画,你要懂得留白,给读者多留些思考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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