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翰解析吴茗的诗《撞色｛组诗｝》

吴茗 · 发表于 2015-10-13 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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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翰解析吴茗的诗《撞色｛组诗｝》

文/滕翰

      读吴茗组诗《撞色》，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存在这样一组诗，或者是这些诗为什么会那么“巧”的凑到一起。
      这组诗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在微信上发给我，来解我出差旅行时的一段好长无聊时光。起初我被第一首诗的标题骗了，《再见情人，我要爱我老婆去》，这样一个如同“找个好人就嫁了吧”歌词一般的标题冠以诗首，稍微让人有些腻歪。但是眼睛很快被掠到的几行字里常常吸引。
      “一到夏天/爱人就不再表白//田间的紫外光/将她的皮肤射伤/揪紧的伤疤/只剩眼睛在闪光”。活下去，每个人都是伤痕累累的，所以我们都在春天表白。可是当我们进入一切都在疯长的夏天，我们也都开始嘲笑那些半痴不颠的半大孩子，嘲笑他们的青葱岁月，嘲笑得自己心里酸酸的。有些事，只有长大了才知道。
      这首诗里有一个新奇的造词“漂载”我不喜欢，它可能不是作者创造的，但是这个造词的动词特点很强，却无宾无主的孤立于此，像极了一个奇装异服的偷渡客，站立街头不闻不问。
      组诗的第二首《六月的淘气》惊艳至极，原诗全文：“六月了  我决定/藏在荷花里/那些水  水中的鱼  鱼的眼神//但我可以闭上眼睛  一动不动/藏在小荷的蕊间//没有语言和动作/路人不知道  还有人//辛苦地爱我”（也可能最后一句不重新分段，是论坛排版的问题。）全诗用一个段落，整整三句来铺垫一个背景，尤其是顶针的那句“那些水  水中的鱼  鱼的眼神”，顺水推舟一般促成了“鱼戏莲叶间”的场景。接下来，诗人的意念托于荷蕊之间，成了这些景致的一部分，浑然天成。就像你喜爱一个城市，这个城市必然会喜爱城市中有你一样，我这样说就跑题了，但是不得不这样说。诗人神游莲池，与那些莲花荷叶一样一动不动，就怕打破这样的境界，而这境界只需要一个动作，甚至一个心念便可打破，连读者读到这里都是小心翼翼的。可惜这是诗，起承转合的最后两部分偏偏是必须到来的，而这惟美恰恰就是用来打破的。没错，只是心念一转便破了这个境界，这样“还有人辛苦地爱我”。这一切像极了清修者午后的一次禅定，其实我们都是六根不净的俗人，只是偶尔沾染了一下濠梁鱼乐而已。
      我读完整组之后，翻回来重读它时，有一被《参同契》、《悟真篇》影响的感觉，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组诗的最后一首《无月之夜》提到了“精气”一词，这是一个有趣的误会，不影响我的欣赏。《无月之夜》是这一组诗里，我最喜欢的。
      “其实/幸福一直在疯长/所以/应该砍去一些枝节/一些节瘤  一些不必要的幸福/这样/好在无月之夜  恢复一些//普通的幸福”。在岁月的沉淀中，我们往往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实际又得到了什么。诗人“杀伐果断”地去修剪他（我更觉得应该是“她”）的幸福。追求平淡自是比追求奢华更不加不易，这样一种不吐不快的豪气极具感染力。只是这种抽坎添离的结果尚不得知，但这是诗歌以外的事情了，与审美无关（我怎么又想联系到了丹道？）
      再提一下《无花果的启示》和《聆听欲望》，某些人读诗素有洁癖，向来不喜欢类似子宫、精囊这种与生殖有关联的用词。这种不喜欢是选择性的，比如情色小说可以看得津津有味，但是诗歌里偏偏就厌恶。有点类似女优可以脱，甚至要求无码的，但是女神决不可以这样的强迫心理。五官五脏皆可入诗，为什么性器就不行呢？其实这是一种传统的文化观念在作祟，我也是一个很传统的读者。
给我在微信里转发这组诗的朋友问我如何去理解《无花果的启示》，这首诗是这样写的“当先天受孕的子宫成为天才/失业的精囊按兵不动/撤回山林  继续养精蓄锐/养一些疾病  背叛  和衰老/隐去雄视的心/结另一番果子”
      我回答我的朋友说，类似无花果这种诗，你应该拿各种场景和情况去碰哪些能够暗合。多数不止一个，因为隐喻就是这样，有些很明显的有其所指，有些则是去暗合天道，天道之下，莫不大同。譬如屈子香草美人喻，众评家都都众说纷纭，这样一种暗喻又如何不能让读者产生分歧？我的朋友问我是怎样理解，好吧，我说一下，我至少有三种读通它的方法，现在我说其中一种，就是第一次阅读时的理解，我觉得也有可能跟下岗退休什么有关。这是诗中“失业的精囊”中失业一词对读者产生的一个暗示，这种暗示未必是作者有意为之，但恰恰可以当此为线索而将全文读通。如果你不理会这个暗示，那么也应该认定一个“转变”，这个转变在诗人的阐述中是需要绝对重视的，它比一个定语的暗示更加约束你的阅读，因为它是支撑整个诗歌构架的着力点。与此相吻合才是至关重要的，于是你可以围着它去理解这个托喻，找到各种各样的切入点，比如婚配、信仰、职业、嗜好等。

吴茗原诗：
撞色｛组诗｝

文/吴茗

《再见情人，我要爱我老婆去》

1
一到夏天
爱人就不再表白

田间的紫外光
将她的皮肤射伤
揪紧的伤疤
只剩眼睛在闪光

2
我的墨香里  漂载
一尊劳动的纯诗

3
天哥赐我好厨子的精艺
我却拿它去喂饱黑色的嫁衣

《六月的淘气》

六月了  我决定
藏在荷花里
那些水  水中的鱼  鱼的眼神

但我可以闭上眼睛  一动不动
藏在小荷的蕊间

没有语言和动作
路人不知道  还有人

辛苦地爱我

《花前取暖》

已经很久
没有写一笔天空的雨了
那些
干旱事物中的句子

六月天里
那些
被热死的事物
总会让我们想起
寒冬的好来

比如  炉前取暖
比如

花前取暖

《偷窥》

夏天的傍晚
是显露那些妇人山水的地点
他们拉出男人的眼睛

我和他们一样  晚饭之后
就会散步于山水之间
与她们谈天气  谈蚊子
谈田间里的草

当夜晚卸下虚伪的羽翼
在山水里游弋  而星星

在偷窥人间烟火

《秋来到》

草木尚未将欢愉
进行到底
季节已披上秋的凉衣

天开始高起  大地
依然很近  禾苗依然
在深呼吸

倦鸟归林复又起
日子睡下又惊醒
只有爱的地平线两岸
一边是太阳

一边是你我

《鹊桥之下》

鹊桥之下
有银河的叮咛
一番窃窃私语之后
再续来生

鹊桥之下
有大把大把的蚊子
手握自己的血
咬牙切齿

月光还没有被提起
幸福早已剥离
耳朵里已装满车马  漫漫长路
和安静的曼陀罗花

已然听到秋天的颜色
大地放缓脚步
向世人展示

他犹凉的心

《无花果的启示》

当先天受孕的子宫成为天才
失业的精囊按兵不动
撤回山林  继续养精蓄锐
养一些疾病  背叛  和衰老
隐去雄视的心
结另一番果子

《聆听欲望》

没有人能代替我们生育
穿上鲜肉的旗袍
去占领我们的影子

欲望在棺材里独舞
聆听世人孤独的脚步

《无月之夜》

无月之夜  和男人的精气有关
吐几口血
在孤独的夜里解下莲的心事
放于南海  使她成为老草
成为荒芜的一撇

其实
幸福一直在疯长
所以
应该砍去一些枝节
一些节瘤  一些不必要的幸福
这样
好在无月之夜  恢复一些

普通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