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练笔：水边往事46首

渡鸦 · 发表于 2024-10-10 10:58

登陆后可查看更多

您需要登录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立即注册

x

水边往事 46首
文/渡鸦

1.水边往事

学会忘却的记忆
比如秋天，只记得一个日子
以及另一个日子。瞬间，关于我的
辛辣的火锅便被蒙着面具的事物端走
我确定的是，这些事物
代表着一种势力。它们曾经留下过
迹象，无法看见

手指磋磨月丘
慢慢变成了一条河
告诉我，哪条线才是智慧
怎样才能到达月亮的背面
翻过沟壑。在太阳下高歌
2024..9.6

2.渴，是一种态度

现在，我所熟知的
都已对我陌生。没有一个人
翻动那些书，只有风
把我挤出来的歌声
埋在路边的垃圾桶里

我，一个拾荒者
不舍得。甚至是这个水流干净的空瓶子
作为呼吸的道具
为之倾倒，为之淹没
这个时期，甚至不想解释
落在地上的阳光是否能分辨雌雄
当我的躯体也将干涸
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说明有关
欲望，或者名利场之外的面目
2024.9.6

3.别

那么，我必须将自己埋进
提前挖好的空洞里。四面清风徐徐
森林都是寂静的，没有鸟鸣
你如偶尔路过，想起往昔我的一个面具
戴着假发。未必分辨清楚

与我相知的，大多死去
我怀疑自己的相。并允许自己的认知
分离，如果挂在墙壁上的色彩画
成为静物，被临摹
我想，正是时候。我会把更久远的
翻出来，而泛黄的光线已经
如八十年代的自行车
从泥泞的乡间小路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2024.9.6

4.短发少女

现在。你说你要把头发剪短一些
我终于明白这暗示的意义

秋天的落叶，从蓝色的幕布下
簌簌响动。我在分界线以南

持续观望。空空的长椅
泛着绛红色的木质光芒

我成了一个旅行者
当我独自越过天桥

海水，似乎一滴一滴从一阵风里
吹开你双面裙缺漏三颗纽扣的下摆

2024.9.6

5.泪桥

我被一座桥的命名所误导
因此，我养一群鹊
等这群鹊鸟长大
我也日渐瘦弱。颧骨足以容得下
星光，在某一个日子
流进我的耳鼓

金属击打出重低音
隐藏在里面的河水
让两只鱼尾衔接
我在门外长久观察蜗牛
它们是怎样到达以及离开
2024.9.6

6.单程车票

两岸是黑色的。想抚摸一下
铁轨，它那冰凉的金属质地
并表示感谢。之后也会浮现
那些迁徙的弱象
试图隐去的疲惫
这些疲惫在门后才会放出光
紧紧拥抱愈合

这止痛的一声问候
是从季节深处传来的起始音符
我把这些包裹一件一件陈列
让你听见它们的颤动
以及甜蜜。必须去阳台上点燃一支烟
呼吸缓慢地回到男中音的音节上

相信。这反复的路程
一定是脚趾持续验证着
我所欠下青春的所有证据
2024.9.6

7.黑色蒙太奇

一群人撑开一片水池
光着身子，突然一个人就魔术般
搭上猎猎飘扬的红色幕布
幕布中，有一个被追赶的女人

风吹过蛇形弯道
我同样被追逐
一只惊慌的兔子为我引路
悬崖上，开着耀眼的花
峡谷设置好了陷阱

无法证明这是真实的
一只非虚构的黑色的猫
掀开白色的苫布
怀念从此降临
但我也因此被列为岁月的嫌疑犯
一张粘网，正相关秋天的最后一只蝉
2024.9.7.

8.假如无法做到长久的爱

最后。我打住说
不要想三天以后的事情
现在必须背靠背。把肉身放进灰色的云朵里
2024.9.7

9.落叶是一种可念之物

白露之后，落叶是一种可念之物
当我念想的时候，树身催促我
快走，这不是久留之地，免使你被雷电击中

落叶，轮回的孩子
重新返身这片树林的枝丫
它们又看到不同的人，顶着白露而来

其实，比落叶落寞的
我不能回到树身上
再次青翠，把整个山都包围

拿起小小的一片，许愿
允许我，只埋在一棵树的根部
金白水清。即使不遇那只白露之上的玄鸟
2024.9.8.

10.蜘蛛

阳光下。设下阳谋
有幸从南山取药归来的旅行者
尚未领略
梧桐上潜伏的蝉鸣
聒噪，深秋唯一的歌声

这时刻，你会看见
阴影聚集的门廊
她坐在黑色发亮的圈椅上
剥开石榴。一粒一粒晶莹剔透的
呼吸，从骨髓深处吐出来

2024.9.8.

11.扮演一株杂草

玉米地属于行与行的纵向延伸
酷暑，我在里面飞，在里面匍匐
薅下一株又一株杂草，成堆堆放
在手掌上
勒下伤痕
之后，从水闸上跳下去
在一条河里清洗自己

不只是我自己。还有一群
与我一样的同伙，薅草的那些少年
我们一起在这条河里嬉戏
光着身子，没有任何的羁绊
再爬上路边的梧桐树
蒙上眼睛，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找不到

我把这些用手或者用铲子
收割的杂草晾晒，像一个庄稼垛一样垛起来
在冬天，喂养耕牛
我在一边听牛反刍的声音
仿佛我在它的咀嚼中
能从它的奶里流出来
作为早餐。作为过年的标记
2024.9.8

12.静物

它看着我。我尚未命名
它是一只曾经安静待在小饭馆里的
瓷壶。那时刻我说要描摹你
我把它提起来，转圈
观察它的全身
然后放下来
给自己倒一杯苦涩的茶水
命运也在这瓷壶中

第二日。真的要描摹瓷壶
它看着我，与小饭馆里的一模一样
它是静物
铅笔，飞鸟叼来的一根羽毛
我要把这只瓷壶飞起来

现在，小饭馆再也不见了
我手里经常提着这瓷壶
这瓷壶中，不管有没有茶
其实，它是一直想等着我的命名
2024.9.8.

13.美好的往往是寂寞的

五只蝙蝠，同时落在我的手指上
它们如商量好的，因为我的手指
充满了夜色
通过手指，抚摸我的头发

比如，我痛恨蚊子
我的右手会拍打自己的脸部
蝙蝠们能听见这声音
它们就翕动翅膀，张合之间
替我吸吮遗留的血

我想成为一个魔术师
左手掏出一只瓮
把它们装进去
自己也钻进去
与它们一起

如果有一天你敲打门扉
我会从睡梦中苏醒
张开翅膀，表现出对称的美
把你抱在怀里
2024.9.8.

14.许我们圆月的人

我终是看不见的。缺席
空椅子，泛出铜色的光亮
古色古香的旧柜橱
蝙蝠型的锁具
我向上翻动，就会重新落下来

并不能像鲑鱼一样洄游，在天河上
只是一棵桂树晃动的树枝
就能把对冲的门打开
我奔跑到你的属地
与你汇合

还是忘却穿行的本质吧
不用一次次测算距离
虚空以待，向上的三角形
张开的弓弦，正射出一支箭
2024.9.8

15.父亲的手

他在雕刻福字
凿刀在锤子的驱使下
木片飞舞着
一片又一片羊肉卷
落在尘埃。白色的，新鲜的
偶有夹杂着结疤的脸

硕大的头部两侧
对联开始雕刻
为这个福安上一对翅膀
斧头，直尺，鲁班尺们
在他的手下成为一个个勇士

后来我才发现这是一具白皮寿棺
属于父亲的母亲
成型后它躺在堂屋的东侧
祖母解开的长长的裹脚布
有时就搭在它的末端
我也曾经躺在里面
睡过一个冬天

一双艺术型的手
我看见他从河岸一侧
划着浪花。我也跳下水向对岸游去
2024.9.9

16.秋天的空旷落在翅膀上

我不需要飞翔的能力
我对魔术师说。只给我
四张脸，四只翅膀
让秋天的空旷落在翅膀上
在蓝成为一个虚数之前
与之接近

那些云影。以及森林深处的鸟鸣
没有答复
我坐在河边的往事边缘
让湿透的脚趾，搭在太阳的头上

这个秋天，我是熟悉的
当风，移动所有的事物
我会再次回来。啄食最后一颗
属于我的果
2024.9.9

17.独角戏

这一片红叶。落日的情人
被手术刀遗弃
穿过长长的木栈道
一座山，常常拥有树林，溪水
林深处，常常被描绘成一种白鹿

雾霭也被误解
松林的涛声，试图寻找坐下的理由
如果说，黄昏归来有笛声，有一个童子
骑着的不是野牛
而是我痊愈的背影
重叠在一起

秋天，一个善于织锦的独角兽
蒙着画饰的面具
正直、和善
把时光的色彩
缠在经年愈合的伤口上

我效仿这片红叶
水面上，与光的鳞甲
长在一起，柔软的
前额，你看不见
所隐伏的另一只角
2024.9.9.

18.双面打印

种庄稼的人喜欢在秋天的旷野上
高歌。连在红薯叶上奔跑的野兔
都在上演追逐，为一棵树倾倒

不种庄稼的，为秋色易悲
沉溺在水一方。被镰刀一样的弯月
刺杀于一张纸里

粗犷的背影，开始出现
从田鼠挖开的洞穴中掏出一粒又一粒
花生，下酒。下翌年的种子

落日，抚摸山墙的脚
缓慢地爬进皱纹掀开的门
我只是留在门外的又一个影子
2024.9.9

19.在回家的路上时，秋天也深了

三秋很短。不如这一日的长
视力渐渐跟不上月光
分辨不清，金黄的装饰
沿着最初的耳轮
成为哽咽

倾听白露后的玄鸟预言
修剪眉毛、胡须。整齐，拢一拢
阴影下的湖水

蓝色的铁皮房子
门口聚集蜗牛
旁边的凤凰木树枝上
没有朱雀

因此，我像上古时代直立的猿人
摘取覆盖的树叶，回到久违的洞穴
2024.9.9

20.在蓝成为一个虚数之前

天空，黑而白
用一盏虚幻的灯盏
在上，为阳光的照耀
在下，是人间的烟火
被遮蔽的时间里
我无法自解
当我伫立于满月下
对着陡然升起的蓝
这是火狐虚构的火焰

在蓝成为一个虚数之前
刺伤自己。让真诚的一滴血
融化在雪地上，诠释一个名字
下坠的耳垂从螺旋形的外壳
冒出最初的童年魔法
2024.9.9

21.摆渡者

清水河很窄。一棵枯树倒伏岸边
拴住一条船，蓑衣，斗笠，一个人
静止。移动的云彩上
成群的天马，奔跑着
我也会跳上摇晃的船尾
到对岸，拉响一棵老榆树上的铃声

当我老了，觉得可以法天象地
再次来到河边
摆渡人，却不见了
这条河，依然是两岸能看得见的
柳树飘絮。眺望，属于眼睛唯一的出口
一座钢铁的桥，像躺平的赤裸的树桩
2024.9.11.

22.属于鸥鸟的滩涂

几丛芦苇，连着岸。这一片唯一的凸出地
总是提示我，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栅栏的缺口又被封闭了，铁丝网露出的尖刺
拒绝进入鸥鸟的滩涂。它们的黄昏
属于慢行，偶尔飞起来，再落下去
展示，像优雅的布景师

一个移动的道具。加入黄昏
加入人流。当看见潮汐
把我曾经坐过的礁石覆盖，淹没
我会询问自己，为何喜欢大海
椰子树上掉落的枝叶
正好划过脸庞，多么幸运的旅行者
2024.9.11.

23.风是归宿的躯壳

风，把所有事物的感官吹开棱角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风
是它在偷窥，藏在窗户的外面
或者在水面以下，把涟漪
撕开来看。而我的感觉尚未
抵达每一个角落

听风，我把它的形状
从一截石碑上凿开
那些斑驳的光影
才会吐露心声
最终指明目的地
原来不过是死木的躯壳

而它诞生了火
星星点点的碎屑
从我的头发上掉下来
相应地，我会把自己的骨头
留给它所营造的秩序
仿佛我又回到了一口井
2024.9.11.

24.恰如某日

肝胆分开了。各自相爱
欠下清晰回声
我把昨日心悦的食物
变为晶莹剔透的石头
其中，就有恐惧

一个观察家说
未见异常。那些晚霞放出的光彩
像我体内管道里的血液
流经肺腑。通过沉默的呼吸
你将完整的结构

放进某一篇诗稿
它们也是完整的
恰如某日，不用望远镜
就能看见凤舞九天

2024.9.11

25.两只斑鸠

雨水已经过境。我走在人行道上
摸一摸王荆花丛的枝叶
两只斑鸠落在湿润的地面
我向前几步，它们也飞跳几步
这个景象让我心满意足

我伸开手，似乎想让一只飞到掌心
听咕咕的叫声
而它们一起飞走了
午后的阳光，将我的影子投射到
低凹的小水坑里
2024.9.11.

26.长久的注视

暮色被几支香烟伸展得越来越暗
燃烧，越来越短。这个海湾确实是宁静的
我在寻找那只白鹭，一直能看到一座大桥
刺穿了整个海面，向一座山坡奔去

我也因为失误
在这座桥上折返。并默默承担时间的
魔法，把自己驯服为温顺的羔羊
当我说及与你听。迷了方向

幸好醒来。你的身体
流动着葡萄糖的血液
让我无法专注。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我看见你盖着相似花朵图案的被子
黑红相间的背包，孤独地在床头站立
2024.9.11.

30.日落计时器

沿着屋檐消失的，只是错觉
反复翻转的沙漏
让一只雄鸡飞上弯曲的榆树
再飞下来飞上去咯咯哒的声音
听上去，如一段曲折的折子戏
我怀念这折子戏，让我安静
让我在深沉的夜晚中嘴角流出口水

现在，已然臃肿的
像是被追杀的
穿着白色衬衣的绅士
喂养的鹦鹉，张开了口
像来回晃荡的落日计时器
一辆黑色的车，奔驰消失在
夹竹桃延伸的茫茫夜色中
2024.9.11.

31.孤独靶心

往事。被诗意的美容师
化妆，凌乱的
站在行与行
只有一厘米的间隙
镜子倒像无所适从的仆人
她开始站在阳台上

阅读一本书
只找到了秋天的轮廓
似乎有一只望远镜
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这时，夜风打开了巨门
那些阵列齐整的蚂蚁
爬过一根生锈的钢丝
2024.9.12.

32.没有黑，只有墨

我同样站在对面
我的手指不能生出鸟或花丛
它们只是一缕烟。将弹拨的
一座山，压在毛发上

我移动鱼缸，换水
把鱼一条一条拣出来
清澈的水，覆盖淹没绿色的
珊瑚，杂草。再如数放进去
让相生的风水抚摸想象

我也在杂草围绕的珊瑚空洞里
缓缓地换气，冒泡
使所有的夜，充满生机
我看见，你转过身
就像我浮出水面后的突然洄游
2024.9.12.

33.屋顶的猫

夜，像一只巨大的黑鸟
落在空旷而拥挤的森林
我站在屋顶，看着晾晒的衣服们
正等着我把它们重新穿回到身上

女儿墙高出我的腰部
折断了我的肋骨
提示我，边界已经固定
只有头顶的云，移动着饥饿的
身姿，如臃肿的棉花团结凉意
高傲的假象

我听见机器响动的声音
像是一台切割机切动岩石

一只黑色的猫，突然从水箱里
跃出来，窜过我的头顶
叼着一只巨大的黑鸟
消失在伸出的琉璃瓦下
2024.9.12.

34.还有一个人在撕夜

我听见耳边一个声音——
“你只剩下了回忆”
撕扯几下耳垂
两岸的聒噪声，便随着送葬的队伍
消失在山岗上

无法确定，他们返回的路上
是否能遇见我。我必须避开
然后，我一个人蹲在厨房的角落
希冀出现我所期待的图像

现在用来给我怀念的季节
越来越多。它们不留余地
而我在秋天，就开始展望一场雪后的
苏醒，北方的春天似乎来得太慢
在一部长篇坠子书里睡着了
2024.9.12.

35.用剩余的年华告诉自己

如果，时光的永动机
含有耐心，我不再隐晦穿墙术
并将青囊奥语的下四句
传授给我那些亲爱的风们
自立门派。即使我的所有事物

找不到栖息地，古老的
指北针，能读出更多竹签一样的语言
远远没有毛发那样坚持不朽
一些颠倒次序的光影
或者无法辨认
无法欣赏的其实只是一种气息
均匀地，保持语感

用剩余的真实
将我埋在一棵树下。并不是一座坟
2024.9.12.

36.请将我变成羽毛

越来越多的事物开始向下生长
它们都是说喜欢尘埃下
愉快讨论，能听见春天惊蛰的虫鸣

我一样是怀着恭俭让
只不过遗传的身体里藏匿有
一根羽毛。在火焰中

返照的柔顺，我看见自己
未能长久地围绕瓦片
接续飞檐。更多的神兽们

在十五的灯影下晃动
像是编织网外的传说
走着走着，我就来到了这一片湖水

2024.9.12.

37.答案被涂抹

其实那个正确的手势
从未拿起红色的笔

一座山上的猴子
抢夺你的食物，或者是你提前的引诱
准备好的恻隐之心

我把它们的风声鹤唳
用针眼缝补在漏洞上
像一块从前世追回的生死簿

原来只是落下又升起的
变身的星群
照耀，这一小口坛子

盛装腌制的菜品
或盛放成对的鸡蛋
不易变质，方便保存
2024.9.12.

38.八月的医生九月的病

哎。这一群旅行者
举起长焦的镜头。似乎圆月
真的能降下长生的药引
将骨髓里的肥油吸干

九月是深呼吸，丹霞山耸立的巨石
周围长满青翠光影
我曾经在它能可以仰视的角度下
赞叹。最后近身抚摸峡谷上的水流

我和你仿佛是走过的一对
遗忘症患者，或许某一天
再次用斧头劈开秋天的拱门
一块石头，尚不能治愈残存的记忆
2024.9.12.

39.在时间里种田

它是一个驱逐者
从羊水里，将我驱逐到
可以看得见光，看得见羊吃草的山坡
田野，村庄。我开始滋生更多的欲望

那些金属的针，从玉米叶上穿过去
串联杂草，嘀嗒的声音，从未停止
锄禾，直接到更深处
突兀的一座坟，会引起悲伤

它越来越大，因为你正在走近
看得真切。它也会凝视你的眼睛
看着你爬上梧桐树
一只猴子，更多的猴子

在它的头顶，你却看见了鹰
降落在乌鸦的头顶
村后的河水还在流淌，漩涡中有漂浮的灵魂
在流水中，我看见春天的柳枝发芽

它的脚步声更近了。直接旋转开我的门
一句话也不说
我向角落移动，取出自己珍藏多年的骨头
毫无怨言。像风中的骨笛
2024.9.13.

40.一切又恢复了秩序

我和你选择了寂静的丹霞山
补充水分，你让我跳起来
与背后耸立的巨大的阳石
重叠在一起。瞳孔散发的歌谣
一只朝山底飞去的翠鸟
我们是这只翠鸟的追随者
另一颗巨大的岩石打开着一扇门
仿佛回到了春天里

长满青苔的泉水
从我手指夹缝流过去
我看到川字掌上飞出一瓣花朵
山脚下我和你开始讨论
这山属于哪里
那些阴阳石到底是不是真的

2024.9.14.

41.多声部叙事

刚刚把田野里的庄稼收获
一群人。在地头谈论雨水
谈论一片云的色彩，把每一个节气
都攥在手心，观察它们的气息

望着空旷的秋色易悲
另一群人。在纸上画
秋天的轮廓，说寒塘渡鸦
注解一轮圆月，千里难辨一片桂树叶

我难以把自己归类
像一棵杂草。捉住秋天的尾巴
在你没有去到的地方生长
它长在一个春水漫过青稞的夜晚

慢慢地，成为秋天的附庸
分界线上立一块碑石
不知道这块碑石来自哪个采石场
甚至不知道是何时直矗在时间的断层上

当我再次沿着白杨树构建的马路
通往村庄。秋天像完美的一首
颂歌，消失在记忆中
它所有的曲线，缠住了蟋蟀的声部
2024.9.14.

42.迟疑的只是时间

八月的胆囊，在怅望中有了炎症
一张秋天腰部的影像
从武烈河右岸，穿过了峡谷
使华北平原上的树叶变黄
并将槐树上的蝉驱赶到
黄金内湾，我所滞留的滩涂
也有一片橡树，并列
生长热风，每个黄昏我都在
路过它们

你问我秋天刮的是什么风
你要学会安睡。勿念
中秋的圆月，那么，迟疑的只是时间
我从铁皮鼓传出的声音里
好像看到自己，也骑着一匹马
四周布满花坛的庄园
其实，我不是一个骑士

2024.9.14.

43.走向黄昏的人

十五的月亮，即将被秋分
躺在空旷的大街上
直到我把它从行道树下喊醒
它被人人垂爱，又被人
像吃掉半口的月饼
遗落在窗台，随着暗影
与潮汐一起消失

这是鹤州，穿梭的桥
如长上翅膀，只要经过它
远远地，就能飞渡
一片衰草。夜落之前
我能赶回满是榛子香味的百年古镇
第七街区的钥匙，仿佛孤竹
在金山落叶匐叶林的包围中开花
2024.9.14.

44.万物皆有回声

他蹲在田垄上。看水流
顺着一道又一道田埂流开去
除了水流的声音，现在就是静寂
蓝天白云，像一匹又一匹白马踏进
天河，他从裤腰上抽取出烟袋
用古铜色的长杆敲敲鞋帮

那些呼吸，吐纳的青烟
升起来。我伸手捕捉
圆圆的圈，可是它们在
温暖的风中散去
我由衷的赞美

麦子们，会如约生长
我在午后的晒场等着它们
等着他，将我从转动的圆圈里抱下来
2024.9.14.

45.哪颗是雨滴，哪颗是露水

以最快的速度，我谈到了秋天的深度
它的阴影，渐渐将精绘的瓷杯盖上
里面像是有一只鸟
鸣叫，我没发觉我的唇口在动
只是窗外，一些树，柔软的枝条

如集结的桃木梳，替我梳发
替我寻找壁虎，取走丢失的液体
或者是蜘蛛遗漏的银丝
泛出白光。夜属于寓言，开始悬挂
一株桂树上，我相信光会照射过来
但是我分不出
哪颗是雨滴，哪颗是露水
2024.9.15.

46.仪式感

庄稼熟透了，开始向土地鞠躬
我向土地鞠躬
农具向我鞠躬
整个秋天，在举行一个仪式
土地，与蓝色的天空相射
合二为一。我也看见孩子们
在田野上奔跑，如一群欢快的兔子
越过地平线，消失在暮色中

我数着节气的间隔
有时会在地头睡去
夜色之上，有清晰的倒影
我看见父亲也从地头另一端走过来
烟斗，弹了弹，漫天的星火
我以为是萤火虫在飞

2024.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