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场【逍遥红尘外】———落雪为念

[听]安国大皇子 · 发表于 2024-1-4 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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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听]安国大皇子于 2024-1-4 20:58 编辑

｜冬日。小散

1、

1113年，十八岁的王希孟完成千里江山图
不见于云海
2023年，我在如此青绿中折腰、哭泣

2、

一念关山
英雄气短
二千年前的庄子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3、

你从范宽的笔法里走进去
也要从他的溪山河谷中走出来
积墨雨点，一进一出，你不是你。杂树空云，一动一静，你还是你

4、

旧词、新词都是被时光束缚住的手脚
过去的每一天如是
将来的每一天亦如是

5、

“秋梨皮，洒金皮，僵皮，这个肉质好”
他把第五个籽料托在掌心，“此物别有一番韵味”
———美人在骨

6、

女儿喜欢水果，尤其西瓜
在她读大学的第一个暑季，我编辑了一条短信息发过去
———“无籽的西瓜，不要吃

｜后山的小道像条发软的河流

1、

初月，你喜欢蝴蝶吗
那些年，我见过青凤蝶，斑蛱蝶，暗脉粉蝶，蓝色的闪蝶
在雨林、在荒原、在山顶、在云下
让我想起风、芭蕉、海棠
想起巨型翼，行船，绿色火车、连绵的滩涂、牵扯的水系
她们是一首诗歌里唯心的部分
都有一个名字——远方的你

2、

就像和你走在漫步路上
会遇见许多小亭子和似曾相识的人
有概率学上必须要承认的身份
天色转暗，一盏灯亮起来、又一盏灯亮起来
连成一条线
也没有在意她或他出现的次序
梅花素面
忍冬树旁贴着模式化的单程警示
会暗自把你想像成白色的鹿，或白色的鹭
从月亮里面走出来，手捧着香气回头
一种照拂轻轻摇曳

3、

清炖、炝炒
爱瓦罐里飘出来的香气
时常在欢颜上点缀一朵青花
眉眼间的小巧就凭添了几分烟雨色
声腔的羽毛
微颤
发出仿佛是陨落在前世的声音
而刻意收敛的窃喜弥弥宛若浅浪
爱羹匙与碗壁发出的撞击
像在青花上雕刻出一个月亮
与白色帆影溯流
空如器物
就相信薄如蝉翼的素胎是一个睡着的美人
写入诗句的爱情是小映象派江南山水
而溺于缠枝纹的浪漫则是被反复打磨出来的深刻与简洁

要想淡化就落一场雪
要想融化就落一场雪

4、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片海
他们把浪花放在一个不会被打扰到的地方
压制成潮汐
独自涨落

一次涨落就是一次自省
一次涨落就是一次救赎
一次涨落就是一次释放

2024.1.3

｜初月敲响小巷的窗户

1、

剪下花枝
我把桌上的瓷瓶
移了下位置
倾斜的影子就构成一个新角度
塞潮袭来
我把脚印留给小巷
文字是在远方流浪的孩子
等你一一去认领
饮尽五味
把空留给了杯子
月色变得狭窄
弯弯的清寂也是我们联手打捞起来的尘世烟火
大千世界由水色与浮影构成
而你是明媚的光

2、

“蝶今生的孤单是一种宿命
她的爱情留在了前世”
我在昏暗的光里做手影
墙面留下相拥、娇嗔、抽泣、微笑
各种构思与猜想
布景那么广阔，光线又是那么冗余
十指跳跃
你见过的梅花，我见了
你见过的缠在冬枝上的蚕
我也见了
拉拢良性的光、推开破坏性的光
哲学和魔法在指尖律动
我把影子叠加到你的目光上

3、

当月光再次扣响门环
雪是远行客
赶在灯火前面取走病梅枝
影子就越发伶仃了
些许阑珊况味
我们把间歇性遗忘装进信封
拿出茶盘里的落寞
偏置。朴素地建设
效仿连绵的后山
而穿过声腔的笑声激越
取法天真，像斫尽昏暗的斧子
我们把远方的消息
看作图腾
更为细微的探索先从稚拙中去求

4、

登上夜航船
同为时光的旅人
我们告别稻谷、车站、码头
在一首诗歌里留下指纹
我们告别忧伤
彷佛被暗力推动
没有注解，没有潜台词，没有剧本

也许遇见恰好的风雨温暖如襁褓
犁铧翻动土地
我们读出黑白碑碣上的文字
体恤不再恒温的人
像褪去前世鳞片、像一个婴儿、像桥畔的雪

｜心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

只是稍作迟疑
万山就化为负雪的苍鹭
感叹迟暮时，我的理想与黄昏的余晖在斜飞
呼之欲出的
“乡愁”，落在老屋瓦片上
像我走进一场少年式睡梦里喊着
———“姐姐”

爱慕坚果的松鼠
关心整座森林
而我关心森林与森林之外
“更为荒芜的荒芜、抒情布鲁斯风
以及先民热爱的土地、荇菜与白苹”

时光擦去———
“一次相拥远比复杂的表情更为深刻”
爱的诗句纵容成海
长风虚晃
我担心那一天、那只蝴蝶是如何度过多雨期
而心怀旷野的昆虫躲在重甲之后
引燃星际

2023.12.1

｜遗落在河滩上的滚石

1、

最撩人的
也许是一阵澶冽的风
她把十二月的雪吹成风骨
又把花香植入小巷
培养忧伤
我的小城就拥有了更为广义的性格
值得琢磨
也值得玩味
滚石辗过河谷的夜晚
适合除去杂草、酿出迷人的诗句
今夜适合赶走暗疾
把初月打造成一枚剔透的
———胸针

2、

放弃夕阳就拥有了夜
推开格守的清规
心也更轻盈
漫过滚石经过的凹地
世界呈现着更多的维度
比如，耳边响起黑鸭子的歌声
站起身浇灌窗台上的文竹
会忽然记起
老门环上古旧的锈渍
十二月最后一夜
适合将往事分类、贴上标签
放在角落里发芽
或被岁月包浆
十二月的灯火适合安抚跌宕
一念关山
我们写青春的月亮

3、

目光掠过
其实岁月并没有那么复杂
就像庄子说起鱼的快乐
两千年前的清醒
也如白驹过隙
晚风雕琢五音桥上的琴弦
我们爱的城市歌手
在越界边缘轻声唱，“花开是为了花谢
花谢为了完善花开
时间留下记忆，而时间擦去的都是不该出现的
比如一段再也未被提及的伏笔
时间也有复杂的面容”

｜给心爱的村庄赊些雨水

1、

12月31日，旧年最后一天
温温吞吞的，轻微的霾
室外开始融化了
还有一些倔强的雪卧在远山阴面
久听不见车马声
我才养成钟爱机械啮合的习惯
如此精密、细微，譬如时钟清脆地表达

想到鱼雁传书
我就笑了。古人真是可爱
他们把一种寻常歌颂得浪漫而唯美
想到，鱼爱上雁
我就笑了。像天空面对草木
像软光阴包裹着香甜的牛奶与煎蛋味道

2、

写下“勿忘”两个字
我迟疑了一下
我爱的南山被中道山遮住
像浮云遮住了眼
古典美永远值得信赖
木制窗存在千年，老式家俱像是心里一道烙痕
铜钱也是文化
胭脂始终是华夏女子深爱的红
该怎样赞美你
像爱惜倦鸟、江南
像爱指尖小动作打开的一次沉浸式阅读
像爱回眸时刹那明亮

3、

最初我不喜欢熏香
就像我最初并不喜欢饮茶
飘渺和苦涩是我少年时代刻意屏蔽的两种味道
我把“南山、北海”当作理想
就有了千万里的跋涉和一声声叹息
南山、北海一直是老样子
衡量标准在迟疑
我爱袅袅娜娜的女子，她们杨柳腰肢、或绾起或散开长发
她们兰心惠质
意气风发，是万里关山的一部分

4、

初月，我们找回最初那种纯粹而易碎的瓷性
空转的浮生，失去什么，又在时光中获得了什么
我们把昨天装订成厚厚的书卷
呵护着、擦拭着
可有时也警觉，昨天其实只是一张薄薄的纸片
风一吹就飘得那么远，那么远
握住的
只是一根不舍的丝线、被牵疼的指尖

｜相逄是一种温度

有些像十二月一个午后
也有些像栀子花香侵略味蕾
我从古老的铜镜走出来
思维像淙淙的流动体
抛开致幻的罂粟壳
我用月光钥匙打开一把小锁
轻轻的
像掀开你覆面的白纱
小窗、石桥
倒叙、伏笔，林深处的鹿
一只曙凤蝶在她信任的前世飞过篱墙和荼靡

要放大和平年代虚弱的预警
做午后
神色专注的醒狮
雀眼小斑影射的一枚青果
或只是朴素如明月山凹的一部分
一千年前的白鹭
遁入词境
与藕花的婉约一起涅槃
一千年前的印象
重生。像穿过村落的风
布置设色与留白

我们在时光里相认，像飞蛾拥抱火光
而老器物呈现残缺之美，不朽如百年工艺里的诚实

｜积满往日的回响

当第一片雪悄然落下
我的屋檐还挂着夏日风铃
当第一场雪落尽
我还站在大安口苍凉的石砌关城里
想像无限荒芜
总有季风絮聒寥落
烟火起，我们爱过的村庄披着素衣
小思绪不断向心情里泼雨
挥浆
划开雪乡
眉目间嫣红与月白是我构思中
你的模样
暗力推进，曾经的浪迹真像是一片云
悄然涌起、悄然消散
从荒原到城市，落入一个比梦还遥远的地方
研磨鸟迹与心跳

雁字堆叠，渐次积满往日回响
连通山脉、河流
并向你交出最初收获的稻谷
翻出赤壁、陆离、幼年打出的
完美水漂
以及磨至残缺的掌纹
边关如铁、峰峦跌宕，触目一怦然
任幽居的一次野战
熔炼荆棘，千帆钩沉
而远山背影纯净
植根在记忆深处的也许只是一棵老树跌倒的默片

时光正好，雪落的正好
打开冬天的方式就是完整地目睹一场大雪

2023.12.30

｜关山诺

12月11日夜
初雪
12月12日
目光锁定地平线
与简白
我的城市和老街
在一个拼着气力露腿的时代
彩排
绵密而温暖的裤线
要呵护多年养成的洁癖
压实心跳
我依恋的小巷
抽离出天真
形成规制
我的山川低伏、我的心情折返
像冬天的白鹭
爱着河畔
黄昏再一次为信仰镀上涂层
怀念紫苜蓿的
孤勇
要热爱国门
你也要偏爱隶属于黄昏的蓝色咏叹调
培养温和
置身缭乱季节拾捡笙箫
做忠实的子民

｜盛大仍驻于十二月的内部

锦瑟杂弹，“铮”的一声
就有一个渡口或码头变成灰色
沉积为十二月外缘
当我们动用沙漏与日晷互证
仿佛走进一个多维房间
在雪国三分酒意加持下
话题里的飘泊就具体为一颗前朝的种子
或东山顶上
初月轮廓

微笑着看你
理清芭蕉叶脉上的复杂
抽出一段纯白中的清冷与明信片上的
绯色丝线
做捣火的金刚杵，或挥银针密密缝出一个浅色行囊
也曾自诩槛外人
也像无用的稗草幽幽地露出青色长衿
江湖路远
个体垂垂之态老不过河山
不如与你合璧，研习错落铿锵的剑法
破空声中
文字裁剪出幻影子
如芥子园出走的惆怅
寒冷时抓起来拥抱
口渴时捻成一个可以纵情呼唤的名字

都说，“夏虫不可语冰”，却不知小小夏虫
也有提灯的夙愿

2023.12.29

｜苍凉深陷一只鹰眼

梧叶落。我都会去登几次山
不需刻意选时辰，穿喜欢的休闲装
王蒙的秋清癯、高古。笔法间蕴藉江南的潮湿
而我眼中的秋
萧瑟、粗豪。衰草与荆棘充塞着幽燕气息
随处寒塘。荷的纤梗追引往昔的蜻蜓与蝴蝶
愈飞愈远
总有一滴眼泪
由热变凉
里面藏着和风无关的旧事

初月升。我见过云海中的长城、雪后的长城
景深无限放大残破
秋草漫入被坍塌困死的高墙
初月，如你所说———“苍凉深陷一只鹰眼”
耳边吹起
画角西风，仿佛李白的剑气又划过长安和猿猱蜀道
我伤心博弈的蝇营狗苟
又不可避免地沉沦为边角一枚棋子
冀东城防正在失去比一石一砖更弥足珍贵的信念

至纵深，白鹭洁白如你、银杏叶沾满夕阳和佛号
在用一千年的诚实证明
示人以空的佛法是金黄色的，像缓慢的时光

我也梦见过雪，只有梦或记忆里的雪才是温暖的
2023.12.29

｜初月

听啊，红月亮的笑声
你爱的旷野是否可以这样呈献
浊水被蛙声填满
雀鸟缩小成硕大的黑点
弦月挑翻时间轴
也许路过蟹瓜和窠石的荒寒之境
一人形似烟霭
俯身拾起碎马蹄
却偏要从枯藤老树的意向中甄别出倪赞的秋霁
一人举止寂寂
硬要把诗经的草木移植进矮入尘埃的畦苑
却一直忽略隐藏在时光缝隙里的批注
念起花事
就让我重新做漓水岸边一页萱草
昼夜阅读
明月的笑声
当孤独触痛指尖
就把隐性伤痕流放到雪山上
沥出填充物
漂白身份
人间最温情的记忆
是被压缩成薄片的“远渡、回归”

                 2023.12.28

｜雪落为念

再低
就又一次失陷于浩瀚的声色之中
你说，“黄昏有种濒死之美
热烈、决绝”
更多的、未及讲出的话就落在冰面上
像断剑
而冷锋芒则是浮槎有意略去的一笔
复以孤弦挂起一道绝壁
踉跄
取法傅山古柏寒鸦
曾经，“栖云寺只是白鹭一次起落”
如今需要消耗掉半盒黄鹤楼中支
寂寂途中会遇见两种人
“一种人内心干净，另外一种人内心不干净”
与客身、玛尼堆凸显块磊
与风马旗烈烈。放弃绝色而选择根植
匍匐成图层的细微
信仰之下
子民身份终是一个无法突破的像素
隐在雪后

｜雪里长歌过，天堑怎能拦

大雪后的
荒凉。也许忘记十里笙歌
关山纵横
看暮色又暗了人家
火里取雪的
空响
任由山水八珍之外的
苘麻壳在风里痴迷
走出拥挤的城市
你遇见的
落叶是简约行囊
而归人
尝试的迁徙路线
是一众市井小民再也羞于放大的个体孤单
经历灼伤，更爱岁月温和
拍遍栏杆
接受平平无奇
走得进后山
眼里也容得下南山
剥去逆鳞，写罢芙蓉海棠词
劫持诗稿中的冻龄与疏离
挥纯器
拟古。在大草笔意中铺毫、捭阖
养就虚怀
扶正一身偏锋与陡峭

｜我如一片红叶

1、无声

微笑着说，“我爱你”
微笑着说，“我爱你”、献出我最初的收成
我爱你，像落了一个世纪的雪

2、你听

滴嗒、嘀嗒、嘀嗒…穿过重楼
一声声回响
是初雪融化，还是心在轻颤

｜精神内耗

1、阶段性品味

禅的尽头是茶
茶的尽头是有余温的禅
禅与茶的终端是———味道

2、失败的公关

事情的开端是霁雪初晴，西窗的梅半掩半开
事件发展是一地败絮
整个过程———超过寡淡的寡淡

3、网络事件

这段时间，东方甄选大火了一把
核心词，“饭圈文化”
我之前真的不知道什么是饭圈文化

4、单曲循环

我用一天时间循环播放一支喜欢的歌曲
词境与旋律产生剥离
双耳灌满风雪声音

5、季风

蓝色的鲸落，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
梦覆盖梦
想看见红叶，还要再翻过一个秋天

6、蝶形胸针

冷冻是自然法则
比如漩涡里的蝴蝶
把吹过大石峪的风咬合成一件艺术品

7、回望

是小巷的风雨和泥泞
以及与陌生人一次次擦肩
而你是诗句里的白鹭，比忧伤还要遥远

｜冬日，小散

1、寻禅

如是我闻
佛陀眼中是一个万花世界
具体在迦叶指尖

2、寻味

要识得一味
在茶心唤醒的方寸之间，用窖藏的雨
接收眼泪

3、寻梦

清晨被第一声鸟鸣擦亮
雾化的窗
还在怀念昨夜的月光

4、忽然感叹

昨日事是瀚海沙
今天的事是逡巡在舌尖的酒，梳理味蕾
明天的事是明天的事

5、日常记事本

投进姜片、豆蔻、桂皮、草果
之后沥出姜片、草果、桂皮、豆蔻
留下味道的层次感

6、无解

不要再尝试了
任何一种有温度的事物
都有微毒，都会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