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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云澄澄 于 2023-5-12 16:53 编辑
《小月亮》
春末的某个早晨,云南边陲十万大山脚下,十三岁的女孩子背着个小背篓,顺着杂草丛生的山径,走下山坡。 女孩瘦瘦的,身材纤细而高挑。微黑的脸上,一双大眼睛鱼忽闪忽闪。洗得发白的蓝格子外衣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短小。看上去,这孩子就是穷人家的当家人,聪明,成熟。 从山脚下小村庄中走出几位与小女孩差不多年龄的孩子,都背着书包,快速走来,纷纷招呼小女孩:“萧月亮,你不去上学?”“怎么没背书包?”“要迟到了,月亮快走。” “今天奶奶不舒服,我给奶奶买药去,你们帮我请个假。”“知道了,我们走了。”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快步向远处一排破旧的房子走去,那是她们的《青山中学》 唤作月亮的微黑瘦瘦小女孩,转身往靖良镇上跑去。 萧月亮,是半山腰一幢茅草屋中的女孩,平时与七十多岁的奶奶相依为命。月亮的父亲是萧奶奶第二个儿子。上面有一哥哥,一姐姐。萧家大伯早年挖煤被塌方的土压死了。伯娘在大伯死后半年便不见了踪影。留下十六岁的堂兄弟萧石头,扛着个破蛇皮袋离开了家乡。三年多了,没有任何消息。 萧家大姑很早就嫁到镇上,姑爷是工人,萧大姑有一个儿子二个女儿,靠姑爷的工资日子是过不下去的。大姑不得不四处打短工,或给人帮佣,很少回娘家。 月亮的父亲39岁了,瘦瘦高高的身材,长得很俊朗读书不多,道理懂不少。因为种粮食收入实在太低,八年前带着月亮妈和弟弟萧春风去南方打工。开始在建筑工地当小工。萧爸爸很能干,没两年便成了工地小头头,什么活都拿得起。月亮的妈成了工地厨娘。春风弟弟在南方的大城市里上小学。 月亮妈瘦小,长得也不好看。因为月亮爸娶媳妇的时候太穷,所以对媳妇没得挑。月亮妈读书也少,只念了小学四年,就不愿意读下去了。月亮外婆当年要的彩礼,几乎是月亮家全部财产还欠了债。待月亮稍大些,她爸妈就远出打工。故乡的穷家,便由奶奶与月亮撑了起来。 奶奶和月亮,一有时间就相互扶持着下地劳作。家中每六七亩的土地,全由母亲出面租给舅舅家种。 唯有屋前四分蔬菜地,是奶奶与月亮维持生命的重要来源。
奶奶和月亮在这四分土地上种玉米,种土豆,种番薯,种青菜,种黄瓜,丝瓜,和豆角。奶奶和月亮将种植时间排得密密的,一年做到了三季。还靠发酵肥,草木灰,碎树叶等肥田。硬是在四分地上,一年收获5,6百斤粗粮。大致上可以温饱。 月亮的妈妈是非常节俭的人。她与月亮爸才去打工的时候,一年给奶奶与月亮五百元生活费,其中包括了月亮的学费,奶奶的药费。后几年,月亮爸爸收入提高了,回家的时候悄悄塞些钱给奶奶,奶奶与月亮的生活费才达到近一千元一年。 奶奶与月亮,总是以玉米碎粒煮粥,炒上一碗青菜。有时是一碗豆角,有时是拌些黄瓜。月亮七岁那年,求着奶奶养了一窝十二只小鸡,就此吃上天天一颗鸡蛋。月亮十岁那年,奶奶又被月亮说服了,养了两只小羊,一头小猪。家里热闹起来。 可是,奶奶的身体,却日益病弱。奶奶常常说关节疼,肚子疼。月亮知道,奶奶因为常期风里雨里的干农活,留下了风湿性关节炎的病根。又因为年轻时常喝生水,饮食不周。胃痛缠着奶奶不走。奶奶不愿意去医院,有无数的借口。当然,月亮知道,最主要的原因是没有钱。从月亮十岁开始当家,明白了家中所有的存款只有三千元。 这笔钱,对奶奶和月亮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是她们祖孙俩从牙缝中省了好几年的家底。 可是,与医院收费相比,实在太不经用。邻居家爷爷肚子疼得喊天喊地,全家人用牛车将爷爷拉到医院。医生查了,说是阑尾炎穿孔,当天做了手术。镇医院收费六千元。听说,还是比较低的。 奶奶听了,不发一言。之后每一次生病,无论如何疼痛,都咬着牙不肯去医院。 昨晚,奶奶的胃疼又发了。月亮拿出了家中最后一粒止疼片。 今天,奶奶还是以各种借口,述说她不能去医院的理由。 月亮只能急急赶往附近老医生的家,给奶奶去配些药。还想着中午赶回去,给奶奶煮上一碗软和和的小米粥,让奶奶喝了暖暖胃。 小姑娘脚步匆匆走了三里多路,才走到邻近一个较大的坝子,靖良镇就在这个坝子上。小姑娘找着一位私人行医的老大夫,配了二盒止疼片,两盒奥美拉唑。化了一百多元。小姑娘想了想,又走进一家中药铺,给奶奶配了十四帖中药。化了将近三百元。 小姑娘用一块旧布,仔仔细细包起那些药,放入小背篓中。走出药铺,招头看了看天。 太阳毒辣辣的,气温升起来。小姑娘的鼻尖微微沁出些汗来。她用衣袖抹了一把,匆匆踏上归程。
靖良镇,面积1.53平方公里,居住着五百多户人家。有一个织绣小厂,有几家做粉丝做豆腐的作坊,有从事肉类和粮食,水果批发的,有银行,邮政,医院和几十家商店,镇政府,就在坝子中央。 靖良镇的建筑,都带着少数民族的风格。哪怕是油漆脱落的老房子,也显示着当年色彩鲜艳的老风光。坝子中一条小河,曲曲弯弯。几座小桥,流水潺潺。商家与居民都沿河而居,家家门前种着鲜花。 小月亮一路往回走,才注意到沿街家家户户门前美丽的风景,想着自己也要在家门口多种几棵开花的树,让自己的生活多一些鲜亮。 掂了掂肩头的小背篓,小姑娘想,等年底的时候,卖了家中猪和羊,一定要送奶奶来医院治病。多盼着爸爸能伸伸援手,支持一些。 爸爸慈爱的目光,又在小姑娘的眼前浮起。萧爸待孩子很好,对跟在身边的春风弟弟,照顾很周到。费了好多心思和钱财,让春风弟弟进了南方大城市中的学校,可是弟弟象了母亲,智商不怎么高,不爱学习,成绩也不怎么好,总是在班级后六七位晃荡。 小月亮可是学校有名的高才生。小月亮聪明好学,象极了爸爸。无论是数学还是英语,语文,小月亮几乎没有弱项。从五岁开始,小月亮就吵着要提早上学,就牢牢占据了班极第一的位置。三年级的时候,还跳了一级。如今十三岁的小月亮,已经是《青山中学》高一的学生了。靠着学校的奖学金,还有月亮自己挖草药,假期到镇上摆摊卖凉粉,月亮艰难的交付着高中学杂费。小月亮决心考上大学,做个有文化能自立的人。 萧爸对小月亮读书很支持。悄悄给月亮塞过一千元学费。萧妈妈不知情。如果她知道了,必定是要闹的。月亮的妈妈重男轻女,认为女孩子没必要多读书,初中毕业就可以持家,再大些就可以嫁人了。何况月亮从小跟着奶奶,春风弟弟从小跟着爸爸妈妈。月亮与妈妈的感情有些淡。 小月亮快步走出了坝子,踏上返家的小路。前方便是绵延的青山。山脚下,是一片片水田和一个个小村庄。山腰处,有农家开垦的梯田。山顶上,是临风起涛的松树,杂树。远方,青山深处,是连绵不绝的高山,透着苍凉的气息。 小月亮的家,就在那座不显眼的青山坡上。三两家邻居,一个小小的泉眼,一片小小的梯田。 小月亮加快了脚步,往家赶去。奶奶一定在家门口等着她。 病弱的奶奶依然看得出年轻时是位大美人。五官端正眉眼秀丽。奶奶的祖上是大地主。曾经有过几百亩的良田,奶奶的父母都曾读过好多年的书,到过遥远的地方。奶奶年少时,家就败落了,不曾享受过地主家的富贵,却担了一辈子的恶名,受了一辈子的苦难。16岁那年,奶奶拎着个小包裹,嫁到了青山坡上老萧家。老萧家是贫农,老萧家娶不起媳妇。老萧家的老大忠厚老实,人高马大能干活。奶奶与萧家老大克勤克俭操持家业,劳累了一辈子,到老了还是穷。 有时,奶奶会与小月亮谈起这些,奶奶不再清亮的眼睛中就浮起些许迷茫,叹息着,这是命,命里没有福就是没有福。 小月亮不反驳奶奶的话,她与奶奶感情很深,奶奶教她的,远比母亲教她的多。奶奶爱她,远比母亲爱她多。小月亮希望奶奶长寿,希望与奶奶相伴。 可她更相信老师,她的张英老师,年轻又美丽,从大城市师范毕业,回到家乡教书。说是为了改变家乡的面貌。张老师对学生说:人生必须自强自立,好好学习,掌握知识,改变自己,改变家乡。 小月亮听进去了,化作了努力的方向。 中午的太阳照在大地上火辣辣的,远方若有柳烟腾起,小河上波光闪闪。青山近在眼前。天蓝蓝的,高远而深邃。大地一片绿,高高低低的林木,谷物茶树与细草,无一不是生机勃勃。犹如这夏初,犹如这热情善良勤劳的人们。 这里的天这里的地这里的人们,虽然贫困,却宛如一处世外桃源。天地相和,人物相融。传承与发展,现实与理想,融和得天地无缝。 远远的,有哪一家女子,唱起委婉清亮的山歌,小月亮停了一下脚步,仿佛伫立在山歌的边沿,听着歌中那一个美丽的神话传奇。微笑着,小月亮相信,将来一定是美好的。 风微微的拂起衣角,吹起小月亮的脚步,奶奶一定等久了。奶奶,不管日子有多少磨难,月亮都与你一起扛。相信奶奶与月亮都是坚强的,我们不怕难,我们有勤劳的双手,我们以知识为力量。一定要心怀美好,努力向前。 小月亮到了青山脚下,整一整小背篓的背带,迅速往山上爬去。远远的,就看见了她亲爱的相依为命的奶奶,坐在门口小竹椅上,抬手遮阳,眺望着小路。“奶奶,我回来了” 小月亮清清亮亮的声音,在山间惹起一片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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