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洞

天长有变 · 发表于 2014-3-29 0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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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我在凉台上坐着。傻瓜那样享受着春阳的照射。我能够闻见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肥皂和洗头膏的香味。一杯茶已经冲淡了，我又换上一杯。明前龙井的嫩叶子在玻璃杯里悬浮着，自由向上的样子，它们保持着在母体上的形态。这是令人感动的体验。香味缭绕的热气跟玻璃杯反射以及折射的光线在一起。一整天我都在忙於雕刻一柄手杖。暗红色的桃木皮已经紧紧地贴住躯干上了。一些黑乎乎的虫眼在现在显得极其可爱。它们我所未知未知的家园，多年之前它们生活的规矩即将大白于我的眼前了。这柄还未经加工的手杖是多年前一个醉汉给我的。那时候我们喝干了两瓶北京二锅头。我睡着死猪一样。而他不，他喝多了就容易兴奋。他找到了刀。他用他那艺术性的感知以及预测般的眼神去目测修复院落里的每一株桃树。跟修复他残缺的人生差不多。他是个五十多岁后离婚的人。他用了接近三十年的努力维持着支撑着他那个曾经战火硝烟的婚姻城堡。最后还是受不了放下武器解除了负担。他对我说那些的时候提到最多的还是那些回忆以及他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那个帅小伙。他开始操心他的婚事。他每次提到他的儿子总是感觉到无助还有无奈。儿子永远也不会听他的话。他在东边儿子就会站到西边去。由于这个我没少劝过他。我说，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儿子总有儿子的道理。你就只管着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行了。就等着混个好身体给儿子看护好儿子的儿子就得了。其实这些全都是喝酒的引头。他高兴了也喝，不高兴了也喝。那时候我们没少一起喝醉酒。他喝醉了就特别好玩，一脸天真烂漫的样子，桃花那样开。他喝醉了就会去干很多事。拿大扫帚扫地。拿独轮车清理垃圾。拿镰刀收拾院子里的藤蔓类植物还有杂草。拿大砍刀修理树木。那些乱树枝大多都是他喝多了就砍掉的。所以树木都长得特别修长好看。干完那些活计，他的的酒劲就过去了。然后他再沏茶拿小马扎在太阳底下坐着。一蹲佛陀那样坐着，阳光在他的头顶形成一道光圈。一番品鉴过后，再去修理一番。那个手杖就是他那时候送给我的。那时候我还在酒乡里做梦，一脑门汗。他兴奋的击打我的屋门，然后进去，递给了这个长相奇特的桃木树枝。 “送给你哈，一个顶尖儿的龙头拐杖。你去皮打磨一下送给你母亲当龙头拐杖用。” 当时我看了他一眼，感谢完他，接过来就放在了一个角落里忘了。现在才无意中看见了它。那桃木树枝已经完全阴干了。一整天我都在雕刻那柄手杖。先是去皮，把浮皮去掉。由于这个还把我的手指碰破了。血也流了出来。我买了创可贴包上。找了副手套戴上继续干活。将浮皮刮干净后，我被它里面的情况惊呆了。里面是迷宫一样虫子爬行的轨迹，自然的轨迹明媚出来那么天然美妙绝伦的轨道。那些多年前还活着的虫子的坚韧与持之以恒令我赞叹而且感动。那些多年之前活着的虫子们的艰苦卓绝而且艺术化的生活将我惊呆了。此刻我几乎看见了时间的纹路以及卑微者的生之伟大，那些前赴后继者的死之伟大。谁说它们生死的微渺留不下丝毫痕迹？在此刻它们成了我的导师，成了我的艺术化的手指以及刻刀的导师。我不再需要我的任何想象了。那些虫子想象般的生活远远的比我艺术。那些痕迹指挥着我手指移动的方向。我开始喜欢上了这种发现而不是创造。我开始心无旁骛耐心的循着那些先驱者们留下来的时间的轨迹调动我手里的刻刀。那些软木屑在阳光下漫散成一股白烟。我的头发上，我的衣服上不一会儿就被那些白色粉末覆盖住了。我已经停不下来了。我已经进入了状态，痴狂的状态。那些，那些虫洞总是在最需要的地方最合适的地方停滞然后转折。我想象着虫子们蠕动的身体。那些火热的寻找食物以及建筑房间的过程。那些虫子曾经从它们所建筑的城堡里露出它们警觉的头颅。那些虫子们饱饮着桃木生命的汁水。那些桃木慢慢的变成我现在即将完成的坚硬的骨头。可能的，我会沦陷於我现在的工作。我的文字们也可能会变成那些曾经以及我很久以后的意念的虫子。我喜欢进行下去，直到生命的结束。 138079 皕皕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