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虚怀，能否容下一个人的住址（六首）

北君 · 发表于 2022-6-2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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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虚怀，能否容下一个人的住址（六首）
文/北君

◎在尼山

高山仰止可以匹配尼山
一级级向上的台阶
把尼山举到了人类精神的峰巅

拾级而上的人，自春秋而来
尼山之上，一棵古树百鸟争鸣
三千弟子，行囊里装着一阙阙江山

我来自燕山，用头颅丈量两山的距离
用易水对接沂河
德润我半世的枯槁和苍凉

◎空山

峰峦。溪涧。密林。山风
斜射的阳光，粘稠得如同松脂
粘住蝴蝶的翅羽和虫鸣
一溪涧流时隐时现，进退维谷
一棵倒伏的树，拥有归隐的灵魂

寂静。来自一只悬浮的鹰隼
与山谷的对峙，来自岩柏的张力
和它盘旋向上的稳定性
归鸟入林，黝黑的眸子里
有清澈的虚无，翅膀驮着黄昏

诺大的空山，装不下人间烟火
一座森林，容不下一个人的刀斧

◎木耳

大自然的天籁之音，你是倾听者
密不透风的丛林，物竞天择
一截倒伏的枯树，潮湿、腐朽
滋生一层青苔，而在木桩的断裂处
钻出一丛丛圆润的黑木耳
似在谛听穿林的风雨，落木萧萧
阳光的五线谱挂着一串串鸟鸣
而在密林深处，山涧溪流
在山谷弹唱，奏出金属的和弦
万籁俱静中，远处伐木声骤然响起
针叶形的尖叫，阔叶形的呐喊
藤蔓植物拉长惊恐的尾音
一些高大树木躲闪不及，轰然倒下
就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一双手，正在取走森林的耳朵

◎横河子

一条河就横在那里，那个河谷
那里的森林、溪涧、清风、阴翳
只属于昆虫，鸟鸣。我来了
从喧嚣的城市，走进这片神的流放地
用尽我半生的时光。它就在那儿
我退守的最后一道河谷
一寸寸逼退体内的城池、隘口
逼退工业模板，私人定制，空中楼阁
河谷中野生的菌类、浆果
清风的居所，鹰漫步的后花园
它的虚怀，能否容下一个人的住址
体内的荒漠能否与横河子
达成最后的妥协，让躯干躺平
遍植草木，静养寂寞
认领忘川逝水，白云苍狗

◎湖畔

流动或静止的事物，水的修辞学
与天空对峙，映照，妥协
镜像的多义性，隐匿风言风语

耽于沉陷，从倒影中剥离自己
心中块垒如水中的石头
一沉再沉，一片云反复擦拭夜的轮廓
一湖止水，让风止于青萍之末
奔波的山影遁迹于无形

而湖畔就是一只遗世的白鹭
抖落尘世的披风，一个古典的隐喻
双翅下按，一个白鹭亮翅
倏然间从湖面消失
就像一切不曾发生过

◎入林记

我想我已抵达这里
在这里，蜿蜒的小路蛇一样
隐入山林，林中飘来草菌的气息
轻易地阻拦了城市喧嚣
和一路风尘，一溪涓流从脚下
溢出，网状青苔漫上青石
更高处的天空，被绿叶和鸟鸣填满

密林深处，倒伏的枝干横斜
拦我，一丛丛黑木耳
如幽冥的耳朵，似在谛听穿林的麋鹿
众鸟归林，引发一阵骚动
谁蹑足潜行，绕过荆棘、困境
绕过捕猎和陷阱：嘘——
就像一个神秘的随行者
隐去尘世外衣，将我挟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