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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民】林巧稚 于 2022-1-29 10:01 编辑
【第二场】万物静·山水之间 @戴望舒 讲讲刺猬的故事 “丽咪”是我的小名儿,可自五岁以后,这么唤我的人越来越少。继母只最初叫过几次,后来改成了“阿稚”,父亲只私下叫我“丽咪”,其余时间都叫我的英文小名儿“BeBe”。
六岁以前,我长发披肩,母亲把它梳成各式各样的发髻,在当时街巷里,是最靓的风景。六岁时,我让父亲带我去把长发剪短,变成了齐耳短发,一直梳到上协和。
父亲私下里说我像个小刺猬,我知道他的意思。为了不让继母碰我的东西,刚刚入学的我,下学的第一件事不是写作业,而是洗衣服。
凭心而论,继母这个人不错,心思细腻,心地善良,就像她唤我“丽咪”,我不理,她就笑着改叫“阿稚”。我的东西不让她碰,她就叫阿姨帮我整理,也从不进我的卧室。这些年,我一直叫她“aunty”,她都笑着应着。
她来到我家,照顾父亲,尽心尽力照顾我们兄弟姐妹,而我为何总是无法和她亲近。后来,协和的师兄说我,太过任性矫情,母亲离开不是继母的错,父亲再娶也是人之常情,为什么我总是走不出自己的心结。对啊!我为何总是走不出自己的心结。
自从1921年离开厦门,到如今,我只回去过两次,也许第三次,只能是魂归故里。
后来在协和念书,在协和工作,去师兄去过的英国、奥地利,去他计划的美国,这一路走下去,身边同学、同事人来人往,而陪我走的最久的,是我办公桌上的一盏绿灯罩的西式台灯。
这盏台灯的灯罩,在那场风波里,被磕掉一角,一直在我家里的写字台上。它的灯光是柔和的桔色,总是在深夜默默守着我,有时直到天明。
一辈子其实挺漫长的,没有谁能陪谁一直走下去,山水一程,有个陪伴我已知足。
在协和工作这些年,听到同事最多的评价是:林先生,太严肃,话太少。
听到学生的评价是:陪林先生查房,不背熟病例,很怕看她的眼睛。
听到患者和家属最多的评价是:林大夫,总是笑,心地善良,对我们很是关照。
他们嘴里的人,都是我!
说起来,年少我也是个话痨,整天絮絮叨叨,把父亲都吵烦了,家里的哥哥、邻居的哥哥有时候都躲着我走。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话越来越少了,大概是母亲离开以后,或我去协和以后。
在协和,我的闽南话他们听不懂,说英语好像又没有几个人能跟我交流,不说话、默默听,有时笑一笑,好像是我进入一个群体最舒服的方式。
再后来,工作越来越忙,说话也成了一种责任,对病患说话,每个字他们都当诊断,对学生说话,每句话他们都当医书,对同事说话,言简意赅才能让彼此节省时间去处理工作。
我最多的话,都写在文字里变成了病例、会诊报告、专项论文、科普读物......
山水一程,没想到,最后这些文字给我的陪伴最多啊!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偶尔听到几声自行车响铃。手里的钢笔滴下了墨,把本子染蓝了,我竟然都没有注意。
这一夜,我的台灯又辛苦了!《农村妇幼卫生常识问答》已经写了快一半,可能明天它又要陪我一程。
——1978.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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