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无题之作》

赵颉

赵颉诗歌

                 组诗  《无题之作》

【之一】

你看到过很多鸟吗。或者听到
那都是徒劳的，宛如人们

人的徒劳远不如鸟儿纯净
鸟儿闷头找寻吃食，仅在求偶时
鸣啭。枝叶捂住一粒瘦小的脸

鸟儿再多，也不如人多
那些个
人们

我乃其中之一
断不是植物，不是土块、石头、烟雾
我是刀，割下鸟儿的尾巴

让这样可爱的东西越来越多
它们就像澄澈的湖水。你说湖水
我就兴奋地问，尾巴在哪里

【之二】

大雨倾盆，这些水
灌进衣领形成漫涣的河流
他此刻想到的事却是干燥的
干净的长发与棉布衣衫
于北京城某个胡同旮旯默然等候
氤氲之深，他听懂了雨水急促的话语
暗示阳光遮蔽，肉身与影子不能分离太久
否则肉身的孤独会成为绝对
影子会逃逸也会因思念而永远亡故
雨算不了什么，影子是一个致密的夹层
水是徒劳的过客。他可以
用刀把水切成轻薄的片状
使用几滴素油、半勺盐末和一把柴火
炒出佐酒的菜码。影子原本贴心
原本许下天长地久的约定。大雨倾盆
他努力狂奔到水之前，或水的缝隙
为了影子，鞋与脚步一直是干燥的
必须干燥。必须被同一件棉布衣衫
紧紧包裹

【之三】

中秋节即将来临
送礼的人渐次多了起来
这里总是个讲究人情的地方
这晚，地铁1号线最后一班
坐着一个中年女人
穿着陈旧的印花衣裤
她挎的月饼匣子居然很古老
她总是抬头看车门上端的站名
眼神清澈善良执着渴望忧郁茫然
好心人问她哪一站下车
她说不知道，也不知道哪站上来的
车快到八宝山站了
她问门上方的字都是什么意思啊
她说仅仅认识繁体字啊
她说今昔是何年

【之四】

我要说，在秋风里说。夕阳余晖
把池塘镀成金黄。最灿烂之处
就是荷叶残缺的枝桠，低垂的伞柄
它此刻才把所描绘两个季节的脉络
展现给一双好奇的并不相识的眼神
尤其这些苦涩的味道和带刺的骨骼
我要说，给光阴所遗留的腹稿
都在设计之中构建之中
那些文字还要等待雪花的飘落
每个冬天里，美不胜收的风景
我要在秋风里说，水下有温暖的泥

【之五】

他油光呈亮地说
他西装革履、裤线笔直地说
他领带蜷曲着斑马花纹地说
他浓眉大眼地说
他明眸皓齿地说
他紧紧搂住一缕袅然思念地说
他一粒西药一丸中药地说
他没有剃干净花白胡茬地说
他大腹便便地说
他秋风扫不下那几片杨树叶地说
他突然肺部痉挛地说
他西边阳光东边阵雨地说
他说，兄弟们，快躲到屋檐下面
他说，那里正好有一个马蜂窝

【之六】

某一天夜晚的月亮
某一时刻的月亮
就会成为某一个人、某两个人的月亮
就会成为某一个很大的国家的月亮
就会是一句低吟，一句誓言，一腔暗恋
总之今晚可以温柔，可以自圆其说
可以醉到忘却星空
仅留一滴滋味皎洁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