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山谷里的呼唤》

胡云琦

小小说《山谷里的呼唤》
文/胡云琦

       月、像船；今晚犁开云河，载来万点星辉闪烁。
       雾、似纱；萦绕中、朦胧已入梦乡的北疆林城、阑珊灯火......
       距“全市画展”的剪彩时间还有三天了，她的作品就放在眼前， 绘画的标题取名《希望》。
       一棵巨大的树木占据了整个画面的空间，交叉伸展的枝丫遮蔽了苍天，金碧一色，意境浑然。
        站在画前，很容易产生触抚的动感。让人想到这树木的后面、仿佛隐藏一轮硕大的骄阳；你可以把它视为夏野的变幻，还可以把它视为深秋的斑斓；无论从哪个角度分享，那浓郁画境中的精神盛宴，都能给出圆满的答辩。
        画面上粗壮的树干连同枝叶的烵烁，充溢着茂密生命的绚烂与不可污染。她的画、写意与传神不同于法国风景画家柯罗的《阵风》。有房屋、倾斜的树木与赶路者的艰难。她画中的树有钢浇铁铸般贯穿天地的力度，就连飓风也不能使其屈服，亦如灵魂中不可扭曲的傲骨。
        这幅画是他离开本市的第五天，托人从大山里寄出来的，随画还寄来一封长信：
        到这里来吧，我需要你；这里有我们想象不到的素材，有我无法表达的生活画面。过去在校园里，学到点滴绘画经验，就感觉飘飘然不可一世美如仙女莅临人间，原来在鬼斧神工的自然造物面前，我才发现我的绘画表达能力简直是有限的可怜！我没有能力画出正直淳朴的林区创业者的工作画面。幸好出来时随身携带了相机和胶卷，等你看到这些冲洗出来的照片，一定会惊讶我的收获满满。
       前天，我和清林姑娘们乘车上山，沿途看见一只高大的马鹿站在远处的山溪边饮水，当时那股高兴劲儿就别提了，我兴奋得手舞足蹈，真想跳下车去，跑到马鹿身边。马鹿还没看完，突然又从林丛中飞起两只美丽的山鸡，在绿树蓝天的衬托下，那斑斓的翎羽就像五彩的缎带，令人眼花缭乱。”
        大兴安岭的盛夏，绿色缠绵，极目远眺，遍岭茂密的林地资源色彩万千，宛如无垠的锦毯在苍茫的山野间铺展。汽车沿着一线金黄色的沙土公路在绿色重叠的树海间穿行了九十多分钟，最后在炊烟袅袅的密林小工队驻地前停下，我看见帐篷上用红笔写着‘脚踏千重岭，斧开万座山。’十个醒目大字，不知是哪位民间大师的感慨豪言。有几位青年帅哥蹲在帐篷门前，正在聚精会神地摆弄着油锯；后来才听说他们是在研究消音装置，据说是想改进油锯，目的是为了减少林区工人在采伐作业时听到的震耳噪音。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独特；研究课题一提出来就受到工友们的一致好评。如果能研究成功，不但可以减少油锯噪音对采伐作业人员的听觉危害，还可以有效减少事故发生。
       我的第一幅作品是《上工》，画的大意是：太阳尚未升起，远天有一抹晨曦，在近树工篷的衬托下，采伐工人正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大山；因为画面处理的十分和谐，所以我非常喜欢，可是，李队长看了之后，却显出不痛快的神情。他对我说：这类作品已经太多，再画；势必落入俗套。现在国外已经用直升飞机采运林木造材了，从这一点来看；我们是落后的。但我们要加速改变这种落后状态，我们相信，中国的林木采伐技术，在不远的将来，一定能步入世界先进行列。他还告诉我要避开直白化的临摹写真，不要像前期来到工队驻地采风的绘画人那样，画几个人物素描就走。搞艺术不能步人后尘，要创作出能够真正打动人心的作品，既能反映小工队的艰苦，又能反映队员们的劳动热情，激发人们向上的信心；这下可把我难住了，我没有能力单独创作完成这样的作品，只能求你了。
        你来吧，我崇拜你；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另——告诉你一件很可怕很可怕的大事：
        昨天下午，我去丛林中作画，遇到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当时，太阳正从高洁的晴空洒下金色的光线，一带清澈的溪水舒畅着耀眼的淙琤从我脚边流过；山鸟婉转的叫声不绝于耳，花草树木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馨香，大自然迷人的景色令人陶醉，我正对着一棵高大的苍松作画，突然看见对面那片密林晃动起来；随着一阵沉重杂沓的跫音，只见四只两大两小的黑熊从树林中窜出来，转眼之间它们就来到了我的眼前。我吓得急出一身冷汗，紧张的甚至发不出求救的呼喊，我孤零零地站着，紧紧攥着画笔。近在咫尺，我看见一只大熊前掌高高抬起；它圆睁着双眼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什么，然后又冲着我的方向嗅闻；我看见它伸出舌头舔它的前掌，我看见一串粘液从它口中流出滴入草丛；它突然伸长脖子，瘆人的吼声直教人不寒而栗仿佛连树林都被震颤了。
       我想躲在树后，可是我不敢挪动脚步；我害怕被这四个凶神恶煞发现，扑过来撕碎我，然后咀嚼我的尸体。我甚至想到你握着我给你留下的沾满血迹的画稿哭泣，一想到我留给你的生命竟然会如此短暂，我甚至开始抱怨自己了。
       ——哎！也许是爱神驱散了恶梦。想不到一声怪叫之后，四只熊竟然一只接一只地从我身边走开了。
       这时，太阳已经平西，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壮观的图景；我所绘画的那棵巨树，正立于我和落日之间。由于光合作用，阳光仿佛是穿透了树木直射过来，定睛细看；又好像阳光长在树木中间。这辉煌的幻景，给人以无穷的启迪；处使我连夜创作了这幅画，由于激动，加之水平有限，让你见笑了。但我请求你，不要再延续你那种让我让我感觉有意疏远的孤傲了。如果把你的才华与这里的现实联系在一起，那一定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收获，来吧，我恭候君临。
        他读到这里，长叹了一声；轻轻放下来信，面对画面沉思良久。那幅画在他面前渐渐模糊了，茂密的树叶变成欢呼的手臂，手臂旋转渐变成七彩光环，光环内金黄的背景，烘托着一颗超然的松塔，松塔内是闻名于世的万里长城。
       哦，从形象到形象，需要多少次笔走偏锋的灵魂碰撞，才能溅出艺术的火花？让现实与想象在创作中互动。他迅速勾勒下草图，并且在草图的左上角写下“信念”二字。
       拿着笔，他似乎满意了，如果说《希望》是一种寄托，那么，这《信念》就是一种鼓舞；没有人会想到《信念》与《希望》的联系，也没有人会想到她那一段危险经历，闭上眼，他仿佛能够听到她在山谷里唱歌，一遍遍呼喊他的名字。奔走在没有手机的年代；也许，只有他才能真正理解她画中的心绪吧。这一夜，他睡不着了；他将以火热的激情，给这幅画定稿，然后署上她与他的名字，他决定选择这幅画作为本市画展的参展作品。但是在此之前，他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给她写一封回信，告诉她一定要在山中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