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

胡云琦

飞蛾扑火
文/胡云琦
  
       万籁静怡、润雾缠萦的夜国，香草馥郁的气息多么奇异而充满诱惑？
       楼下，无声地停满甲壳虫一样甜睡的小车，江河与山壑，分别在远处构想下一次即将到来的黎明壮阔......

       二十三点，一只飞蛾转动了一下它疼痛缓解的下颌，抖开翅膀，眨巴着眼睛飞起来了。很多蛾、很多小鬼一样习惯翳暗出没的蛾；也都纷纷扬扬地飞起来了。它们的异眸形成于成千上万个复眼的组合，躲过白日的燥热与强光照射，现在，很多休眠休克的复眼开始工作；月色航标灯一样的指引恰到好处，因为相距遥远，接近地面已尖锐削弱的光栅，不但不会刺伤或者亮瞎飞蛾的眼睛。反而为它们的出行提供了经典的条件反射；光线，不断在复眼的一侧瀑布般倾泻进来，从而使飞蛾可以出色地算出自己与物体的间隔。 只要它持续保持与光源照射构成四十五度的夹角飞行；那么，它的均加速飞行永远都是直线和最捷径的。
       飞蛾就是用这种方式在夜色中奔忙穿行了多年；如果追根朔源、应该说在人类诞生之前、它们就这样飞行了。它们对月光的深信不疑，就像人类单相思里的情痴，对爱恋的投入忘我、执迷不舍——
      “......往事随风我随往事漂泊

        越逃避就越受折磨

        旧日如梦我被旧日淹没

        除了回忆还剩什么......”
        一只蛾，一只接一只的蛾在夜空中飞舞，它们用快意的翩舞，回赠给月夜一首首生命的赞歌。夜的舞池就这样悦动着欣然轻捷的舞影，蛾子们在欢快的飞行中享受斩获、享受辽阔。
       蓦地，一些不速之客，一些夺命的蝙蝠犹如一道道黑色的闪电，疾速闯进蛾子毫无设防的领地。蛾子们拼命闪躲、惊慌失措。其中有一只惶不择路的飞蛾，拼命地飞绕了几周之后碰壁而落，因为对面光华的透明玻璃中正透来亮丽的灯光，蛾子错把灯光理解为鼓舞生命的月光了；为了飞翔，为了体验飞翔中的忘情忘我，蛾子忘记了滑跌的挫折，忘记了身心的伤痕。它一次次纵身跃起，向玻璃撞击，而且不停地调换着角度探索；经过不懈努力，苦苦挣扎；最后，它通过一扇敞开的窗口飞入室内，它激动地围绕着吊灯旋转起来，它为再一次找到航标而欣喜。对人来说，这种低级错误是愚昧的。
       可是，做为一只弱智的蛾、它怎能区分灯光与月光的差别呢？吊灯向四周放射的光波是相同的，距离越近，飞蛾按照惯例捕获的参考数据就越加差错。错上加错，酿成飞蛾误把曲线飞成直线的苦果。它只是确切地误以为自己已经飞回航道，它甚至误以为它已经找到了幸福的城廓。蛾子在飞行中感觉到光芒的暖意，这是它以往的飞行中所不曾拥有过的。一种即将融化的快乐、正在误导它飞向堕毁的陡坡。
      蛾子不停地撞在灯壁上，跌落、飞起；飞起、跌落。 这蛾子的路径，就像一盘燃烧中的蚊香。它一心想穿越奔忙的焦灼，找到栖息的花朵；它永远都不会想到，其实自己、正在奔向劫难的大火......
       灯下，一名不慎跌进色魔陷阱的美女，在困兽般的挣扎中；看到了跌落在吊灯下的飞蛾，它正奄奄一息地颤动着伤残的翅膀，等待死亡最后的折磨；她流着泪，为自己的轻信和执迷不悟感到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