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马甲】我是拾遗。

书架上的猪 · 发表于 2020-11-14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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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马甲

《拾年》

物也非，人也非，一个人的江湖
架打了，酒喝了，常聚常散罢了。

却是忘不了，冬雪未化醉泥，初春厚袍刚褪
你我二人，相携赶鹅偷藕
视远山如苍狗，捉茅檐入泥塘
将诗中妙句比翁媪
剐尽书里黄金尽散去。

涩涩青春葱葱，不可追
旧时袖内梗苞，已灿若盛夏
最是媚，低声浅唱，一曲葬花吟。

你说，江湖事，江湖了。
青山已改，绿叶为屏
咱聚好散好，荒唐事，莫须有。

《拾遗》

莫得头绪，佯装冥思。
初出道时，年少轻狂，欲揽月摘星入怀。
恍惚间，已千年。
昔日荒唐事，历在眼前。
伏若罗汉树，立似菩萨蛮，凄凄惨惨戚戚。
现如今，不堪回首往事
竟忆不起，你的音容。

《镇灵歌》

（悼一敬佩之人）

吾心怮之
魂兮归来
吾心呐之
魂兮归来
吾心书之
魂兮归来
吾心随之
魂兮归来

《空》

在成都的清晨
以前是虚无的地方
如今被雾占领
如果雾也是虚无的
等会儿剔除雾气的阳光
也是虚无的。

《无》

已到深秋，有时会到文殊院去拾银杏叶
有时去偏殿讨要一本佛经，厚薄不论
银杏叶有的翠绿，有的金黄
有时随遇而安，有时随心所欲
用笔在银杏叶上抄佛经
有时一个字，有时一个词
有时是一句，有的长，有的短
有时无聊，有时不无聊
有时心静，有时心不静
有时也不抄经，慢慢品
哪一句是佛语
哪一句是菩萨言
哪一句是凡人的土话乡音

《年，旧诗》

他很瘦，肌理如嶙峋的峰顶
刚入秋，薄薄的雪。

天未蒙亮，便已在市集摆摊
收整齐备便开始炸糖油果子
浮浮沉沉，漂满如江似湖的铁锅
等火侯到了，再捞起，滚滚落落
金黄如秋染，喜不胜收。

他的长发随意挽髻，厚厚的布织口罩如符纸泛黄
遮住面部，唯有一双明眸，偶露笑意。
青衫长褂，布鞋白袜，补丁如点墨着意
略显寒酸却洁净。

街坊邻居皆熟，也只有常客来光顾
都知他百十年来寒暑数一日，只为等一人。

等的人迟迟未到，便成了习惯
望向她曾频频进出的巷口
只想再看一眼，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某日，镇先生来了，买了串糖油果子
为了化解撞衫的失礼，便对他说

来时欢愉，去时苦多，朝夕早化泥
今生应无悔，她已等你多时。

他业已早已离世，与她殉情坠崖
只因执念，滞留人间，在最难忘的日子里
苦侯百年。

《思，旧诗》

奶奶对我们的想念，很轻很轻
像羽绒，像时隔多时
唤了一声，我的小名。
细细捻起一丝，放在掌心
如您的渺小，包容，善良
如你的微微一笑，绽放光明。

《且，旧诗》

且坐下，任汗蒸腾入云
随手捉鱼，还未去鳞
半壶浊酒，无以为佐。
递与我酒的手臂，渗血不多
和了些泥，血与脓液缠绕如墨泼地。

且喝口酒，吃上口肉
来来来，未曾谋面的外乡人
不谈船内糜音泯泯，不谈岸上纵欢如云
不谈苍天驱我意，不谈涛涛江水下几许冤魂

陌生人，且坐下
任我贱命如草木炭灰，生灵似花火明灭不止

《匠，旧诗》

这么多，搬运石头的人。
无聊又无趣，可爱又可恨的人

这么多写诗的人，掏体内暗藏的石头
塞往语言的世界，查遗补漏。

或拽住语言的石头，朝混凝土彻的肉身
闲不下来的填，才能喝到几口浊水。

这么多写诗的人，穿衣服的石头
花容月貌的石头，人面兽心的石头。

这么多写诗的人，拉着装满石头的船
任纤绳嵌入锁骨，思想陷入悲悯。

这么多写诗的人，再把石头搬上岸
佝偻的腰如弓，箭箭射空。

这么多写诗的人，搬石头上山的人
卑微如狗，一步一血印，无数滚落如石，粉身皆碎骨。

这么多写诗的人，用石头刻经，用石头雕佛
用石头煮饭，用石头生子，仍未化为不朽。

［注：旧诗皆作于五天内］

【有风居住的寺庙】

金堂云顶山慈云寺
有名扫地僧
花甲之岁，名为无名。
未曾听他言一句
听说是幼时顽劣不堪
师傅命其修闭口禅。
文革时期，师傅因护佛像冲突而亡
事发突然，走时也未能
与无名交待上半句。
之后，哑便是无
无便是悟，悟便是佛。

他所扫区域并不大
寺门与夫妻银杏树周围
平常时候，应打扫干净，无染无垢。
待银杏叶金黄落地时，需归拢汇聚
如佛祖降临，人心向处。

处芥子之地的他
在银杏树下禅立的时间
比诵经的时间
要多上许多。
偶尔在寺门遇见他
递与香给我
憨然一笑，胜君子万语。
有次在大雄宝殿
见他与弥勒佛对望
灰色百纳衣无风自起
无言对无言
似辩千言。

常在夜深时，他来到银杏树下想师傅
小时候，师傅经常会揉沙成佛
逗他开心，有时也会幻变出沙塔数层
像金光普照的空中阁楼。
现如今，他能使银杏叶叠为罗汉数百
如芸芸众僧
一半翠绿，一半黄金
悬于虚空处，寂静处，危襟正坐
伏耳耹听，风之声。
那风声，正是无名之念
他所念，皆星空，皆佛法，皆梵音。

【纹之前】

在他小时候，犹喜爱
放学后，钻进村口千年古杏树的树洞里。
这树洞，仅容他一身可纳
也仅他能见着。

洞内也非空无一物
朝东方处一精瘦宽额佛像居中而临
出处不明，佛龛内盛满水纹。
洞壁上若隐若现一略佛经
笔迹古朴粗篆，如坎坷山路知行难
仍执意攀登，凿凿不止。

小孩并不懂，识字已碍事
躲一时清静，躲此时彼刻的烦恼才算正经
说来也怪，进入树洞，便隔绝与世
他处便不在
很快便能睡去。

耳边呢喃的小小佛经，听听也无妨
飘落的笔画如秋枝，也能随手
勾腰拾起，敲击如乐
意念到时，扬扬洒洒，横撇竖捺，似兵阵前镋钯布列
一挥一霍间，在他眼里，煞是好看。

［言外之意］

【意1】

隔壁的他，在夜深时仍在练拳
拳意重重，眼看就要凿墙而入
我起身，饮了一杯凉茶，轻抚斜灯。

【意2】

他极少有看不下书的时候，此时
捧着的书里，吸不尽他的睡意
那溢出的，大滴大滴的句子
串成珠，待凌晨时分，会如刺，支棱。

【意3】

镇先生少与有钱人打交道，一则人家看不上
二则八杆子打不到。如果有，便会
深交，或许是贪图那次次不菲的登门礼。

【意4】

行走江湖，路见不平。
如果是土疙瘩，一踢踢之，伤脚，哭两场。
如果是土包子，挖挖机上，坏了，找娘。
如果是茫茫大一座山，爬，摔死了，埋。

【意5】

写诗如让字怀孕，之后便龙生凤，凤生龙
借腹生子的事咱也不做，白不做。
北地曾说，若能未卜先知，就须守口如瓶。

【意6】

不论新冠疫情，不论特郎普
时政是非八卦太极，皆不论。
论个啥，锤子事，朋友圈不能出大事。

【意7】

大道朝天，释道各行半边，故读书无用
这个世界，男人与女人平分，并无公平
天堂与地狱，和稀泥糊巴，便是这人间

【意8】

这女子叫捻一，擅缝魂衣
山河破碎前隐居于蜀中或吴地。
现在她改行了，主业裁缝
闲时写诗，不闲时不写诗。

【意9】

府南河的河婆名为汉玉。生时慈，死后
魂魄徘徊府河不得归，望江而立
镇先生陪她坐了一夜，仅看河水不看人。

【意10】

荒郊野岭，遇见一个小鬼，提着萤火虫灯
为镇先生照路。他驻足，留了三天
给小鬼，讲外面的故事，劝小鬼跟他走。
小鬼说，如果没有我，迷路的人会找不到妈妈。

【意11】

后来，他去看他，依然
夜夜为他人持灯，为心底仅存的光明
萤灯生生灭灭不止，陋月盈盈缺缺未息
初衷未改，童心不泯。
那缕沾染因果的执念，愈来愈圆满。

【九个我】

啃漆黑面具上陈旧的泪痕，是一
转身抚平书桌上的凸起的字符，是二
听妈妈唠念小时候的顽事，是三
去上班的路上，公交车交过了好几站，是四
春天拾起的绿叶签业已泛黄，是五
生病的时候，才会想吃火锅，病却久久不来，是六
看八佰，听佛音，仿篆体，喝咖啡，耗一日，是七
与娃玩幼稚游戏，专心听她的七岁烦恼事，是八
想去深秋里，看红叶，迟迟不成行，是九

《你不是别人》

你不是别人
你是一枚时间的胶囊，溶解并稀释哲学的浓度
你是指纹收集器，爱抚与碰触别人的温度
你是人群中悲欢离合的收纳箱，不以物喜，仅为已悲
你高，你矮，你胖，你瘦
你老，你不老，你一撇，你一捺
你不动，你不听，你不看
在这个世界，你不是别人
在别人眼里，却是你
及你眼里的，别人。

【久】

猴三擅长非洲鼓，枯瘦长臂不经意捕捉的鼓点。
抑扬顿挫，抛向四周，欠身曲背，音满则四溢。
久不能释怀，沉浸在冬日的夕照下，泪流满面。

【雄鹿】

去动物园
看雄长颈鹿吃树上的叶子
它总是要低下头才能吃到
挂在树枝上的绿叶子
先是树顶上的部分
慢慢地
慢慢地
头越低
越低
当上面树枝间隙的叶子
也被啃完了
只剩下离地最近的那部分
它索性
咚地一声
跪了下去

【道与善】

道可道，非常道
妖有妖道，妇亦有婶道。
此言大善，语毕，转身便去掏
婶胸间热温的黄酒。
婶不语，恼了半天的锤子
善与不善，没想好。

【厌倦】

猴三并不善于
和狐妖打交道。
它居住的巷子叫柳叶巷
它来之前，这条巷子叫柳叶巷
狐妖来了后，这条巷子还叫柳叶巷。
柳叶巷住着
猴，狐
与人。

【当午后越来越仓促时】

得把柳叶巷内的蝉鸣摁住
哦不，捂住
猴三随手扔过去的静心符
仅仅写了个静
那个比较关键的心字
因为尿意比较急
还差那么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的点
让午后的蝉鸣
死灰复燃
仅仅停顿了一刹间
连蝉自己也以为
从未中断过
一直在叫啊叫叫啊叫不停地叫

【允】

修道何其艰。
每每月圆时，猴三便寻一山深崖
笔直坠下去，破碎的肉身一而再，再而三地
用细针勉强缝制。
偶有多余的部分，还原不回去
便埋于崖下
以备下次不足时补上。
它走进肉身，如穿上一件缝缝补补的旧衣裳
它沐浴在月光下，打坐
身旁一片狼藉。

【米汤帖】

猴三，前天剩下的米汤热热，我回来喝。

【简】

很少见，有狐妖让自己相貌平平
胸不大，屁股也不翘。
偏偏还近佛，蓝衫配佛珠
遇见了便羞涩一笑，浅吟佛号
大多数时候，都待字闺中
这些都还好。
近晌午时分，她都会敲五分钟的木鱼，念念经
猴三最听不得，那声声叩他心。

【遇】

按本意，第一次遇见她，便应问她名

那天，它搬了条藤椅，喝凉茶，在巷尾翻书
是一本山水精怪图解疏注。

那天，她提着碎花布囊，悠悠而行
随手摸出钥匙，打开无人居的一号院
门吱呀一声，便关上了，闭得还很紧。

【平】

她叫平，便是平。
不是萍，萍水相逢的萍，泛萍浮梗的萍。

平就是平
就像夜深人静时，褪衣解带后。

一马平川的平
似一叶扁舟，盈盈一揖，遇水则游。

一泓夜雨 · 发表于 2020-11-14 22:26

沙发，首赏

横刀 · 发表于 2020-11-14 22:26

沙发赏读。。。嘿:victory:

改。。。地板赏读。。

翠儿 · 发表于 2020-11-14 22:32

横刀发表于 2020-11-14 22:26
沙发赏读。。。嘿

改。。。地板赏读。。

改，地下室赏读，嘿，

翠儿 · 发表于 2020-11-14 23:16

【九个我】
文/书架上的猪

啃漆黑面具上陈旧的泪痕，是一
转身抚平书桌上的凸起的字符，是二
听妈妈唠念小时候的顽事，是三
去上班的路上，公交车交过了好几站，是四
春天拾起的绿叶签业已泛黄，是五
生病的时候，才会想吃火锅，病却久久不来，是六
看八佰，听佛音，仿篆体，喝咖啡，耗一日，是七
与娃玩幼稚游戏，专心听她的七岁烦恼事，是八
想去深秋里，看红叶，迟迟不成行，是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