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外婆的诗

书架上的猪 · 发表于 2019-11-30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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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是否就得到了永生

您拒绝过，我的长大；
我也拒绝过，你的老去。
发压岁钱的时候，我们都彼此等待着
对方。
是否要跪在您的膝间
奶声奶气地边吃棒棒糖
一边叫您：“外婆……”
新年才会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无题

熊家沟像丘陵地带上的巨大伤痛，断裂在两群山之间
剥不出一段完整的历史。
从舅舅家回来，走那条小路。
童年不知道应该在哪个盒子里启闭。那个男童
顺着记忆的蔓藤往前走，最终还是在竹林迷路。
这个坡，扶着外婆，踩实每一步
每走一次，外婆的脚都在颤抖。
牛，总在坡后吃草，或者泡在鱼塘里
偶尔看我一眼。我稚嫩得像一片绿叶
奔跑在田坎上的小路上，田里的谷子低着头
冥思苦想。外婆有一着没一着地
唠叨，它们像钝刀一样割扯
空气中的静。我甚至脱掉了衬衣
露出一排排肋骨。在古井田边
我目送着一只大大的白鸟向东边的桉树林飞去。

无题

我也不再提及梦境。我入外婆的梦
如到无人之境。我一把一把地掏她的病，她的痛
我一点一点地拭净她对我的思念。
外婆，你是穿白衣还是黑衣
我睁不开眼，在一个若有若无的洞口喊你
你听不见。
坟里太冷，我知道你怕冷，再找一床棉絮。
一只只小兽在咬你，你的骨头一寸一寸在消失
外婆，你要离我而去了吗
你还在怪我，没有见你最后一面吗
我已经不想提及梦境。我扶着又大又圆的月亮
我趴在井边，寻找一个人的童年

食土豆者

母亲从锅里端出来了,土豆焖饭
没有点缀，只是一个劲地冒着香气。整个屋子
只有这一种味道，纯粹，弥漫。
屋子里很湿，地气重，墙壁在斑驳地脱落。
布局还是夏天的样子，那个贮藏玉米的大木柜上
零乱地放着几把镰刀和塑料袋，还有爸爸的酒瓶子。
屋内的墨蚊不多，换来的是更毒的花脚蚊
它们都很乐观，唱着小曲儿来吸我的血
我经常不声不响地一掌拍死它们。
那只死了十年的小花狗蹲在我的脚边
不时用前爪逗弄掉在地上的土豆。
外婆常在唠着，头痛得厉害，手颤，看不清楚我们的脸。
那时我们不懂，装作没有听见
我们埋下头，吃自己的土豆。
我给外婆舀一碗米汤，她喝着喝着，就喝斥一声小花
小花委屈地逃出屋外。
那时，我和妹妹都没有长大，外婆也没有过世
生活就像回忆一样的美好
我们一家子围坐着吃土豆

幻

常常是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把自己投入河水中
屋外的河像一条丝巾缠绕在我的腰际。我有无限精力
与蔓延到内心深处的河草争斗，或者仅仅是挣扎

天空低暗得快要掉下来，外婆在闸坝桥上呼唤我的乳名
拖得很长的尾音，连螃虾都掀起了波浪
并死死咬住蚌，漩涡越来越大，中心是深陷的圆点
高潮处，是我的梦境。很少有人在那里能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