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第十二期】这盛世还不能尽如人意（组章）

宋瓷 · 发表于 2019-8-21 2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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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宋瓷于 2019-8-28 15:44 编辑

   秋阳在芦苇上跳荡

   秋风熨平河床，脚印被沙粒雪藏。
   摆渡、戏云和追鱼，影子已被流水载走。我们看到半只旧布鞋被水呈现，惆怅里渗出无尽的苍茫。
   岸唇狭窄，几枝芦苇并不想站成寂静的形状。太阳划过的前胸和后背，在渐黄的苇叶上找到力点。那些水鸟飞来飞去，偶尔斜挂在芦杆上，秋风哗哗响，挨着水流，悠悠远远，天地多么开阔！
   荣枯之外，我在河堤散步。
   抬头看，夕阳跳荡在芦苇尖，冒着火焰。
   天空抒情的蓝却在延缓。
   河床的磨痕里，我捡到一个遗弃的布娃娃，肚里的填充物是不易腐烂的棉絮。“归去来兮”，我忽然想起几午前捧心而过的女子，是否安好？！

   灌浆的水稻里，我择出一枝稗子

   “风里，一枝稗子的头扬得最高”。幺父赤脚淌进水田，用手指给我看。
   万亩的水稻，裤叶绿黄交替间，灌浆声盖过水响。
   这是江汉平原立秋的一个午后，太阳仍就火辣辣地垂挂在天上。秋天才刚刚开始，田埂上的草谦卑地低着腰，潮湿的地气沿茎脉向上窜，蚂蚱在折光中蹬腿蹦哒、然后扑散。
   我和幺父分开水稻择稗子。
   清水抱住水稻满满的根系，也抱住我软绵绵的脚掌。
   一枝稗子，在招摇。
   “叶落，碎过一次又一次的梦境！”风翻弄水稻的叶片和胸腔，像翻弄一本小账单。
   瞅着幺父微驼的背影，我不断挪动脚，双手抚摸稻谷和稗子，切身的体会像被镰刀狠狠砍了一下。
   几只麻雀从远处飞来，落下。像钉子钉在了水稻里。没见再飞起。

   产业园里的流浪狗

      产业园里，跑来一只流浪狗，满身污垢，病恹恹，皮包骨，见人就滑稽地作揖。一只狗的乞讨让人生怜。
      工厂的窗口，隐在灰尘覆盖的树叶下。我们在刨床上，深加工汽车饰件。堆积的半成品像山，等待被肢解。但每天十二小时轮换时间，还是远远不够老板们使用。
      产业园里，跑来的这只流浪狗。它围着满身油污的我们转。深一脚浅一脚，我们围着机器转。晚间饭后，我们这群异乡人，最喜欢对着落日沉默发呆。
   “悲伤一小会就行了！”有人站了起来，对着狗，扔过去没有一点肉渣的骨头。然后带着疲惫，继续又回到车间的操作台上。

   祖坟旁的新型工业园

      野草照旧应景。
      沟这边的祖坟，沟那边的工业园。同样的荒芜，让秋风没有迂回的余地。
      没有一只鸟肯落下来。
      遗漏的过去、残酷的现实，正在叶片上拉锯。大豆、小麦与一座化工厂移步换景，贫穷落后更像是悬在头顶的一面镜子。
      可我喜欢的还是一株玉米散发的香气，一粒黄豆自然炸裂而滚落的样子。
      站在祖坟的面前。水杉直指天空。是发问？还是默哀？
      高架桥跨过的洛水两岸，焦黄的菖蒲在浊水里，隐藏了自身的矛盾体。

   寂寞输给了一朵荷花

      初秋八月的一天。从东庄回来。
      沿途的荷叶是绿的，每一朵荷花也是艳的，只是摊开的手掌里，莲越来越饱满。
      这时的秋风不大、也不陡峭，迟开的棉花仿佛是给秋天的内心。
      西面一字排开的唐家山，保持着低调，太阳在肩头缓缓下沉，散落的村庄止于山野止于一条新修的马路，门前的细水总在半夜惊扰，有人披衣坐起，打开的院门，望向荷塘上未圆的月亮……
      初秋的八月。从东庄回来。
      天一黑，我总想着唐家山后、想着雪。那是一朵荷花的白，有苦涩的莲心。
      我就想起了你。那时你就坐在月光下，脚丫划动流水，眼睛却愣愣地望向另一个地方！

      记  住

      狭窄的厨房。漫进的阳光如水清澈。
      你在锅边倒水、点火。那些冰冻的饺子，快速获得着水的先知。
      菜市场，我路过了小白菜、莲藕和一粒霉乱的土豆。路过了路途的三层红绿灯和两边站立的香樟树;还有一个农妇蹬着的三轮，装满西瓜。
      我满是饥饿感。
      你在锅边煮饺子，低头，围红腰。揭盖搅动。然后添油加醋。动作看似简单，却击中了一个饺子的心眼。
      和你谈及屋后的柿子树稀稀疏疏站成一排，风不得势林不成荫，你欠了欠身子，任凭我咧着嘴，将一枚滚烫的饺子咬出一溜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