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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树弦 于 2014-4-18 16:07 编辑
1,火车从镇远出发
K1236次列车奔跑过贵阳
也必将途经镇远。我在镇远的候车室
翻阅荒诞派诗剧,剧中
他们恐惧于拔去骨髓里的苔藓
所以肩膀上的行李就越来越重,甚至
除了苍老,他们就剩下疾病
凌晨的镇远,灯火依旧阑珊
河水的哗啦只是汽笛的长长的余音
萦绕于小城,企图唤醒某种远古的力量
我无法禅悟。悄悄在人群中找到座位
把脸贴紧玻璃,该回忆的,留给村庄
该遗忘的,丢弃给黑夜
在疼与痛的刀尖上
我饮下了轮回酒,那枚月亮将是最后的晚餐
2,南京西路上的橘子
这橘子不再落入俗套被比喻为灯笼
尤其在落叶的行道树撑不起灰暗的天空时
尤其在麻雀的叽叽声奏不出鸟语花香时
尤其在冬季我们死鱼般坐在6路公交车上时
不要怕抑郁症、疾病;摒弃掉悲伤、痛苦、迷惘——
把头望向窗外,那些在风里摇曳的橘子
是篝火晚会上祖先祭拜图腾的贡品,遗落至今
就是一颗挨着一颗,跳舞的心脏
于深秋跳到了冬天。在朝九晚五的迷宫里
我们走丢了激情、坚韧、信仰、健康——
我们裹紧呢子大衣,不说话,也不微笑
各位散于从东到西的路上,且谁都不认识谁
3,啤酒瓶里的男人
01 像城市身体腐烂的味道,傍晚
烧烤油烟弥漫巷子,几张简单桌椅
把窄窄的巷子挤成小鸡肠子
座无虚席。满身污渍的建筑工
大口大口吃下鸡翅、鱿鱼、空心菜、火腿肠——
很紧促,放佛要把想说的话咽于肚子
才能平衡惶恐的眼神。这些食物支撑不起
建筑工的脊梁。
“老板嘞,来三瓶冰冻的啤酒!”
——砰、砰、砰
酒盖被撬开时,声音很大,回声柔弱
掷地,无声。不需要杯子了
建筑工握紧啤酒瓶像拿住一块沉重的砖头
准。对。咕——咕——咕——咕
当他抹去嘴角的泡沫,又开始
咕——咕——咕——咕
建筑工不再喝最后一瓶
点燃香烟,给远方的人打电话
满嘴散发出的是乡愁,那端定是亲人
那狠狠地笑,消散开来 建筑工依旧一饮而尽
然后把脸深深地低下,低于酒精的度数 而三只啤酒瓶,嘴巴呆呆地张向天空
02 建筑工消失于夜色中
剩下的三只啤酒瓶,站在狼藉的桌子上称兄道弟:
是世界变小了,或是千里婵娟两不共了
男人的肩膀挑不起越来越重的空气
遂把身体交给了啤酒瓶:
肚中风起云涌到了咽喉却风平浪静
4,走在艾溪湖
醉酒:一个人牵着影子
走在艾溪湖
柳树脱落完叶子,剩下
青筋状的柳丝摇曳,挑逗湖面
粼粼波光,弱为荒凉
水鸟天生就是不安分的小兽
忽高,忽低;亦悲,或喜
制造热点。影子走丢了
右手握住一把虚无掷向湖底
每个人都需要清澈的湖
洗涤脊梁骨内淤积多年的尘埃
甚至,湖面就是一面镜子
镜中,有一张神秘的脸
狠狠地看了我很久,偏偏不说话
5,在湖边,或静坐
仿佛离了背后那块石头
脊梁骨就要坍塌,如一片废墟露出的钢筋
然则,我相信了,大地只是一张报纸
报道冬天侵略运动的进展
身后的石头不动声色,而
那些落叶、枯草、橘子皮、塑料袋、烟蒂——
像谶语铺展于湖边。
阳光或许是报纸上唯一的抒情
我望向柳树,看柳丝如何摇曳,才拨乱湖的发
实质上它鞭打了我
我却静坐着,与某个人在没有围墙的湖边
进行一场思想交流。我可以起身
假装没有来过,撕开时间给予的锦囊
我就置身于冬天的马背上
空留尘埃被娱乐记者追着逼问我的足迹
6,蹬三轮车的女人
忘记了昨晚的诗句此刻是否在逃避蒙着面纱的刺客
跌跌撞撞于学院路。一路风尘追着行人跑
我们注定要吃一鼻子灰,甚至摔了几个筋斗
方才领悟生命的哲学竟暗藏玄机,也可能是前路漫漫
就像迎面而来的气喘吁吁的蹬三轮车的女人
仿佛得到的仅是少去的那个轮子
奔跑的三轮车终赶不到生活的留白之地
是否因为车上那满嘴面包渣的小胖墩沉甸甸的书包?
——那书包酝酿着蜂蜜,也许是春暖花开
我无法猜透,更不能强制拉开拉链
从课本里找到女人的幸福,去分析她男人的位置
当相反而行后,我几次回头
她双脚一上一下,且缓慢,三轮车如蜗牛
我卯足了劲,咽下风,后背的脊梁骨弯了
弯成一圈链条,生满了厚厚的铁锈
7,边缘书,或者我想念你
我戒烟,戒酒,甚至连诗歌也戒了
于是,我沿着一本地理杂志提供的线索
走南,闯北。公园的乞丐
与简陋旅馆的蚊子,逼迫我
再次沿一本书走,来到了边缘地带
低矮的平房,被豆腐状的蔬菜地包围
我不敢回忆村庄
时值冷冬,那棵营养不良的空心菜
爬满了虫子,吞噬着站立的骄傲。或许
我就该安静地,等待砒霜——雪花
雪花不来,这干净的空气模仿呼吸
而我,却不能怀念你的心跳
在边缘地带,今天重播了昨天的热点事件
只不过换在午夜时分。轮回也不过如此
来自边缘乡村,又借居城市边缘:物是,人早非
我戒烟,戒酒,甚至连诗歌也戒了
终戒不了想念。我喊出想念
你的影子于白天走丢,啊,不对
在走南之前,我就开始想念——
8,虚构:废墟之上
竞相模仿的建筑血统混乱
中世纪主义与古典文化在风里争吵不休
为了那层带有甲醛的油漆,姓甚名谁,互不相让
他们就躺在了我的脚下
废墟之上,我站成生锈的钢筋
抚摸着这老死的皮,我触不到心跳
呼吸艰难。机械表滴答,滴答,滴答——
像一个修道者念经文;也像
捡垃圾的妇女挥动勺子,去挖碗角米粒的声音
灯火像星子
落在我的身体上
仰望星空
亲近废墟
恩赐,捏脚而至
我写下一首诗,用皮肤
回到自己。我将抱住残骸
还有那本泛黄的书籍,去登高,远望
然后半途而废。于废墟中,让米粒站立
9,墓志铭:怀死于夜里的人
死于夜里的人恰好吻合了十月怀胎
只是哭泣者角色交换
尽管,我只是在路过殡仪馆记下你的名字
看到你的容貌,以及
看到那些吊念者,我就猜测到你的身份
——这,不重要了
我依然为你写下墓志铭:
五谷杂粮养育的躯体你还给了大地
你的名字刻在风里他们慢慢忘记了
10,我被挡在门外
凌晨1点,我在撒哈拉沙漠寻找三毛
迷路,被风沙包围
于是,摁下书,转身,向着村口小卖部
黑漆漆的蔬菜园使小路惊慌,偶尔失措地响
或者笑,这可耻的男人
足足笑了10分钟,被点燃的烟拍了耳光
才清醒,哦,没有鬼,自己吓自己呐
边走,边想三毛
还有她的先生荷西
至门口,是谁关了虚掩的门?
还把钥匙丢在床头 徘徊,雨打芭蕉,鞭打蔬菜
我躲在破塑料膜下,看城市灯火渐熄
再联想晚年,医院里的三毛
——我被挡在了门外
11,孤独书,遥寄友人
临近午夜,我在一杯咖啡里看见
白白的墙移动着,像一页又一页的书
我想看后记,最后还是做了困兽
于自设的房间,把影子追得无处藏身
影子悲剧地写下遗书散布为降落的雪花
覆盖了黑夜包裹住出租屋的心跳
温度越来越低,低到咖啡结冰,低到白菜发抖
低到风夹紧尾巴,畏畏缩缩地逃跑
敞开窗户打开门吧,就算躲过了和尚的盘问
也还要面对庙宇的晨钟暮鼓
——“孤独是一堂必修课,何不今天考过?”
12,我在的城正在失去温度
天高地远,我呼唤一个名字
风狠狠地扇了我,已经不能哭泣了
多么可耻的场景呀,暗藏许多悲凉
我在的城正在失去温度
像窗台的水仙花无声无息地凋零
没有预兆,更没有挣扎的余地
就坦然接受了这恩赐
事实上,在我呼唤一个名字时
我的体温也在降低,不然
谁会借一壶酒的力量去奔跑?
不知道,南北的地域差异
是否有两座相似的城在比赛
像拔河般争夺失去的速度
而我注定逃不出荒唐的闹剧
呼唤一个名字,或为缅怀
或为想念,在恍然隔世之中
我在的城正在失去温度 作者介绍: 树弦,苗族,1992生,贵州石阡人。作品散见《中国诗人》、《散文诗》、《散文诗世界》、《贵州民族报》、《天津诗人》,入选《年度南昌诗歌精选》 (2012、2013)、《中国诗歌散文佳作100篇》、《一根线的早晨》(加拿大)等,曾独立编辑民刊《泛舟诗刊》,《佛顶山》诗刊副主编 地址 :(330100)江西省南昌市新建县720厂东一区8栋1单元101室涂春奎转吴勇收,电话:189708836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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