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裴福刚的诗歌

一块红布

【80后】裴福刚的诗歌

相送

绿荫不减，成对的鸟鸣不减

浅粉的长袖，隐藏芬芳的心思

她眼看鸳鸯游走池塘，井水

融化笑意，而身边木讷的青袍

只顾纠正刻意的谬误

这一出人间的悲剧，幕幕入骨

好生短暂的十八里，观音的悲悯

偏你参悟不透，梁兄呵

婷婷的九妹已然照临，直至坠向

最后的虚无。一句“你花轿

早来抬哟”，她已是热泪盈眶

心疼，唤醒崩塌的光。数年之后

荒冢无人，枝头上一对蝴蝶在舞

冬至书

千篇一律的行色，快餐店化为城池

彼此遇见的人口占绝句，暗示草木的内心

……她手捧真相论道，如上帝

救赎一枚离群索居的兵勇

……他望着她，试图在这最短的一天里

补全半阙残词，眼睛忧郁而透明

下午五点刚过，月亮移过南窗格

整个白天，太阳的表情都过于丰富

转角的风也同时暗下去，静静地

期待一场久未谋面，却心有灵犀的大雪

天堂有路

有庙的地方，你也成了一尊神

长枪在肩，一头是酒

一头是梦里的祖国

多么悲怆的画面。屈辱的血

压在心头，而一双寒冷的眼睛

仍不肯放过这幽怨的灵与肉

教头厌了，他喝止住冰冷的追杀

饮醉的雪越发下得猛

绝望的风里飞着清醒的尘

枪

十多年了，我一直梦想自己能有一支好枪

锃亮的枪杆，射出几近完美的子弹和灿烂的火焰

我要在适当的时候，掏出它的威严：

让正在和准备仇视我的人，在瞬间失语、战栗

让那些俯冲下来啄食我肉体的秃鹰，更直接的坠落

让所有试图接近我的好人，也惊愕于我的无情

我还要把黑洞洞的枪口，向上指给快速移动的云

看它们捂着胸口狼狈鼠窜；向下对准眼前的一潭湖水

它是我最不能容忍的敌人，它歪曲了我的倒影，甚至

揉碎了我持枪的冷酷和自负

于是，我决定爆发：水面突然长高，绽放出的

怪异青烟，弥漫了枪的无辜和落魄

我，终于，打中了，另一个复仇的自己

祭

趁黑夜叫醒自己的人，急着穿过

锁人间的大雾，急着抱薪点火

煮沸一场长久的思念。以心赶路的

脚步，多踏湿在乡村的鸡鸣之前

昨夜里，他把旧事一遍一遍

对自己重提，把压在旧事下面的

那个女人，重新用眼波洗亮，悲伤

就先一步到达祖母的宅邸

而之后的泣跪，是在无碑的坟前

青烟缭绕，过往化成翩翩的灰

她能看见风中这株落寂的野草吗

她能收到这被点燃的问候吗

十月的田野，很多故影在重现、扎根

他固执地守着祖母和蝴蝶，守着

大雾之后，草尖上摇摆的风声

这一切令他透彻，想到

还会有无数个早晨被惊起，有炊烟

抵达十月的深处，他忽地面含宽慰

有如前夜的霜雪，只融化在这一刻里

念重慈

分明听到山风呜咽，子规泣啼

寂静的夜晚却再也见不到满头白发

油灯点亮山村如豆的日子

灯影里穿针引线的人难道不是您？

走水路，走旱路，岁月

被一双畸形的小脚跌跌撞撞踏开来

一路的脚印深深浅浅

一生的心事颤颤巍巍

想您，奶奶，今夜独自坐在窗前

我是一个省略号，被语言重重围困

裸体者

穿梭于人流和街巷，你的皮肤上闪着失落的光

几片云朵就可以包裹羞耻，除了廉价

别无它词。窗子里的闲人面露狡黠，把你复读

一遍又一遍。而你并不顾及，这秋日的午后

在半裸的屁股上奔跑，手提孤独的蛇皮袋

更像是提着自己灰暗的内心，和这个世界的谜团

不用猜想，你定是逍遥的鲲鹏，大隐于市

最大的秘密无人知悉。你不是暧昧的表达者

尽管，身体外部的声音吸引无数贪婪的好奇之徒

坦然的步履踩着骨头，像一匹马踏起满街的石块

皮毛上的灰尘来自异域，和无边无际的游荡

你不会停留在任何一丝偶然遗漏的光晕里

甚至不在乎对故国的感知变为惩罚。面对着

熙熙攘攘的红男绿女，你面若桃花，心如止水

边走，边微笑，边把头上的咒语洒落街边：

“我猜得中的终将消失

我猜不到的，将统治这个乱糟糟的世界”

世相之一

手掐着斑驳的金属管片，跪向

一朵清晨的云，膝下漂浮着

脏兮兮的倒影。他一次一次

把自己，镶嵌在沿街店铺的橱窗里

他的面孔凌乱，像是去年

来不及渗掉的雨水

他的眼睛，供出他卑屈的内脏

另一只手举着哀求，高过头顶

这别于众生的异端，仰视同类时

额头上，却写着行吟的诗书：

“我曾是无数人的救世主，却无法

挽救自己的没落”，他看见

周围人群散去，一束阳光发白

离别辞

悲伤不会更大范围扩散，我

虚构的含泪，挥手，在秋风中

一闪而过，女人莞尔，转身远去

用心送别一场相见，且将

多愁的云鬓生长在破晓之前

让东风再多一些劲吹，让百花

绽放在一人独饮的寒月孤灯下

不语，女人狠下心卷走过往

秋风理解一场真正的分别，河水

被远去的气息吹皱，吹疼

唯有离愁轻烟一般，无心弥散

眼中将熄，还入梦来

秋语

在黎明苏醒之前，吹灭灯火，哄睡

流水和石头。偷走秋风，落叶

以及成群结队向南的鸟鸣

一切都在此刻静下来，火热的蝉声

被一粒遗失的稻谷冷却，蝴蝶四散

把光彩隐藏，秘密飞往时光的洞口

阳光从绽放到枯萎，只经历不到一场雨

凉意裹紧每一个陌生的寒颤，依偎在

一张日历纸的某个角落，孤苦伶仃

多年前的一件衣裳，一个脚印，也

浮现在偶然捡拾起的回忆里，这个秋日

无法弥合的纠缠在泛黄的脸色里挣扎

而我，在树下看着一群蚂蚁四处奔走

像注视着无数个秋天，和秋天里的自己

在黎明苏醒之前，我是怎么了，怎么

忽然之间，变成了一个喜欢怀旧的人

作者简介：

裴福刚，男，1983年5月出生，河北承德人，满族。河北省作协会员。某文学杂志执行主编。作品散见于《诗选刊》、《国风诗刊》、《热河》、《燕南诗词》、《四季风》等刊，出版和自印诗集《听懂水手》、《盼望黎明的死者》、随笔集《最近比较烦》等。

诗观：

诗歌不是卫道士，而是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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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

梦浅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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