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山鬼短诗选（15首）

湘西山鬼

1.《那一夜》

那一夜我梦见自己是一匹会飞的马
一口气就从古典穿越到现代。那一夜，你如春天嫩绿的小草
我把你吃下去，祖国就万紫千红了

那一夜你知道有一种白叫月光白，我的黑
全部暴露在你眼前。那一夜你知道了我的黑
比月光白更具魅惑，你知道了世界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白

那一夜我是你的甲壳虫，爬满你的每一间屋子
那一夜你梦见那些背弃祖国的人，高举着旗帜和火把
火星溅到自己夹着尾巴上面又引燃长长的尾毛

那一夜每只铁笼子里都囚禁着一个幽灵
雪落下来覆盖街区，像覆盖我们身后的腐败。那一夜
我梦见自己栖落在你发梢，在你的发梢里庄周梦蝶

2. 《反弹琵琶》

我将背水一战，逆着青春往前冲，一路为你打开
潘多拉盒子。我将反弹琵琶，把那场最强的暴雨
演变成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把所有的情节
都修改成你的心愿，然后像八月十五的月亮那样冉冉升起

你只要靠着栏杆，等待每一只爱情鸟从夜空掠过
让每一个路人都因你而身轻气爽。都如
广场上洁白的和平鸽飞向高高的天空

而我将奉劝所有人放下虚伪的架子，真心倾听露水与虫子们
的窃窃私语。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围着火盆，感受
什么叫滚烫的寒夜。只是想当初，我不该把你的心灵之窗
关的那么严实，如同黑暗中的木乃伊

3. 《躲过睫毛下的那阵寒风》

躲过睫毛下的那阵寒风，你感觉心底的思念也飘飞起来了
这些年在外漂泊，流浪，好像风，从没有静止的时候

你常把故乡的雨水装在口袋里，动情时权当眼泪使用
而挂在身上的老枫叶，历经岁月的磨砺，也愈发沧桑了

在烛光涂满蛋糕的生日之夜。亲爱
我想到了曾经住在洞穴里猿人，想到了人生的坚守与脆弱

只不过像文玩人掌中一对核桃，抛弃与坚守
均在一念之间。而那颗柔弱良善的内心

始终悬着，像六月雪
不知什么时刻会飘落下来

4. 《清晨的镜像》

旧日子先是被挂在悬崖上，而后开始慢慢
跌落。时光已回不到从前
就像凋谢的花朵回不到枝头一样

露水润湿大地的眼睛，泪水湿润我的眼睛
众生走在人生路上，屏住呼吸
不敢去想身后零乱的足音

大地这面镜子里究竟隐藏了多少桃红柳绿
恐怕谁也数不尽。镜子背面的骷髅、坟山
更是令人毛骨悚然，坐立不安

我像一个远离了江湖的幽灵，背叛红尘后
隐居在山野享受时光的虚无
看没看透谜底无所谓，但至少灵魂是自由的

每一个闷热的夜晚，砂罐里的人都在试图冲破什么
我想，他们无非是贪恋外面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或在冰冷的季节，有人雪中送炭

其实有些贪欲注定无法兑现，就像我心地的隐痛
必须忍耐。待到最后的大幕落下来
掩盖命门——

5. 《一个冬天奇冷》

一个奇冷的冬天，所有怀抱都向太阳靠拢
你酷似圆明园遗址，沧桑而深沉
蝴蝶们见你就纷纷逃遁

偶尔也有乌鸦借助黑夜的耳朵
与鬼神交流。雪落得不深不浅
仿佛就在你我之间交头接耳

寒风擦过我的手势，吹灭远处的灯火
紧接着就是要命的沉寂。唯有远方的树木
踏着南归的雁声渐次消隐

此时此刻，月光显得特别柔和
我在寒冷中打着诗一般的喷嚏
想到人生的悲凉，蜡烛一样泪流

6. 《我只属于黑夜》

我只属于黑夜
像中药，历经火的煎熬
疗效才能外溢

我的潜质酷似沸腾的药汁
浓郁，放纵，任性。把毒性
表述成一种虚无，把危险当医术

而死亡所散发出的体香
借助酒，身魂袅袅
我必须穿过红尘的花海
才能抵御平庸与铜臭

7. 《一曲殇歌》

一杯浓重的咖啡拒绝了
糖的诱惑。那是源自离别前
甜蜜的唇语和宗教般的信仰

你说，只有最爱的人才会听见雨的啜泣
和荒郊的风笛，以及露天电影银幕上传出的狼嚎
你说，那个私藏手枪的男人，已被法律击毙

而你在酒水里放养的翅膀，即将以自由的方式
泅渡内心构筑了多年的城堡
你完美的双臂就是旋转的螺旋桨

企图用汹涌的海水去填补
一个漏洞百出的时代，那是诗人
的诗化演绎。历史最终会定格为一曲殇歌


8. 《姐金口开言》

姐想说话的时候，总喜欢用舌尖
触摸稻田。她的手势是飘忽的
即便借助风，也听不到历史回声

许是沉默得太久，姐突然想高歌
我端坐在姐的斜对面
感觉她额上的月华愈发黯淡了

当然灯光是柔和的，种子也在诗句里
抽芽。我答应过姐，立夏之前
必须在她的手掌心播种插秧

待到秋天，姐金口开言
语言穿过狭长的雪峰山隧道
最后凝结成前卫诗歌的样子

9. 《美人的一生》

影子出嫁后就不再提到你
也没提到你儿时的新鲜蔬菜
和橙色橘子。下班后常常直接
进入厨房，爆炒那些
浮躁的生活诗句

幻想五十年后自己已经足够老
双手掀不动轻盈的裙裾
日子越过越沉。忍耐
像体内长出的一颗颗毒牙
咀嚼从疼痛到芬芳，从柔软到僵硬
的全过程。仿佛美人的一生
消磨在一夜之间

10. 《苦难的出口》

菩萨敲门时，我正在子夜寻找
苦难的出口。那些表情麻木的人
依旧在日子的夹缝里干咳不止
每吐一口痰，死神就逼近一步
直至天亮，我也未找到苦难的出口

朝霞挤满久未放晴天空
杜鹃开着不同颜色花朵
我固执地在写无用的诗歌
只有城墙像是一具浮肿的尸体
躺在盛世，面目全非

11. 《我一生的坚守》
　　
我一生坚守在南方，口中振振有词
敢把被风吹皱的夜踢回给夜
至于那些琐碎的生活片段
休想将我扣押
　　
只要骨子里的花都在开，所有思念
像三月的樱花，软软地遮住荒芜
我就无惧无畏
　　
当然，我必须保持双手的干净
在圣水里装满经文，很虔诚的诵经
直至堵在胸口
厚厚的雪慢慢融化

12. 《隐痛》

最后一次听到机器的轰鸣
是我被迫下岗的那天。当时
只感觉时间在黄昏呼啸
反叛充当旗帜，从幕后走到台前
带茧的手满是落日的余温

多少年来，我已习惯从平凡的土中
挖出高贵的骨头。执拗的坚持里
涵盖了生命历程从年轻到衰老的所有

高贵的放纵抑或卑微的忍耐
早已凝结成灵魂深处的隐痛
我甚至不用去切割阳光下冥顽的阴影
就能从孤单的体内挤出大把辛酸的泪

13. 《活在人间谁都是赢家》

有个疯子在质问我的肉体
他从零追问到一百。还企图
想把我的肉体叠成春天的一座花园
用马匹带往仙界

我在乏味的天空下越活越瘦
泪水冷不丁夺眶而出。如今
说流干了就流干了
我用尽心机都没法换回

活在人间，谁愿意对自己影子撒谎呢
难以描述的是对生命体悟的拿捏
有时眼睁睁看着一个个灵魂消失了
却找不到丁点蛛丝马迹

只能捏造一只只小鸟儿，然后
自己提着自己满世界转悠
把释迦牟尼当成精神符号
过完啼笑皆非的一生

14. 《你我都是幻想家》

你站在鹊桥上，一晃而过
背影差点碰到北斗星

我舔着天空的脸
不时向红尘发出诘问
为什么我的口腔里布满了六月雪
星辰坠落时，乌鸦的影子在哪

谁也打断不了你我灵魂的对话
唯独听见，故宫的泥瓦匠说我的肉身
是泥巴捏塑而成的

你命中有张嘴，酷似一柄利剑
经常面对我的灵魂坏笑
还胡说什么自己就是女皇武则天
要像挥霍权力一样挥霍青春

我也偶尔在梦中扮演皇上
把紫禁城踩在脚下

15. 《诗人的孤独》

诗人的孤独，类似于将长发浸入深水中
时间愈久愈亮的那种。而眼下
你只能光头蜷缩墙角，充当贫僧

像蜘蛛一样在黄昏沉默而寡言
并且绝食一周。丢下蜻蜓诱人的瘦肉
借助门缝辨认远去风声

待到花甲之年，再将扎进深水里的头发
拔出来重新晾晒。拍掉绝世尘埃
让时光顺着蚁穴倒流

当所有日子归顺之后，神仙
定会君临。那时你与神仙一道
站在虚空的斜坡上共享夕阳的余晖

2019.2.19无为轩

水香怡

拜读，问好！

水香怡

语言很有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