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居住过的街道（六首）

养心兰 · 发表于 2019-1-15 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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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居住过的街道

二胡声响起时
街道已空了

绣花鞋磨蹭着
仿佛一不小心，还会有东西溜走
石板的琴键滴着水声

要不要坐下
嗅一嗅砖缝深处的味道
青苔滋生，像一个人的漫漶的思绪

还好，那颗老槐树还在
恰巧有放学的孩子背着书包走过
他们仍着棉袍马褂

有两个走得很近
一个进了左边的大门
一个进了右边的大门

2018.11.3

信

落笔一字“安”
是写给你，还是我？
安稳，安定，平安
安身在外，还有什么比这更主要

你们那么忙，时间那么快
哈尔滨，济南，北京，瑞士，法国
每次隔着手机屏幕
察言观色

如果还能像原来只能书信来往
该有多好
十天半个月，或更长一点时间
我们把要说的话慢慢写下
彼此慢慢等待

没事把看过的信当茶当酒
一次次泡一次次温
打开，再合上
再存折一样放入秘密的抽屉

2018.10.30

红棉花

对付一些咬紧牙关的棉桃
母亲有足够的耐心
她把它们晒在帘子上
暖在炉台后

棉花红一点没有关系
不能织布，就做芯子
大冬天的，能有一件新棉衣棉裤
足够胜过皇帝

掰开嘴巴，抽掉舌头
再把空空的脑壳扔回炉台旁
风拍打纸糊的窗子
我的母亲像个孽罪深重的人
一下午都没抬头

2018.12.15

她选择这样活

桃花开过了
风信子，九里香开过了
虞美人百合飞燕草木槿芍药桔梗秋牡丹
……
该开的都开了，她不急

她们都开败她再开
轻飘飘地开，白茫茫地开

山道上的女孩，草木一样清香
她自制染料，香皂，茶叶
自制箩筐，木器，画夹
种花种草种树木种粮食种流水琴声
在土里，在纸上

世上，这样的女子没几个
能活成荻的，也没几个

2018.11.26

药

舒肝和胃丸，两丸
消炎利胆片，六片
银黄颗粒，两包
复方板蓝根颗粒，一包
依次吞下这些无疗效的药物

窗外，雪花大朵大朵地飘着
它有触地即化的羞涩

从家到单位步行半个小时
我没有打伞也没戴帽子
半个小时，有小手推开一扇一扇的门
进入我的身体

2018.12.5

冬，旷野

风是冷的
阳光是暖的，像世上唯一的亲人
站在路边，我忘记来路

这里的旷野不是我的
高高的白杨也不是
树上的喜鹊就不一定了
叫声是熟悉的，快速地飞来和飞离
是熟悉的
空中楼阁是熟悉的

还有树下的蒿草，白茅草，狗尾巴草
举着黑色子房的苘麻
多么像我，已跑得筋疲力尽
仍抱成一团，因欢欣
而颤抖不已

2018.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