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尘

纪朝阳 · 发表于 2016-1-16 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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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尘

纪朝阳

1.那年夏天，屋外布满阳光，满屋子都是宁静，似乎听得见两三缕光芒透过黑色屋瓦缝隙，斜斜地走，光阴就在你眼前慢慢地走啊走。它走得不快，你也想不到要拿过一把剪刀剪取一段温暖，只是伸出指掌到光芒里，你屏住呼吸同时又一再感到困惑：手指仿佛是透明的！——这样表达完全不准确——手指不透明，当它伸到光芒里，仿佛就透明了——从指尖到指根历历鲜红。光与影展开一道足够让人沉溺其中的游戏，你根本没有心思去回味探察：究竟是一双手握住光芒？还是光芒握住了一双手？你的眼前飞舞着尘埃，点点细小的飞尘在斜斜的光柱里上下飞舞，它们是忙碌的飞尘，你想不起是否也是其中的一粒，只是痴痴地看：光有脚啊，它很轻易就从你的指掌间逃脱，挪移到手掌遗忘的角落。
屋外一阵响亮的招呼，搁下锄头，点一根烟，锅碗瓢盆发出响亮的声音。
暮色渐渐笼罩着你的脸，我们当年点起一盏灯，到后来你拉着一根电线，屋里漫步着庞大的影子。
毋庸讳言，一个影子不用等到如今才挪移到梦里。当你想起那些飞逝的岁月，你相信：岁月或许竟然就是风尘。

2.是不是因为又到年终了？我们手中似乎没有留下什么，除了隐身指甲缝里一点需要抠去的污渍。
常常回想，常常在心中念叨着一句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那些消失的年华满怀光灿灿的理想，在光灿灿理想的招呼下，我们理所当然要居高临下“扫天下”！何必浪费光阴俯下身子去打扫”一屋”？
我们仿佛就是光芒，累着也不说的累，父亲的嘴里吐出一缕烟，母亲的手里点燃一缕烟，我们就是一缕穿透岁月烟雾的光芒，照亮母亲和父亲抚摸过瓜果稻麦的手指。
指点着一扇风雨打开的家门。

3.人到中年，我们不怕流年，流年不过一声莺啼，在绿柳外；流年不过一抹流云，在天空；我们走过杨柳，在天空下，却怕流年成为爬上光滑额头的皱纹。
尘埃住在岁月里，皱纹住在我们额头上。
人到中年，我说，我发自内心，真真切切对你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天天年年月月日日时时刻刻，你越发清楚：清扫天下的不是我们这些俗人，能够清扫天下的屈指可数，我们充其量不过足够被邀请到一缕光芒里飞舞的尘埃。
在你的指端留下痴迷的痕迹。

4.打开一扇门，我们撩起一滴走失的鸟语清洗雨雪霏霏背后的一朵花开。
在许多落花绯红过后，我们俯下高贵的身子，模仿一粒阳光里的尘埃，清洗多年以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