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屯的几个

陈万 · 发表于 2015-11-15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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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的认知障碍】

是这样的，爱，已经在你身上发生了
你却无法，将其命名

人们都睡了
只有我们醒着，凉夜漫长，风醒着
终于，你又说到了分离，……

刹那间，我想起所有痛苦的事情
也是刹那间，我被自己，撕成了两半
一半沉默，如枕边上无力滑落的半颗泪水
一半，继续教授，你爱他的本领

而你，也这样默认了

2 【筷子】

1.

在乡下，竹子的死，只与爷爷手上的刀有关
而不是，东西南北风。虽然
我常把比喻它们比成刀子，北边的是大刀
西边是刺刀，还有南边的，是原来不知道的刀
要远远地，藏在心里割，才够味儿的锋利
在乡下，看到筷子，就让我想起竹子
也总让我想起，与鬼神有关的东西
想起舅妈难产死，送葬的夜里，我吃饭，吃断一支红色的
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想起放牛时无意站上一座坟，回到家就头疼
奶奶又用筷子，立起来，用菜刀，一通乱砍
仿佛，两根棍子上就是，那些孤魂野鬼寻找的宫殿
想起过年给老人们上灯的时候，也用筷子撑起来
仿佛只有这样，在那夜，它才永远不会熄灭
但我知道，总是会灭的，现在
已经越来越少地亮过

2.
他们总说：你要学会生活，总有一个人的时候
现在我想，学会生活
应该是从母亲第一次递来一双筷子开始

我接过来，扔掉勺子，接着
用右手，握住
盯着
学它
笔直的姿势

3.
那时
看筷子不像木头，也不是铁

我就以为它们都是竹子做的
直到家里有了铁的，塑料的，还有只能用一次的

还有一次
和父亲去地里拔草，忘记带了
第一次用了一双
草做的

3【一个深夜的梦话】

第二天，我把前夜未说出的梦话
念给他们听，我说
我记得很清楚，我是怎样，被带入一片荒野之地
接着，天一下暗了，一条冰冷中的鞭子，抽来
我向自己，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在所有，我不能看得见的地方
我，紧闭眼睛
就会有一张嘴唇
对着我最黑暗的部分，亲吻，亲吻……

4【艺术】

一架飞机飞过去，又一架，飞过去了
我睁大着双眼看他们，想他们，和一只鸟的区别
我想天空，又想，遥远的星球
接着想，如果，它们飞机开回了唐朝
那会不会被那里的人
当成，“艺术”
他们，也不过是
想飞而已

5.【对“生命”的一次描述

赶往聚会的路上，蚂蚁们，比我先找到避所
在这地球背面，我们的脚印，被祖国的风
飞快抹擦着。大厦，灯火通明
无数人暗中掌灯，紧咬牙关
年纪模糊的环卫大爷
把城市边儿上漏出的光，一片一片，徒劳地收扫
在公交车从一所医院旁滑过时，我又想起那些
在朋友圈看到的，癌症病者，不知，是否还活着
我注意到，无人有暇问起今晚缺席的月亮
不是说没有
每个人都有，也有“故乡”，打开手机就能看见的

我手机里的兄弟在等我，也只有他们，在手机里
和真的一样
举杯之前，我说，我喝不了酒，跟真的一样

回去后，我们写诗，只是，换上夜晚的表情
写了，又读，把带有墨迹的直尺装进口袋
因为，它永远量不出
纸上那个跳楼的人，和那天那些雨
那下落的高度，是什么颜色的

6.【晚秋】

一条路，堆满落叶，路上的人，抱书胸前
他们从黄色的叶子上踩过去，一片，两片……
挤出的雨水，已不能，使路，再黄一点儿

其中，某人走着，如一面，行走的镜子
在人群中，艰难挪步，一片叶子从他身后坠下来
不愿苟活似的，殉葬般，摔在地上
他经过我时，我看到了我无比丑恶的地方
就一下，转过了身去……

7 【你们给我这样的感觉】

春天，你们害怕，秋天，你们也害怕
你们害怕，青黄不接。在冬天般的静止中
虚度一生，似乎，真是安全极了
你们害怕起了城市，害怕起，宽大的街道
空旷的土地，寸草不生，堆满沉默
你发现，你爱的人，容颜已变
脸上的吻痕，已经消失
你发现，你的身体，正在被填满柴火
仿佛什么都会，随时，付之一炬
你发现对错，站换了位置，你发现此时，有人在叫你
叫你，叫你跟他一起喊：回来，回来！
纵使，此刻你发现，什么都不会再回来……

8【遇雨】

我守在原地，像立于两个水火不容的仇敌之间
我必走向一个，但现在，我守在原地

灯光碎在一些水洼，这像大地沉思的样子
大地上的水泥路，在沉思，水洼，在沉思
“谁会路过它，让它的心，暗上几秒？”
在拐角的地方，有雨水，长久的停留，
水上，两个相爱的人
缠绕着……

9.【未雨绸缪】

天下雨了，两个人，走出门口
一个人，叫住另一个人
他从书包里，掏出了伞，说：
我放在书包里好久了……十天中
起码有九天，都放着
雨继续下，又有两个人，从门口走出
他们重复了上面的话，以及动作
这时我以为，是我，被拉回了时空……
我就低头，看了看时间
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11【钢的热处理工艺】

什么……钢的正火，淬火，均匀化，完全退火
我都听不懂
老师在上面讲着
说着与温度有关的词语，像某种隐喻

我是想不通
一块破铁，为什么还要用这么多种方式折磨
才叫做出生，才叫做“钢”……

又一束风死在紧收的窗户上，哐当……

12【无题】

今生今世，我们必在雨中相遇
四处一片潮湿，人们的鞋子，漂浮
我抱住你。在汪洋中，水退成一小片陆地
我问你：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你不回答，双手游走在我身上
像寻找着什么

13【他是那里唯一的神】

他俯下身，就可以扫视一切
风吹来，一片草木枯黄，都向他朝拜
他手持利刀，坐在石头上，像这里唯一的神
当然，在丛林中做响的羊不算，牛不算
他是这里唯一的神，孤傲，无所不能
他掰下花椒的刺，把那些年老的蚱蜢，串起来
一边问他们，是不是做过坏事，看到那些没用的铠甲
他觉得他们，都是敌人，就又刺进去一根
接着，对着蚂蚁们的巢穴，他撒了泡尿
它们就仓皇出逃，洞太深了，他懒得计算生死
就随手圈起一个石牢，将活着的赶进去
他接着将一株马尾上两只正在交苒的螳螂分开
撕掉他们的翅膀，扔进牢中
时间整整一下午了
两只螳螂，都已经所剩无几
天黑时，他又站起来，伸了伸懒腰
四处依然无人，他的眼睛，放出网
像这里，唯一的神

陈万，男，94年生于贵州，现在青岛上学，写写诗，打打球，爱好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