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诗卷投稿】故乡深处（组诗）

占平

故乡深处（组诗）

《一棵庄稼的师范》

在北方，我的故乡
一棵庄稼顶着砂石冒出头来
苍白的绿，无以选择
身犯险境的士兵，只有勇敢
或随时毙命于敌阵

不敢使足了劲住上长，烈日如火
每拔一节
血脉干枯一寸
根在深处痛一分，经络呻吟

灌浆过后，悄悄垂下头
一句话不说
夹起尾巴，沉淀钙和养分
夜晚过路的雨
听到骨头膨胀的声音
久久驻足，流一滴泪

再也抬不起头来的时候
根已经很老了
最后一丝新鲜血液
刚则到达一棵粮食的心脏部位

一棵北方的庄稼，成为筋骨、精华
涅槃重生的历程
熔炼卑微，大写师范
和我最爱的人
在我坚硬生活的最深处，孵化温暖

《对一棵沙枣树的遥远怀念》

还活着。坚硬青涩的果实
隐藏在阳光茂盛的高处
与人保持伸手不可触及的距离

长满痂子疙瘩
受过雷电诅咒，凶险
丑陋无用
成为护身符
残存的枝叶，矗立故乡极端的心脏
飞鸟远去，犬吠不闻
在风中，摇晃自己的孤独
听干枯的血液
烈焰中丝丝汲取。深处
乱石阻隔，大地涸泽
绝望在某一个早晨。雪终于落下来
没有人知道
黄昏来临，对一棵千里之外的沙枣树的怀念
让回乡的脚步
迟钝而又软弱无力

《十里之内》

十里之内，没有良田
哪些土地，长出些小麦，胡麻，土豆
或是什么都不长，老天爷说了算

父亲说了算的，一颗汗珠细细犁进土的深处
蓐尽蓬勃顽强的野草
下了种子，然后提着心等待

十里之内，没有河流
一口老井，养活的孩子，向日葵，禽畜
和来了去了的光阴
没有人说，石头上刻满血泪和印迹

十里之内，被诅咒
脚步四散溃逃，麻雀不再守候
行路的人
寻找祖先坟头的人
驻足，留下跪拜、祈祷，短暂的伤感
匆匆而去

十里之内，雷鸣电闪
大雨汹涌，百年不遇啊

《供奉》

祖先的灵位，今年的收成
一些或深或浅的伤口
在香烛，黄表，白水煮肉
一次次的叩首中，渐次温暖

雪很快覆盖下来，覆盖了麦场
碌碡，犁铧和杏树
覆盖了孩子的大红棉鞋，大红鞭炮
甚至来不及飘落在地
被我质朴虔诚的父老兄弟
半空中，紧紧捧在枯燥的手心
它们是在心中和泪水一起化掉的

黄昏时候，空气中开始弥漫猪肉粉条的浓香
花灯上亮，夜空深遂
门前的石板小路无语蜿蜒
晚归的人和魂啊
亲人已布好了酒肉，面条，油饼，一杯热水
此刻，他们正深深忍受着血脉汹涌的力度

今夜的雪不会停下来，继续覆盖
昨天的一切悲伤
它动了真情，它的洁白
和我今夜不眠的亲人，不眠的家
还有他们心中的祈祷，高高供奉
任何一丝虚假和亵渎，都是一生的罪过

《废墟》

我相信，父亲还在盘踞
爷爷奶奶，我的先人
墟在，他们的魂灵不会远走

高低贵贱，寿长寿短
留恋精气的本性不变
还有血脉，自己的影子
俗套陈旧的日子

常常遇见他们
围坐在这个院落里
喝茶，收拾庄稼，谈论儿女

我在阳光中看见并爱上金黄的
几朵苦菜花，废墟上伸出头
欣欣然看着我，没有一丝颓废和慌乱

《武川的中午》

武川的这个中午，雪没有停下来
云不遮午
可此时，雪越下越大
比起30年前的雪
轻率，寂寞

比雪更加寂寞的是一只麻雀
此刻，紧缩在屋檐下
庭院空寂，山野覆盖
寒冷中渗透孤独的可耻
这个秋天没有发芽的种子，守候太过沉重

比麻雀寂寞的人，什么也说不出
他是故乡的过客
只有孩子时的雪，在心里温暖飘落
他什么也不能带走
这个中午的大雪，覆盖了一切


作者：张占平，中学高级教师，诗歌爱好者。
通联：甘肃省白银市职业中等专业学校（甘肃省白银市白银区诚信路601号）
邮编：730900
邮箱:byzzzjb@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