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与爱情（定稿组诗之九）

苦海

故乡与爱情（定稿组诗之九）


文/黑龙江  苦海



回到我那乡间的土坝上


乡间的土坝等待我一片五月的小黄花
乡间的土坝等候我一幅春天的水彩画
一条条流水席卷的山杨林带，萦绕
几棵农家园子外站立的白桦，芜杂
叫我望见了一首歌：《又见炊烟升起》
朱自清说过一句通感，比我的好

无论城里种出多少幢高亢的大厦
铺了多少条老舍笔下的柏油马路
不管是从前的一烤就化，还是现在的更高级
土坝都迎接我再次探家，掬一捧清风
在烈日和暴雨下，啃食秋天的玉米的骨头
我的牙齿像落叶一样飘落，但祥子食不果腹

我还要像祥子的人力车回到城里继续跑下去
祥子的时代那么黑暗，而现在都是三轮车
但人力车和三轮车，都是一所苦难的大学
我也，坚韧，顽强过，被逼得也自暴自弃过
土坝上堆积的落叶才是我要撰写的书稿
故乡是律师一次次为我这个流浪的小偷辩护

这就是春天的土坝呵，风闻无所不在的野花
她们一朵朵用小巴掌，佛一样点化我的脑壳
她们够不着我的个头，我就蹲下，学蛇蠕动
我把一只手藏在她们的芬芳中，来信收悉！
我为她们高唱杜丘之歌：“啦呀啦，啦呀啦……”
虽然鸡下蛋听音乐才更实质更深刻，我只是风花雪月。

大杨树上的光芒闪回电视连续剧《血疑》的片头曲
幸子！养好了病，等你养好了病
我会再次回家给你戴上这土坝上的野花
当然是我年轻的幸子，不是现在的那个可胖可老的幸子。
何况那一排排大杨树后面还有一筐筐蓝蓝的花。
筐子比喻多小呵，可是如果你说倒映在坝下的水渠里呢？



万民涂炭


经常设想，一生飘零以后，要在自己的身体上
感觉到美已经在光的筒裙里蔗糖般的铺开。
一只鹰在连绵的山脉上点灯，数字电视般清晰。
我在秋天，我自己一个人坐在道边。情若观火。
观看拉运输大豆和村妇的四轮车腾起蚊群驶过。
村庄里，又是一个丰收年；我看见一车车西瓜
就替他们发愁，卖不出去；因为那么便宜，五毛钱一斤。
我没有农民可怜。有个窝，有个伴，有点钱。
这一生足矣。左眼跳，江湖乱。万民涂炭。

愿春天死到艳丽居然逢人就抓，秋天把街道种到动物身上。
我经常设想，我病了，在挂号。排队。我是纸做的。
我怀疑自己有高血压。这年头，文饰很多。修辞很多。
我看病时不想遇见医托。侧金盏花，贪得无厌到流泪。
我怀疑，用儿童狡猾的眼光，看着，盯着，江山，匹夫。
这两个词语：江山不是江山多娇，匹夫不是匹夫有责。
但是，我不会，也不必，为大地的幸福而难过。
等到山河西风烈，苦，苦，苦，已经缠绕荒野。
祖国，人民，这两个词；我依然心有灵犀。万民涂炭。

一棵不知道自己是九月的树，胡言乱语，林中墓地婀娜。
相信，这一生，其实，我从来不曾写过一首中国好诗歌。
但我一首诗就成名，你写十万首也狗屁。皮开肉绽。
石头敲锣打鼓，一剪梅讲解亡国奴。临床。察言观色。
私生活，一个远洋舰队覆没的回忆。解散。撤了。无形中。
下班以后，我顺路，虚掩山岗，让夕阳在我的皮肤上
糊上窗户纸。铺叙诗意，把这里教育成为一个伟大的城镇。
我的头颅，踏着落叶。偷情的人们向往向晚和早晨的鲜花。
小道，制造一片蔚蓝通过山脊。一枚落叶滚到镇子里。万民涂炭。



祖国的夕阳筋络扭曲


森林万顷，江河千里，但大排档脏
田野清黄，白云卷浪，但筷子油腻
大地夕阳，无精打采，一幅穴位图
光，睥睨着矮小的我，如怜一只蝼蚁
仰望春天的完达山，消耗掉我侵犯女人的精血

所谓晚照，铺展着一衣带水的脉络和筋节
向着乌苏里江河谷视察，虚构着手术刀
秋天以灵魂冲刺的速度追赶霞光的救护车
我的幻觉，抬起我的语言担架烧至沸点
是田野垂下吊瓶说，还是稻浪扎进我的手背听

遥望红砖青瓦的村庄，我的病无处搁放
手抓一抔黑土作为警句，令狐冲一剑不朽！
呵，我是北雁南归的最后一只
俯瞰小鸡雏一样的人类，乡愁如那美丽鬓发的人
爱神身背彩色的六弦琴，作别我身后多病的国家

“你的诗歌，时而低俗，无病呻吟，没有主题。”
就愿低矮破烂的平房，比豪宅接收更多的疼爱吧
黄昏。夕阳的筋络的扭曲。使祖国的血液不流畅！
祖国，你敲打自己的筋络时，需要用更重的按摩锤。
但鄱阳湖，塔里木河饿肚子时，您千万不能敲。
当您敲打，塞北和江南的身上，也不能有任何灰尘。



千村薜荔人遗矢


城镇化使我的家从村里乡里搬进了城里。
我回到故乡曾经有家的小山村探查
大多数居民的房子都已经人走屋空
早晨，从自己原来的破屋里起床先上厕所
不管小河那边传来推土机，在盖度假村。

蹲在板厕里屙屎的时候，哈哈。
不经意地看着空房的墙根下，哇塞。
一片片茂盛的野草，一堆堆灿烂的野花
即刻想起一句诗：千村薜荔人遗矢！还真是。
我的村子不是荒芜了吗？我正蹲在厕所里拉屎。

解完手，我走向村边小河畔去体验生活。
因为，我还需要有一个带“蓬”字的诗句。
譬如，王维的“征蓬出汉塞”那样的句子。
当我手搭凉棚，望向河畔的那一棵山核桃树
那棵树，也手搭凉棚望着我，夕阳下的美人。

玉米和下一代一起长高，一定是乳房里植入化肥
向日葵，羞涩低垂撩蜂拨刺的脸，我醉欲眠
你幻想拥有一次网上曝光的官员们的艳遇吗？
一群野鸭，长途奔袭，俯冲投弹在西山天空下
我更喜欢，杀气腾腾中，“几度夕阳红”，正在给我弹琴听



在一棵树下怀念手机


曾经，我们就在那树下
用手机短信谈情说爱
倾述相思，以为
我们的未来会无限美好
支离破碎，我还是水到渠成地回忆
当一具行尸走肉接近崖壁旁的几棵松树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就要定下心来好好写诗
今天，我上山没有携带手机
其实，只是在逼迫我自己
不要回头，你已离我远去

把枯叶踩进一个个雪的脚窝里
带着这种失落情绪我威武不屈
早春苍白的天光变得浩荡无际
原先的高大孤松变得又很矮小
再回头去望自己，已是偶影独游
我沿着小路向相反的方向走得更远

仰望孤松的高大，沐浴云雀和山泉
我在那里站立良久，聊以解嘲
早春的一条白雪小路蜿蜒到树下
我挚爱的山崖上的几棵孤松呵
今天，我上山并没有携带手机
树，迷茫地看着曾经用手机给它拍裸照的我



漫游，在一个小村庄中饮酒


你爱花吗，家花，野花，遍及我省，兄弟！
漫游途中，让我从春天搬兵，镇压花里的英雄
修剪盛开的蓝天一方，补我生命！
偶遇一个待客的村级小酒馆，何不醉上一把？
既然，乡间已来到春天中间，偷偷一笑，瞒天过海吧。

真叫人忍俊不禁。我连眉毛和胡子也分不清。
这只是个小小的村庄，却把自己当做皇帝的行宫。
一棵乡里的芦苇，却把自己当成是省里的大树。
一个屁股大点的地方，却有个豪华酒店来混搭。
不懂唐诗英语肯德基都没关系，招牌写着：“东北第一酒！”

我常有见美女如见情人的感觉，这种感觉普天下盛开。
此处，真乃我可以放松去似醉非醉的好地方！
不至于饿了，再把自己的手掌当做熊掌啃
不至于烦了，逗弄一下一只小野猫的猫爪
不至于困了，不能流哈喇子，流哈喇子人家以为我患脑血栓。

“来了！”美丽的女服务员叫莉莉，招呼我坐好
这个屁股大点的地方，听见我的骨头莺歌燕舞地笑。
餐桌上的大杨树，正阳光四溢，一堂模特课开讲！
叫我难有平常心。我只要一个著名一醉。
既然，院墙外，没有我的家眷，也没有我的马弁等我。

一首诗歌，想趁火打劫，一直在勒索着我的才华。
诗，写了一首又一首，一直写到了“东北第一酒”。
这里有情意，有燃点。离情别绪都涌上心头。当她问我：
“先生，您要来点什么？”我青衣布袜还配称先生？
“就来杯东北第一酒吧！”俺也敢叫乡级小酒馆里落满桃花。



三个时间点的太阳


六点钟的太阳是楼房上正在坐起身的一个头颅
那楼房竟然是一付棺木
我看见一个死人从棺木里直挺挺坐了起来

穿过县城小不点的广场，瓷砖地上的雪，溜滑
中心花坛里的雪，素面朝天
雪下是目断魂销的脂粉：芍药，串红，月季

小城的年味，其势汹汹，垃圾多；音响多；烧纸燃鞭多
八点钟的太阳复又照耀我穿过小广场
诈尸的太阳，升高了，扮成一棵李树或桃树，李代桃僵

十二点钟的太阳至少还盘旋在小广场的假钟楼上
既不像诈尸，亦不像果树，而像它本人了。
什么东西都有本色。譬如：最纯洁的人。两小儿辩日。



狗不讲理


狗不讲理
其实，狗最不讲理
比不讲理的人
还不讲理

我只是从它主人家门外走过
它就狂躁
它就乱吼
爬在院障子里
从大门边的缝里
伸出狗头
和长舌头
向我吠咬

幸亏狗主人还不傻
它脖子套着铁链子
否则它就会跳出院门
真的扑向我

狗真不讲理
我没敲您家的门
只是从您家门外经过
您就叫个没完
想一口把我吃了

所以，狗是最不讲理的畜牲
动不动就想咬人
狗不讲理
所以，有狗不理包子
人人却都爱吃



便衣


虽然我不是那个男性。
一个年轻女人与一个男性
擦身而过时
我能感觉到这个女人的紧张。
是一种心情的紧张
反应在她的动作上。

当我看见她的动作
当她在街边
与一个男人的身体擦身而过时
由于她不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
她赶紧低头去摆弄手机。

看了一会儿手机
我想她是遮掩紧张
她心里一定很紧张
因为与她擦身而过的男人
好像无所事事的模样
这反倒让这个年轻女孩更恐惧

她化了妆，很年轻，漂亮
提了个小手包
她低头摆弄手机
当她与一个看似闲逛的男人
擦身而过时……

我把这一幕看得很清楚
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真得是
应该让她紧张的人。

为何一个走路的女人
遇见一个男人很紧张？
担心他图谋不轨？是流氓？
抑或，没把他当回事儿？不认识，我干我的。
抑或，我自己有疑心病？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愿：她行的正，坐的端，没有把柄落在他手上。



我在猜楼下那些轿车里的秘密


我在猜楼下那些轿车里的秘密
各式各样的轿车
闲成散兵，横七竖八停在楼下
包围着宾馆的大楼和大厅
有出租车，还有别的轿车

空的
停着的车
我看不见司机
看不见有任何人
但我还是想
不知道哪辆车里有人
藏着
在干什么

譬如——观察着宾馆和大街的动静
譬如——
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虽然我只是在构思一首诗
才对那些车在做很注意的观察

空车，我不相信是空车
我想很快就会有几个人从车里冲出来
抓一个人
给我看看

我特别留意停在街边的轿车
即使是空车
我都在猜车里有些什么人在埋伏
但愿不是冲我来的
我很警觉
楼下的轿车中不知哪一辆也很警觉

梦里落花

想象丰富，诗意纵横，学习。

苦海

梦里落花 发表于 2015-9-26 20:43
想象丰富，诗意纵横，学习。

谢谢，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