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枫近作《新年》等12首

邱枫 · 发表于 2015-3-11 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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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枫近作《新年》等12首

新年

进入一扇门，新年突然散开
烟花般绚烂、极致
过后的夜空是短暂的沉寂

午夜的钟声敲下
我记着这脚边的2015
像手中一块小小的柔华的丝绸

窗后站着的是我的平静
外面黑暗浓重而具体
药火的味道突然窜过来

楼下的街衢有过往的声音
岁月推动的新年已来
已进入我的凡俗的门槛

轻拈的只是语词
我的难以放下的思考
只对着边沿的麦地

一切的存在都在复活
春天已驻在我这里
我的手、温暖的夜，和无边的感怀

聋者

一双枯手抖动
粗糙的黑瓷断然地落下
地上余有几瓣跳跃的雪花

一切不为人知
他想着，但我却听到了
那岁月从生活里，逸出去的声响

聋者只经过这寂寞
每天所发生的意象的默片
从他的眼前蓦然流过

带走了一些什么
仿若万面鼔被擂起
却又轻如一片片这黑色的飘坠的雪

他颓然地坐在木头上
黄昏需要闪烁的灯、蚊虫
他的盲妻站在门槛外的石阶上

一只羊淡然地窥向这里
风细细闻听
她赋予他巨大沉重的语言的压迫

孟庙

沸然的油脂来自民间
现在在炉子上的铁片上煎着
一支细细的肉棍，仿若她的手指头

风把香气溢出来
我的鼻孔翕动如马匹
身后的庙宇高大，煌然如霞

广场上，灌木青绿
园中草是细密翡翠般的头发
我经过这里：古玩店、烧着的小摊点

她，约50，灰布着体
面容旧如损坏的篓子
混入凡俗中，却又那么与众不同

声色都是大人们的事
我一如她，在无人问津的民间
被风吹凉，苟活于沉沦的世道

但还有身边存在的夫子庙
石阶、棂星门、碑林、石井、千年苍松
以及智者传道的朴素的声音

元宵

阳光很薄，烟火散淡
正在的新年，没有新意
人们各自的冷漠，走在各自的路上

槐树自持着黑色的精神
没有谁真正关心谁
店门打开，又关闭着冷亮的玻璃

从阴郁中来，我的颓废
像心中的水越过稀释的长街
身着鲜艳的女孩走了过去

她合意我贫穷的想象
深处遥远里的灰暗的青春
只供自慰地回忆，像一只蝴蝶飞远

天气蓦然瓦蓝如湖面
钟楼传来漾动的震颤
空中的缝隙拉满了呼啦啦作响的彩色小旗

你却在我的胳膊之外
该这么靠近我，像果实触靠着枝叶
我们也是闲人，走在这座冷暖自知的小小的城市里

迷宫

一线黄昏如幕布的暗
但抵不住欢快的精神
孩子们惊叫着，上上下下

于我而言，周转的迷宫
只是一堆编织的绳索
大人们都各自坐在它的旁边

有的坠入古井般的沉默
或埋首于手中的机屏里
而我冷淡的意念也不再这里

缓慢地向四周看看
身外的绿水和摇动的画舫
岸上硬骨的石阶，沿向远处的山峦

但还得回到这迷宫边
当我被风吹动额上的毛发
世道是贫的，只有我体味最深

我们是被操纵者
被迷宫般缠绕于民间
我们深陷，无助，却早已发不出一声哀叹

孤独

与孤独对坐，双手紧扣
灯火在我之外，虚无地燃着
似乎有某种东西发生了

三月，夜晚有常
按着自己的规律找到我
它有着悸动的隐香

开在外面院子里的台子上
或许将会荼蘼一世
为了我，或某一位靠近者

屋边传来燕子的响动
春天像这清泠怜爱的样子
新门廊，绿纱窗

平静充溢心灵，然后
不自觉地靠近一只杯子
为念想作一次停留，孤独就像水中浮出的鱼

我对寂寞含有意味
正像我对着遥远的月亮
深情、自持，避世于风流之中

停电

电突然停了，屋里的声音消失
此刻，月光洒在三月的窗台上
夜晚才真正成为一个人的夜晚

液气的炉子在燃烧
我站着，像一截黑色的木头
医学煎熬的味道，溢满了各个房间

想象展开，园中的藤蔓爬上墙
像一只柔软的手伸进了窗口
春天该是这个样子：梦，悸动、生长

黑暗无处不在，一个尘世辽阔
我摸索着坐回沙发里
慢慢地把斑驳的身体打开

许多久违的岁月浮上来
像一页页纸张，突然这么轻而又轻
我们已走失于多年的修辞的语句中

忧伤未尽，诗歌多年
铅华并没有洗尽一身的尘土
在暗中坐着，像沉入水的石头，寂寞又沉重

路上

三月，路让车颠簸
可黄昏是件特殊的事情
适合幻想、放逐，像一匹鬃毛驰过平原的麦地

贫穷的年纪，水在滋生
世间弥珍，旗帜不断地摇动
绿色的土地，荡漾着一片片浅浅的湖水

紧贴窗口，风掠过眼眸
手的温凉、林木的峦野
进入我空旷的身体，像絮语丛生的羽毛

音调开始拥挤地播放
我和各色的人们用身体靠着
尘世似乎可以这样互相地支撑

遥远的城关乎我的到来
虚伪的繁华、破碎的灯影
浮动的仅仅可以权且容身的小小的地方

漂泊的味道咸涩
你终究不会理解我
陷于人生的沼泽中，却又无法自救出来

三月

鹿群驰过晚霞的天空
下面是河滩里白色的石头
我默念、走着，然后陷在这里

不用瞻望，就可知晓
三月的门槛降低，春天已来到这里
柳发鹅黄，如过往的诗经

风弯曲地掠过来
从柔华清丽的湖面上
一只游走的鲜艳的画舫，悠悠

事物们都在恢复
我能猜出它们将来的姿势和形状
如笛中所隐藏着的串串音符

贫穷的黄昏在纵深
自持、迷乱、松散、溃败、遥远
一片片阴影落在我的肩膀上

然后离开，像一棵林木
我回到平缓的坡地中，然后走上大道
灿灯把我又照得如此辉煌

深夜

深夜里的两只鸽子
我们邀约、靠近、敞开
桌子上的两只苹果的对称

伸出温软的手
在一条声响的河流中
摸索、玩味，像枝条的震颤

你隐去了洁白的脸
气韵浓重的一场雨
飘过来，那面墙将会湿淋淋

三月的夜秘密
但风把它泄露出去
我们挨着，然后像重叠的词语

多么美好的事
我的倾述，在过去的一个年代里
那片果林的乱叶中的脚印

月亮遮去，在暗云后面
像声音落下去
我们分开，把对方忘记，然后睡去

大风

多变的三月，风潮突至
我们把自身裹紧
然后躲入失温的屋里里

原有的一袭想象断了
那面斜坡上的柳和鹅黄的颜色
我们不知道变还是没变

持有的平衡倾掉
我们又归入了冬天
空无的院子枯冷、无雪、干燥

伸入燃起的弱火中
无措的手，需要这样的安慰
你是否也一样，像此时的我

我们本想出去走走
把多余的情绪散淡散淡
但都被刮走了，像林中一层灰白的叶子

我们需要做点什么
开启机子里的音乐
其实，春天真的不是很遥远

中午

本有的阳光又来
在桌面上舞蹈着
雾霭其实是多余的事情

蝴蝶的翅羽，纸张翻着
我们突然感动自己
以书中的某个风景或情节

树木在这里
身体稳重，蜡般透明
一只杯子氤氲着暖气

中午有贵重的金属
我们挖掘、整理、储藏
在某一个平凡的章节里

时间是逝去的车子
带来陈旧，运走新鲜
我的那些伤感无着落的语句

别沉低下去，看那只鸟
翻过了一截短墙飞过来
正落在窗外的、我们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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