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星芽 诗八首

星芽

枝桠上的灵魂

我由此学会了在丛林深处低语
唤醒木纹里延展的沉默
又去效仿一只蚂蚱
抱着膝腹摔下高高的露尖

往往在那时   我绕过所有的树木
直立的   盘根交错的   用头颅汲水的
还是峭壁边危耸的
那些被枝桠弥漫的人和脸
都让自己的四肢分裂成渡往黄昏的水浆
我相信   那是一种
比亲人的眼睛还要熟悉的颜色
我甚至可以断言   这些扎根于存在内部的
分裂和冲突   这些隐秘而又坚硬的
曾经让我泪水涔涔的物质
也是蚂蚱身体里聚集的死亡

成群的蚂蚱割下草木的灵魂
混杂着窒息的气味   又摔进紧紧扼住我双膝的红土
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它们   甚至没有一个人
也曾像我一样   给每一截腐烂的树枝
都分配一只蚂蚱湿漉漉的灵魂




蚂蚁的秘密

短短一周   苔藓下堆满废弃的时光
一群蚂蚁穿上这些古老的遗骸
把身子打磨成灰色   脸上的河流在决堤中瓦解
我反复去分辨一件陶制品上暗涨的纹路
是否有关于蚂蚁的集体沉沦   或者说
它们的闭而不齿   牙根里总冒出劣石和苔藓

蚂蚁在经过我时
竟抖掉了我眼中的尘埃   脑门上的一张大网
扒开模糊的雨   还有一小片不可触及的云雾
这是我从一群蚂蚁的轮廓中发现的秘密
要么一字排开   要么聚成一团
用复数的形式佯装起个体的脆弱与无知
可它们拱起脊背   似乎裹藏着种种厄运
羞于诉说   它们对磁场废墟也有着宗教般的景仰和情怀
于是   蚂蚁回到陶制品清晰的纹理中
荣获了微妙而易碎的品质
空悬着神谕   将走失的语言挂在高高的雨水里




仓房内的木头

在黑暗的仓房里   木头是绝命的
一批批硬木   软木
缭绕着米饭的清香   抱住脚踝
并深深地躬进了亲人的眉宇和皱纹
它们举着孤零零又脆弱的黑暗
并藏起自己落寞孤绝的形体

路过的人都说   这些沦丧泣血的木头
只能用来堵住绝望的眼眶和雨水
它们不会在洪荒中发芽   一种病原体
根深蒂固   生来就携带了灾难

我却宁可相信它贫乏之中的超脱
木质的肌理内藏有绵延不息的火光
用来发声   充饥
清炖出信仰   每咬一口
牙齿上都会溢出坚定而清晰的味道




节日中的商业街

彩色的绳结待我们去唤醒
许多纷杂又喜庆的节日
坐在一棵榆树下   我头脑昏厥
又置身于栀子味的人流中
有着糖色笑容的小贩把身子躬进了一颗陀螺
随着红涨的商业街反复旋转

空气中立刻浮满鸭绒毯和货币的气味
此时   三三两两的人群
脚底都安置了许多迷乱的罗盘
并将脖子架在这些彩色的绳结上
只有我独自穿梭其间   在车流里挑选危险的卵石
和那棵挂满塑料花和灯笼的榆树
它肢解了天色   又安然垂放在我的肩头




古居小巷

令我难忘的是
一条巷子的幽深与善良
所有粗糙的石块
全褪出它们淳朴的肤色
被雨水裹挟的清鸣婉转着穿越耳际

我也和它们一样   在宿命已定的机缘中
洗净眼底默默暗涨的石块
看不见的凹陷图腾   顽劣物坚硬的反光
是我那些深陷海拔的虚无
磨出巷子纵深的眼睑   它在我的步履中
刻下一场场悲伤的仪式

我也曾爱过那些美好的事物
正如它们伤口孤独的跳伞   令人迷醉的水银
不断有广场溶化在我沸水般的意志里
肆意地撒下它们苍白古老的根须
对于它幽长而逼仄的过失
失明的雨水常往返于我的心口   我由此变得混浊苍茫
像是那条被折叠进琥珀中的巷子




雷雨下的风景

我迷恋着雷雨下支离破碎的天空
它赐予我不能更真实的景物
人群以流动的方式
分别进入不同的雨水 清晰得
能看见橱窗后病怏怏扭动的脸
尝过玻璃且盛开的手指   还有双手搂着野蕨
孤独潦倒的影子

我迷恋这些事物胜过雨水外部
完整的天空   那里有温暖腻人的“家园”
翡翠玲珑中长满政变的言辞
急雨里的镜子手持闪电   从门槛下
拾到众人的眼患   有老人惊惧
眼神里裹藏着凋颜的结石

在更汹涌的天空下
我极目欣赏它的瞬息万变
与那些默默流淌中伤颓又真实的景物



阳台


我用阳台取暖   热度适宜
它突兀地环结在我的手腕
让一些事物阴雨绵绵
正如藏匿在围栏后的刀口

那些铅灰色的雨   从四面八方涌来
并在我的眼睛里踩踏了无数次
我一边将风干的粮食挂在蜂群的胃里
一边用头顶改变垂直的雨滴
可我又迷恋着这水做的阳台
它没有晴空的血斑   不温不火
没有鸦片威慑的云霞

我可以在每一滴雨水上敞开
更多的罹难   让铅灰的雨
流出咸涩的泪
让整片阳台泪雨滂沱
下出一个个真实又疼痛的自我


地铁里的表情

我曾透过现实主义的玻璃
观察每一个路人的表情   那一年
我所有的心事都变得寡淡如流
受制于它们脸部轻微的震荡
眼角的拉伸和肌肉的复合

瞳孔里的地铁车站越陷越深
我因此不断清理眼里的尤物   一些多余的轮廓
情感的涡流被涤荡得索然无味
而它们表情上蛰伏的影子
终究自我眼底长出了不断下陷的残碑

正如我没日没夜地进出于车厢
偶尔爬上车顶   在这个密封的空间里
竭力欢呼与喊叫

星芽，原名：饶佳，女，1995年出生，安徽黄山人，现就读于宁波城市学院。热爱诗歌创作，2013年3月开始写诗，现有诗作300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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