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保存我的词语”（八首）

鹰倓

雪天读茨维塔耶娃

头顶，十二月的阴霾
如同灰铁快要坠落
这种天气，下意识想起她

她在书架上伫候
像一个盲人的伴侣
翻开《新年问候》时
雪就从一首四行诗大成
一部诗集

不要跟茨维塔耶娃比磨难
大雪是阴霾的软肋

我像路灯那样安静
天地如冷酒，如对话桌
在中国北方，路灯照亮茨维塔耶娃
斜飞是女性的命运吗
你们——是赴死还是复活
这世界仿佛不值得人占有

如果累了，如果饥饿，以大雪为盛宴

2023-2-8
  


午休画面

多年前，在砖瓦厂差点冒烟的取土场
我躺在手扶拖拉机座位上，睡姿跟他一模一样
感谢那棵泡桐使我梦见北方
我和他都需要感谢生活的烈焰
我的记忆经常丢失，拾到记忆的人
迟早以普通而神性的方式还给我

2023-7-2


无题

白昼的闷热如果有颜色
那便是街道两边国槐叶子的颜色
远远望去，伞状，一团团排列
我怀疑闷热被树叶吸收了，所以绿中带黑
我怀疑它们不是树
它们有眼睛有耳朵，深知一切，不说而已

2023-7-2


纪念：7月10日跳楼者

脸朝下趴着
穿红裤衩，露出一点屁股沟
躯体肥胖，身旁有一截血糊糊的手腕
他仿佛穿着一件很薄的浅黄色内衣
其实，是他变黄的肤色给人某种错觉
有人说他从20楼跳下来
有人说他从24楼跳下来
男厨师在二楼餐厅对大家说
在一层厨房干活时他突然听见
很响的砰的声音
“我以为是马路上的汽车爆胎了”

他让我把午餐的大碗面改成小碗
他使天气更加炎热
他使我头晕乏力
他是伟大的演员
影响了很多人的心情：惶恐不安
甚至感觉生命毫无意义
他是伟大的老师
——“瞧，这就是死亡”

2023-7-15


在汾源街读《泥淖之子》

是谁赐予这条街独有的安静
此刻，阳光给树叶刷涂料

“卖西瓜喽”
我欣赏这种粗俗的声音
他的声音得到斑鸠的支持
啼声有时模糊，有时清晰

雨后凉风仿佛是帕斯的呼吸
轻触脸、手臂和颈脖
“‘我’是一个失误”
我难以道出风的形象

2023-8-5


镜头

我愿与孩子交朋友
是阳光与树叶那样的交情
隔壁梦妆日化的小孩问我
你几岁了？

女子略侧首，对女儿说
“配了眼镜像个人哩”
电动车往二中方向驶去
她女儿在后座，左手搂抱新脸盆和
鲜红的热水瓶

2023-8-5


未知的远方

孩子
你是尘土里的黄金
你是尘土里的珍珠
尘土已完成使命
继续做尘土

2023-8-6


“请保存我的词语”

你早已望见
未来的阿赫玛托娃
在各地生活
她们扑打身上的尘土
然后把眼光投向天空和山脉
就像我此时看系舟山想起
“沉默的修辞”
人，究竟是动还是不动？

你不是先知
你的词语充满疑虑
到处是挣扎者的影子
你的词语把早晨变成黄昏

2023-8-6

陈润民

首复。问好。兔年快乐幸福，吉祥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