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年没来，发一些上来证明我还活着，还写着，只有旧的，木有新的

叶开 · 发表于 2023-8-4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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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

这条在砧板上挣扎的鱼
在我的刀下渐渐安静了下来
我基本上忽略了鱼的疼痛
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至于旁边笼子里上下扑腾的那只鸟
不时望着外面的天空和云朵
我没有想过要把它放飞
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我会偶尔靠近这只鸟
吹着口哨或伸出手指去挑逗它
它有时会鸣叫两声回应我
大多时候就缩在一边
斜着脑袋看着我
至于它在想什么
我根本就没在意
它与那条鱼
其实并没有区别

★冬至

是日晴，气温偏低
朋友们在微信上说今天是冬至
要吃饺子，汤圆和鸡汤
他们说起北方的雪和阳光
说起南方的天气和美食
在他们谈论午餐食物时
我刚好把一车混凝土送到工地
在卸车的间隙
我给妻子打了个电话问安
关于节日，我并没什么概念
看着工地上忙碌的民工兄弟
我与他们其实一样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
就是上班干活
并没有那么多闲暇
去想些遥不可及之事

★不染

弹指，射出一颗小石子
这时候它是一种武器
破开空气设下的防御
荡开尘埃的拦截
在空中划出短促的弧线
它在空气中震动
弹开覆在身上的微尘
坠落后命中另一颗石子
成为那堆石子中的一颗
最后覆在一面墙上

★本无

一只床雀落在树枝上
树枝轻微地晃荡了一下
并没有叶子脱落
或许，树枝上
本来就没有树叶
这只麻雀稍作停留
又一展翅飞走了
树枝震动了一下又恢复平静
一片云浮在上空
一动不动

★夜行人

他在夜晚，在同一条路上重复往返
像一匹落单的狼，弱小而无助
夜色覆盖下，尘世仿佛是一片泥沼
他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如同背负着一座山继续前行
万物都在原处，假装隐身
假装不知悲喜
唯有零星的几盏街灯，隐隐露出惶惑之意
直至熄灭
长街空旷，村庄与田野无动于衷
月亮孤悬空中，仿佛是个疲惫的过客
冷着脸不发一言
他也已经很疲惫，只是停不下来
当曙光浮现
月亮还悬挂在西山上空
他还在路上奔跑

★在八月

早稻收过了又栽上晚稻
南瓜花开时苦瓜花也在开
山下那条小河还是老样子
不愿从我身边流过
河边的野草还在疯长
这个八月，跟以往没什么两样
我依然没有学会抒情
胸中有丘壑，有更多的块垒
遭遇多过偶遇，还无法稀释
如同暮蝉一样每日喋喋不休
我只是把自己包裹起来
像一个不透明的容器
伪装成哑巴，聋子，或者瞎子
任由那些时光
泥沙俱下
不需要任何宽恕

★浮世

一梦醒来
辽阔的广场上空无一人
那么多人离去
我没听到一点声音
仿佛从来没有人出现过
我站在广场上
恍如一只离群的
灰麻雀
遗落在空荡的人间

★守夜人

天气预报说，冷空气强势南下
整个赣州，空中布满灰云
每一阵风都是刺骨的冷
只是依然没有下雨，干旱还在继续
妻子说，县城已经两次人工增雨
在此之前，我已将多余的情绪删减
收敛声息，不再逞强，不记日期
在一条路的两端来回奔跑
在晨昏颠倒中调整作息时间
沿路的花开叶落无意仔细过问
深夜，人间已从声色犬马中抽离
马路宽阔得只剩下路灯
北风吹过空旷的建筑工地
晃动塔吊旁的两只探照灯
吹响脚手架旁一根竖立的塑料管
仿佛是谁在风中
吹着一只残破的埙

★沙滩与灯火，与散落的香

我先是想起那片海，然后才是一片沙滩
海水每天来回冲刷
沙滩上的细沙依然是不增不减
偶尔留下各种贝壳，废弃胶袋或者杂物
只有在夜里才能暂时隐藏
所有的灯光都不能完整覆盖
它们更像是旁观者，不言语，遗世孤立
守着这一片海，守着这一片荒芜
仿佛死去的故乡，执念未消
风有时从海洋深处吹来
咸腥中透露着不安的燥动
有时从山后面吹来
有人烟深处溢出的惶惑
有草木散发出的焦虑
人们的喊叫声散落在沙滩上
飘向深海或者返回来路
终是渺不可闻

★白发如旧

我听到钢琴只弹了一个前奏
杯里的茶就已经凉了
然后有风从窗台吹进来
风中有种凛冽的寒意
仿佛这不是七月，骄阳失去温度
面前的桌椅依旧四平八稳
琴声已戛然而止
仿佛弹琴的人突然离去
一场酝酿了半生的场景无疾而终
半生光阴恍如白云苍狗
故土仍在，故旧已如浮云
此刻当撤去茶水，当斟上烈酒
一个人坐满一桌，大宴宾朋
一个人对着空气干杯
一个人大醉，不省人世

★雪的臆想症

深夜于窗前，听雪落的声音
就着一杯烈酒
翻阅一些陈年的事物
各种情绪被酒精渲染放大
这样的夜里，有多少人和我一样
听着一场似曾相识的雪
想着一些熟悉或者陌生的人
不惑之年还在希翼
把未曾经历之事，未曾相识之人
重新遭遇一遍

★黄昏躺在雪之上

我说雪是忧伤的
落下来只是为了消融
黄昏亦如是
光暗交替时的过度
而在雪天煮酒，在纸上纵横天下
当是无比惬意之事
此时，雪已布置好背景
北风要适时地保持安静
阳光正好洒在酒桌上
黄昏不需要来得太早
须待我大醉之后
让客人自行散去
勿须相送

★落日推开白雪

我在雪地上走
一脚下去就有一个脚印
而后，身后的雪开始融化
面前的雪也开始融化
我还在雪地上走
我喜欢听脚下咯吱咯吱的响声
而后，朝阳唤作了落日
天上浮云不识我
路过的风也应不识我
消融的雪
更是没了记忆

★晚晴

向晚意如晦
黄昏横在黑白之间
此时，我坐在阳台上
刚沏了一壶茶
看着落日慢慢敛起光芒
慢慢坠向高楼背后
模糊的远山
天边已经有碎星在散发光芒
我喜欢这样的黄昏
看着颜色渐变的晴空
看着落日慢慢隐入暮光之外
像一个迟暮之人
慢慢收起胸中的猛虎

★秋分

再一次来到这片山野
我仿佛又恢复了少年身
听着山溪水淙淙
各种鸟鸣声从深林里传来
山风兀自掠过林间
九月黄，野酸枣垂挂在高枝上
兀自青黄
树下一层层枯叶，如同踩在雪上
小河弯弯，转过山头就不见
我独自站在一端
一只翠鸟在另一端，猎于水面
仿佛是我年少时的样子
暮光中，夕阳收起的余晖
从榛树的枝叶间洒落
消散在一只松鼠
竖起的尾巴上

★冬至

我没有等来一场大雪
就被另一场看不见的大雪所覆盖
它们在全城漫天飞舞，无孔不入
让我的身体发着高烧，心却如坠冰窟
让我的咳嗽和偏头痛得不到缓解
让我的腰椎和骨头，每一块都在疼
天空依旧蓝得让人晕眩
我不能有过多的期待
饺子或汤圆无非是寻常食物
高烧退下来之后
我依然是每天和大多数人一样
蒙着口罩，迎着看不见的风雪
挣取那几两碎银

★遍地黄花

在油菜花地里
我跟随着一只白蝴蝶
在花丛中
我看见好多白蝴蝶
此起彼落
我坐在水渠边的石头上
看着蜜蜂在采花蜜
看着那些蝴蝶
在花与花之间穿梭
再也认不出
我最初跟随的
是哪一只

★突然想起你

我在一首歌中转身退下
这茫茫黑夜，突如其来的冷
静寂无声。空气中漂浮着油菜花的香味
仿佛是你擦身而过时
残留的体香，我伸出手，却只触摸到
一片虚无
仿佛你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而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一直未曾离开
田野上只剩一片寂寥
日间飞舞的蜂蝶全都不见
连风也不屑打扰
我轻轻地走，尽量不发出声音
似乎只有这样
才能接近你
这无边夜色，以及夜色里的一切
仿佛都是你

★突然想起你

一曲终了，歌唱的人意兴阑珊
歌中有故事，似曾相识
我不是故事中的主角
只是一个旁观者
仿佛在看着别人正从自己生命中经过
何必懂，又何必要认识
他唱的是他生命中吹过的风声
逝去的水以及远去的鸟鸣
我听到的并不是拂过我的那阵风
不是那个我偶遇过的人
却有着
我不想要的刺疼

★琉璃--致CZ

身怀月光的人，是明亮的
她不需要谁的指引
她说，爱她无须太深，浅浅的就好
就像琉璃，要轻拿轻放
不要轻易磕出裂痕
你若温暖如玉，请给她一个拥抱吧
她对我如是说

我是那个自带籍贯之人
我们像两条鱼儿，在一条河中相遇
彼此间只是相互吐出几个水泡
就仿佛已相识多年
她是有福之人
寺庙里的大和尚都这样说
我也相信，她本身就自带祥光
让人不能心生亵渎

★三月

总是想起一个人，却想不起是谁
我们仿佛已相识多年
又仿佛只是曾经偶遇的某个背影
眼前这片田野开满了油菜花
眼前这片山坡开满了桃花
各色蝴蝶都在寻找新的伴侣
我们仿佛已相爱了许多年
又仿佛还没有开始就已错过
我们应该都已忘了彼此的名字
只是这背影烙在心头
像个刺青一样倔强
在此之前，每年的这个时候
我们都已远走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