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9、【好诗荐评】那黑暗的十年，不堪回首/

山城子

839、【好诗荐评】那黑暗的十年，不堪回首-读工工的《清明祭》
荐评人：山城子

请先阅：
《清明祭》
  文/工工

一块石头
让我静静地坐下来
看爸爸的坟
爸爸墓碑上
也刻着我的名字

爸爸，你是站着死去的
就在我的眼前
你双手撑着书桌
一口一口吐血直到死去
你的手在颤抖
表情却那么镇定
以至于我找不到哭泣的理由

爸爸，你死去的时候
妈妈正在乡下给孩子接生
妈妈渡过一座水库
翻过好几座山
妈妈把泪哭干了才来看你
我们把你埋了
妈妈没有再哭
我也依旧是黑五类的孩子
你走了，给我留下两条遗训
不要读书
不要做官

爸爸，你不会知道
我恨了你好久
你知道这世上没有不欺负人的人
你也知道我和妈妈需要照顾
可是你那么早就走了
因为你，我和妈妈
颠沛流离

爸爸，你不会知道
那一次妈妈抱着我痛哭
是因为你写给她一封信
你在信里说了太多的不放心
你说怕你死了
我这个混小子不成人

爸爸，在我的记忆中
你一直都在外面
在外面工作，在外面生病
每次回来，你就收拾我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你让我趴在方板凳上
问我该打多少下
爸爸，我哪能知道该打多少下呢
我要是知道，还会犯那么多错吗
我只记得你最多打了我四十八下
你好狠心
你打我打得妈妈都哭了

爸爸，你不会知道
那一次我和妈妈去看生病的你
我们趁夜赶船，没完没了地走
那夜的星星真亮啊
那夜的风真冷
那个冬天，江水枯到了江心
灯昏昏地亮着，四周一遍寂静
该来的船总也不来
我和妈妈都冻成了木头人

爸爸，后来我才知道
人世间的路，比那个寒冷的夜要长得多
后来我才知道
那些人为什么不让你治病
后来我才知道
妈妈的脾气为什么变得那么刚烈
后来我才知道
为了孩子我不能轻易死去
后来，我也就没有什么理由恨你了

算了，我也不想多说了
反正妈妈也老了
我也不是一个孝顺孩子
爱也好，恨也好
都过去了
爸爸，你安息吧

2015.4.4.

今天下午来到贵阳市观山湖区的住所，打开电脑浏览，就看到了工工上午贴上来的《清明祭》一诗。读着，读着，我的眼睛就模糊了，泪就流了出来。虽然现场感是一位儿子坐在父亲的坟前倾诉，而意境里隐约的却是那不堪回首的十年动乱。那十年共和国冤死的干部与群众实在太多，诗人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这不能不令人共鸣。我的哥哥不过是个小学教师，未能幸免；二姐夫是个大队干部，没死扒层皮，他弟弟替他死了；我们车间的一位技术员，因为给上级写信反映饿肚子问题，也揪出来批斗，承受不住一头扎进工厂的晾水池；厂长（高干级别）也莫名其妙地死在办公大楼的地下室……正如工工写的——“都过去了”，没说出来的话，那是一部沉重的历史啊！
我认为这样的诗就是好诗。
首先好在不仅情感真挚，其诗思也深沉；
其次好在口语行文明白流畅，亲切动人；
再次好在描写细腻，文笔老道从容舒缓，掩艺术于无形之中。

2015-4-4于观山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