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杰出而壮丽的诗歌必将消灭当代一切诗歌（9）

苦海

苦海杰出而壮丽的诗歌必将消灭当代一切诗歌（9）


文/苦海（黑龙江）




纪念册


小时候是小同志，你住房头东
我住房头西。是邻居，像亲戚。

迎着早晨的太阳一起上学、放学。
做作业，拾粪，学毛选，学雷锋。

你是我童年还未指认的小媳妇、小情人
是竹马还未来得及拔萃的青梅。

中年，我回故乡，初秋夏末之雨
刚刚涮洗过故乡小镇广场开花的草坪。

云隙中顾眄漏下我的一支大白蜡烛。
一块方圆蓝天此刻不是任何比喻和构思

而是我仰望天空时，从阳光里撒下的
小学和中学的一本金色的毕业纪念册。

为什么我已中年，从远方独自归来故乡时
还要什么五花马，千金裘，呼朋、唤友？

其实，我只想与你重逢，我那美丽的小姑娘！
多么想重新摸一摸当年你给我留言的那支笔。




风在东北大地深处吹着野花


走在家乡九月下午尚未收割的稻田中。
田埂小路像我情人的身材一样窈窕

凸凹有致，阳光艳丽的衣裙上佩戴着：
金莲花，毛茛花，刺儿菜花，茜草花。

于是，我也换上了葛巾野服——迷彩服：
老牛锉，荚蒾，柳蒿，升麻，狼毒大戟。

大地的家呵，多么漂亮。比我的家漂亮。
可是，如果我呆在家里的电脑旁写诗

或者，只是躺在沙发上读一读微信
就不会碰见风在美丽田野上传唱花香了。

我追一朵办公室的花一直追到大地深处
发现风在东北大地深处轻轻吹拂着野花

楼里的人根本不知道风在这里吹着野花
风儿们过着自己的生活，不跟阳光攀比。




我窗外楼下的讨薪者


临近年关，我的窗外瑞雪飘飘
楼下不知何时走来一些农民工。
站成一排，手里扯一条白布横幅
面朝主街的车流，背向政府大楼
他们刚来到政府门前，斗志昂扬。

我睡觉了，醒来从楼上又看见他们
还在那里手扯横幅，白布黑字
潦草地书写着一行狗爬的墨汁：
“还给我们农民工血汗钱
我们要回家过年……！”

瑞雪飘洒，特别细小，像白砂糖
无聊呵；窗外没有别的风景可看。
我又钻回被窝睡觉，半小时后再次醒来。
俯瞰楼下窗外，他们还在那里。
只是身边多了两辆警戒的警车
路过的行人偶尔停步看看热闹。

我第三次复又醒来，再次关注他们
发现几个人已经冻得在那里小跑起来。
于是我坐到电脑桌旁给他们写诗声援
写完往窗外再望，他们却不见了踪影。

不知是上面给了他们答复
还是他们冻得做了鸟兽散。
我只能矫情地想象：把天地间的雪花
变成一枚枚银币，发给他们回家过年。




最美的爱情在盛夏的中年


中年是盛夏。到了中年，爱情不像青春之爱。
不是只看花的色彩，美得有多么娇嫩。
而是看得更细腻看出花的陋处。花的缺点。

中年是盛夏。到了中年，我懂了最美的爱情
不是你吻花，而是花愿意吻你。
一朵花愿意吻你，才是你最辉煌的中年。

盛夏是中年。色彩强烈的爱情。理性金子般。
那是你想要的自私的荡妇的美。
你甚至发现了花的阴面。不雅的耳语和依偎。
其实，更重要，更合法，更智慧，更女人味。

青春，只是春天；只爱花香，花红。
花的城堡，花的儿童属性。而盛夏的中年！
才知道花美不在于其表象。在于性质和肌理。

你去吻一朵花，那是颟顸无知的春天的爱情。
我不去。我争取无尚光荣的爱情。被花爱。
最幸福的爱情，是一个高贵、迷人的女人
愿意为你暴露她最丑的一面。那一份花的臭味。




秋天的对应
      
               
我爱在这深秋的完达山的小路上
攀爬，因为它的一切都对应我

它的苔藓，在天降大任前
星火燎原，对应我的髭须

莫可指数的落叶对应我的废稿
要强的岩石对应我的性格分析

到山顶上，更爱坐看大江乌苏里江
对应书生毛泽东的橘子洲头湘江北望

我至爱的女人香肩酥胸袅娜多姿对应熟透的
瓜果谷禾，在这黄灿灿东北大地三江平原上。




白桦，你将从身上脱下夏天的裙装


我踏歌而来，聆听秋天的香水
给你的叶片印染金箔
看见你将从身上脱下夏天的裙装
叫我食不甘味
我给你的饰品是以太阳的方式
照耀你这棵热恋中的感叹号

你某处的洁白，使山谷的鲜花涅而不缁
使我每日必诵读《论语》
我爱你光裸的锁骨，外圆内方
对我喊，你是秋风，你就打我吧

你的身段是秋的音阶和夏的胭脂
我的手掌是你云鬓里
那冬雪的黄昏和春雨的清晨
停下我思想的马车在你树下
那一条跳骑马舞的秋叶飘飘的小径上

白桦，你将从身上脱下夏天的裙装
我是抽打你的辣手松枝。




让我像一个桂冠诗人回到故乡


让我像一个桂冠诗人回到故乡
回到自己的根部去平复心理的阴暗
像雪莱和叶芝回到英国或爱尔兰
去打发处境不同的变幻的风云和天气

让我像一个桂冠诗人回到故乡去
尽管瑞士的小乡村美得像画中一般
但我坚信最好还是渤海像大西洋一样
最好沐浴雪莱的西风倾听叶芝的夜莺

我要像诗人雪莱与叶芝复活了一样
像弟子回到他们的英国或爱尔兰家乡
再高唱苏格兰彭斯的友谊地久天长
升起俄罗斯莱蒙托夫的帆漂过茫茫的人海

让我像一个桂冠诗人回到自己的故乡
像彭斯一样最开始没有什么名气
但田野天天守护着我这个天才成长
一定会像梵高的代表作向日葵一样绽放。




秋天的祖国不缺乏风景


今天，让我在山巅上登高望远
看看祖国缺什么，什么也不缺。
连朝霞也红过了英国乡村的落日
灿过了美利坚大都市纽约的夕阳
但我的祖国，缺少：莎士比亚
雪莱，济慈，福克纳，海明威。

我的祖国不缺乏爱情的账房先生
只缺乏钟情诗人和诗歌的女佣人。
我的祖国不缺乏山清水秀的故乡
只缺乏我们回故乡的动机和诱因
我的祖国不缺乏诗人兰波的祖国
那法兰西市侩气息浓厚的小镇。

也不缺乏聂鲁达的安第斯山脉
也不缺乏但丁的西西里的大海
祖国有很多盛产小热裤美女的大城市
城市里缺乏与我有关的公园和纪念碑。
秋天，我在山岗俯瞰，祖国什么也不缺
秋天的祖国，不缺乏风景。毫无疑问。

祖国，绝不缺乏凿壁偷光的游宴场所
祖国，实际上脍炙人口又有难言之痛
不缺乏故事的议论者；缺乏讲故事的人
更缺乏合格的有道德的一个读者群。
祖国，我的诗情画意诗以言志的祖国
你不缺做人的假诗人，只缺是人的真诗人。




爱我的人没有白美一生


我是一片浸入诗歌的祖国的土地。
爱过我的美人，都没有白美一生。
为我洁白的爱情是人间不朽的名。

我如果是火，不是木屑与纸之火
是琅玕之火。是盛暑之火。
我如果可用富饶形容。我不比
思维枯竭。不比渊博的知识丰富。

上帝用女人婉约之爱冶炼我的肩膀。
去挑起歌唱大自然之美的担子。
我走过田野，比稻穗，交织，焚烧。
我走过银行，比金子更浮肿，高蹈。

我一生爱之肥鱼之白鹭。
足以让我蔑视山清水秀。
阳光，充满了脂粉，花粉，燕尾
的厅堂之中，我执牛耳。

爱过我的女人都有地球的椭圆形。
为我含羞的爱情之明媚妖娆足以
让一只金腰燕飞到青峰旁的水库上。

爱过我的女人都是远古的火山岩浆。
爱过我的女人把苔藓涂抹在山峰上。
爱过我的女人把温柔涟漪在绿水上。




我分得清人世间的畜生


在人间，有我喜欢的、我爱过的人。
我祝她幸福。坚信她，人品高洁。

在人间，有我憎恶的不齿的狗尾。
我祝你，来生，早日托生为貂皮。

下棋终会见分晓。拔河定会分输赢。
你们与我何干？你们能写不朽的诗篇？

我所爱的俱是芬芳、美丽、善良的花。
我爱过和爱过我的人，怎么也是我的人。

我厌恶的人是狗彘，癞头，苍蝇，鬼。
是鄙夫，泼妇，是百年以后墓地的蛆。

我爱过的人呵，洁身自好，卓尔不群。
像牡丹之国色，又如莲之不可亵玩焉。

我鞭挞的人呵，是癞蛤蟆、蝇屎，豪猪。
予谓之不足取也，不配做我的敌人和仇人。

我爱和爱我的人，凌越世俗，人中上品。
我鄙视的猢狲和鹌鹑缺乏教养还争风吃醋。

你们这些，愚蠢的腐蛆，杂碎，便溺。
怎懂得我电闪雷鸣，狭之大义的一生？

又大又臭的牛肛，和，偷偷摸摸的鸡嘴。
孰好，孰孬，我还分得清人世间的畜生。




称兄道弟


对着高山，我表示，要称兄。
对着比我壮的树，我道弟。
我应该，有个称兄道弟的人。

对着，比我更成熟的水稻。我称姐。
对着树荫下的鸢尾花，我称妹。
无论如何，我不能不称呼她们。

我还需要对一些特殊的事物特殊地称谓。
无论如何，我不敢得罪。
聊且，让我做一个傀儡。

一生，我的骨质密度，与疾病
休戚与共。
但我始终承认，天比我高，是我兄。
地，比我矮，是我弟。

我姐是上海的花。我妹是北京的妞。
也只有我的姐妹
让我的一生，如此
束手束脚，提心吊胆。




封城帖


夸张的牢狱不比真实牢狱更难捱。
看守和犯人都在大戏中疯癫折寿。
封城，封乡，封路，封楼封大门。
生命的目的就是把自己羁押起来
勒上口罩，不让自己呼吸和逃逸。
偏要自己给自己施压，自我牺牲。
疫病时代的法规是现实主义
瞄准和惩戒的也是守法的人。
封城封门纯属自打耳光不敢喊疼。
过度封城封门，健康人何以堪
这是监狱中的犯人最幸福的日子
守法者和他们一起在此刻服刑。
冠状病毒是封城封门的噱头
在一条条明艳的口号中蚀本
蚀本后再一次摔跤退回原地矫治。
我和冠状病毒患者躺在一张床上。
这是监狱中服刑犯人最得意的奢望。
我是未犯罪和未被判刑的守法庶民。
陪同犯人服刑改造放弃人身自由。
封门没日没夜封，我失眠我烦躁。
其实封也好。万户千门难得清净。
正好反省迎神，平等，用舍形藏。
其实封也好。封死一个荒凉冷落
虚有其表，大话西游的皇帝新装。
高楼就是高墙，铁门就是狱门。
门灯是探照灯，我们就是囚徒。
手握铁栏诙谐：铁窗啊铁镣铁锁链
反对愚昧丧格铜墙铁壁的行为艺术。
快了，自由的太阳，自由，我想你
快了，灿烂的光芒，灿烂，我爱你。

秋水岸

生活情趣浓郁:handsha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