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国茶殇

严观 · 发表于 2021-5-12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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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严观于 2021-5-13 12:00 编辑

乌泥窑盏的曜变，
天空之眼烁闪；
斗笠壁布兔丝豪，
缕银泛金；一似
圆月晕蚀，星耀
北斗；油滴如雨；
玳瑁如海；鹧鸪如飞；
满金釉则黄澄耀目。
滚沸茶汤
恰覆雪之山，
墨碗着花。
像一幅画：疏星朗月，
夜风吹拂。浮现推敲
之后的华诗妙句。
啜汤清饮，香入髓脑，
舌齿生津，
喉嗓肠胃，琼浆玉液，
通泰周身。
意识禅定，杂念全消，
精魄净魂，
云绕于顶。
山川之灵，迴萦脑心。

女真勃兴于今黑龙江、松花江流域及长白山地区。1115年1月28日，女真领袖完颜阿骨打称帝建国，国号大金。金朝建国后，展开以辽五京为战略目标的灭辽之战。五京一下，辽朝随即灭亡。金灭辽后，与北宋遂成敌国。

北宋蔡襄《茶录》言：
“茶色白，宜黑盏，
建安（建窑或称乌泥窑）
所造者绀黑，纹如兔毫……
最为要用。出他处者，
或薄或色紫，皆不及也。
其青白盏，斗试家自不用。”
宋徽宗在《大观茶论》中言：
“盏色贵青黑，
玉毫条达者为上，
取其焕发茶采色也。”
建盏，成为宋代点茶茶艺
的最佳茗碗。黑釉幻彩碗壁，
映衬白色茶汤，反差对比的
审美情趣，宋时犹兴。
据载蔡襄收藏十枚兔毫盏，
“兔毫四散其中，
凝然作双蛱蝶状，
熟视若舞动，
每宝惜之”。

活水之泉鸣响
于东洋铁壶，山涧松涛，
蔽壁流声。
“活水还需活火煎，
自临钓石取深清，
红焙浅瓯新活火，
龙团小碾斗晴窗”；（苏轼）
“寒泉自换菖蒲水，
活火闲煎橄榄茶。”（陆游）

闷在汤瓶中的水，
煮汤候火的功夫
刚过二沸略及三沸
之时，点茶最佳。
刚离开炉火的水
不能马上点茶，
稍停一会儿，
瓶中水的沸腾完全停止
再用以点茶。
李南金：“松风桧雨到来初，
急引铜瓶离竹炉。
待得声闻俱寂后，
一瓯春雪胜醍醐。”

中国金天会三年（宋宣和七年,1125年），金灭辽后，即准备攻宋。为迷惑宋朝，金不断遣使至宋，佯示友好,使宋廷放松了戒备。十月，金突然兵分两路南下。

点茶第一步调膏。
每碗茶用量“一钱匕”，
放入茶碗中后注入少量开水，
调成均匀茶膏，
然后一边注入开水
一边用茶筅击拂，
“汤上盏可四分则止”，（蔡襄）
碗壁的十分之六。

宋徽宗认为要注汤击拂七次，
看茶与水调和后的浓度
轻、清、重、浊适中方可。
《大观茶论》（徽宗）中
记述了注汤击拂的七个层次：
“点茶不一，而调膏继刻……
妙于此者，量茶受汤，
调如融胶。环注盏畔，
勿使侵茶。势不欲猛，
先须搅动茶膏，渐加击拂，
手轻筅重，指绕腕旋，
上下透彻，如酵糵之起面，
疏星皎月，灿然而生，
则茶面根本立矣。
第二汤自茶面注之，
周回一线，急注急止，
茶面不动，击拂既力，
色泽渐开，珠玑磊落。
三汤多寡如前，
击拂渐贵轻匀，
周环旋复，表里洞彻，
粟文蟹眼，泛结杂起，
茶之色十已得其六七。
四汤尚啬，筅欲转稍宽
而勿速，其真精华彩，
既已焕然，轻云渐生。
五汤乃可稍纵，
筅欲轻匀而透达，
如发立未尽，
则击以作之。
发立已过，则拂以敛之，
结浚霭，结凝雪，茶色尽矣。
六汤以观立作，乳点勃然，
则以筅着居，缓绕拂动而已。
七汤以分轻清重浊，
相稀稠得中，可欲则止。
乳雾汹涌，溢盏而起，
周回凝而不动，谓之咬盏，
宜均其轻清浮合者饮之。”

因此分茶，又叫“茶丹青”，
茶汤表面幻化出各种文字
乃至花草虫鱼的图案。
一个很短暂的点茶过程，
被细致分成七个步骤，
每一步骤更为短暂，
但点茶人却能从中
得到不同层次
茶的感官享受，领会
修禅悟道，
格物致知，
福寿绵长的艺术审美极致体验。

正月初七，金东路军6万兵临东京城下。大臣李纲率军民日夜坚守，重创金军。不久，宋军20余万来援。李纲等主张坚壁勿战，待金军粮尽力竭后再行攻击。然钦宗屡变决心，后遣军夜袭金营失利，遂再与金人议和。金乘机迫宋钦宗接受屈辱的和议条件后撤军北归。宗翰除留军一部继续围攻太原外，也退回西京。金军退后，徽宗返回东京。宋廷轻信和议，不修战备。李纲等主战大臣相继被贬，宋廷遂为主和大臣所控制。

北苑西距建安之洄溪
二十里而近，东至东宫
百里而遥。过洄溪，
逾东宫，则仅能成饼耳。
独北苑连属诸山者最胜：
白叶茶、柑叶茶、
早茶、细叶茶、
稽茶、晚茶、丛茶。
“茶于草木，为灵最矣。
去亩步之间，别移其性”。

茶叶等级
决定茶饼的等级，
水芽细嫩度
成为茶叶原料
不可逾越的巅峰。
起于五更，
黄花少女的纤纤指甲
掐断茶芽。3月薄寒，
日出之先，夜露未晞，
茶芽肥润。“斗品”
细小如雀舌谷粒。
一旗一枪的中芽，
细小得像鹰爪之甲的芽叶，
剔取小芽中心的一线水芽
——将已拣熟芽再剔去，
只取心缕，
用珍器贮清泉渍之，
光明莹洁，若银线然。

濯净蒸茶火候，
9.8成熟时，
点茶时茶汤最佳。
加水将叶状茶叶
研磨粉末，
称“研膏”。
加水，研磨至水干称为一水，
然后再加水研磨至干。
茶末越细，品质越高，
点试时效果就越好。
宋代北苑官焙，
所费的工时，
是品质的重要参数。
贡茶第一纲“龙团胜雪”
与白茶的研茶工序
都是“十六水”。
　　
茶粉倾入棬模
制造茶饼，
有圆、有方、
有花，
刻龙凤图案。
焙茶称“过黄”，
炭火通彻，无火焰，
不会因烟气而侵损茶味。
焙火数的多寡，
要看茶饼自身的厚薄，
茶饼“銙之厚者，
有十火至于十五火；
銙之薄者，
亦八火至于六火”，
待焙火之“火数既足，
然后过汤上出色。
出色之后置之密室，
急以扇扇之，
则色泽自然光莹矣。”

斗茶，
是点茶加上竞胜目的。
点茶的最佳效果，
是要使击拂出的茶沫
“乳雾汹涌，溢盏而起，
周回凝而不动，谓之咬盏”。
评判的标准是“斗色斗浮”，
“水脚一线争谁先”，
既要看茶汤的颜色，
以纯白为胜，青白、
灰白、黄白依而次，
又要看咬盏茶沫消退的迟速。
茶沫先消退，在深色盏壁上
现出水痕者为负；耐久者为胜。
　　
徽宗赵佶的《文会图》
描绘了宫廷君臣
在园林中的大型聚会。
庭院雕栏曲折，翠竹茂树，
杨柳依依。画面中长方形
大桌上整齐对称布丰盛果品，
盘盏碗碟，瓶壶筷勺，
还有六瓶插花。
垂荫石桌上安放黑色的古琴
和古雅的三足香炉，
焚香鼓琴，斗茶品汤，
何等风韵。

因此最高的品饮，
需要雕梁画栋的殿堂楼阁、庭院；
大师级的帝臣仕子；
泉甘；
器洁，瓷则五大名窑品级，
（杯或用带盏托的北宋汴京官窑
或汝窑，壶或用湖田窑的
带莲瓣温碗的注壶）；
金属则非黄金莫属；
誉满天下名琴；
技艺超卓的琴师；
仙炉高香不可或缺；
当然条件则是顶级茗茶。
爱茶的主人，
相得的客人，
好茶好水，洁器雅室，
上林苑景，天朗气清。
茶会茶事的上佳蓝本，
举国之力才能实现。

赵佶诗书画茶皆达巅峰，
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文化完人。
他的完美养成于权势、
教育、物质和优质的基因、
本人的悟性。其治国理念，
世界观，生命哲学
达至一个深邃圆融的维度。
去净野蛮与残忍
的仁和通达境界，
已容不下黑铁。
而周边的世界，
即使千年后，
还是一个弱肉强食，
巧取豪夺的状况。

金太宗完颜晟即位后，挟灭辽之威，很快席卷而南，于天会五年（公元1127年）灭亡北宋。

太宗太平兴国二年，
北苑贡大龙、大凤茶，
斤八饼，贡五十余斤。
仁宗庆历（1041～1048）末
蔡襄漕闽，创制小龙、小凤茶，
斤十饼，年贡十斤。
神宗元丰（1078～1085）间，
有旨造密云龙，斤二十饼。
哲宗绍圣（1094～1097）
间改密云龙为瑞云翔龙，
并添造上品拣芽
造贡新銙、御苑玉芽、
万寿龙芽、寸金四种新茶。
政和年间添造试新銙、白茶、
瑞云翔龙、太平嘉瑞四种，
宣和四年之前又添造
龙团胜雪等20种。
经过反复的新添和废罢，
到南宋末年，
北苑贡茶共有41品，
分成十二纲进贡。
其中细色茶五纲计36品：
龙焙贡新、龙焙试新、
龙团胜雪、白茶、
御苑玉芽、万寿龙芽、
上林第一、乙夜清供、
承平雅玩、龙凤英华、
玉除清赏、启沃承恩、
雪英、云叶、蜀葵、
金钱、玉华、寸金、
无比寿芽、
万春银叶、宜年宝玉、
玉庆清云、无疆寿龙、
玉叶长春、瑞云翔龙、
长寿玉圭、兴国岩銙、
香口焙銙、上品拣芽、
新收拣芽、太平嘉瑞、
龙苑报春、南山应瑞、
兴国岩拣芽、兴国岩小龙、
兴国岩小凤，
总贡7000片约350斤。
粗色茶七纲，计五品：
拣芽、小龙、小凤、
大龙、大凤，
总贡约四万余饼，
约5300斤，
细粗两色贡茶，
总计不到6000斤。
龙茶以供乘舆及赐执政、
亲王、长主，余皇族、学士、
将帅皆得凤茶，舍人、近臣
赐京铤、的乳，而白乳赐馆阁。”
　　
蔡襄《茶录》下篇
论茶器具，分茶焙、茶笼、
砧椎、茶钤、茶碾、茶罗、
茶盏、茶匙、汤瓶九条，
专门讲述宜于点茶法
的专门器具九种。
三个基本要素──
茶叶、用水及点茶。
如茶叶的保藏、烤炙、
碾、罗用具，煮水的汤瓶，
以及点茶的茶匙/茶筅、
茶盏，表明宋代茶艺用具
的特性与两宋社会的
闲雅之风高度一致。

女真在消灭辽朝和北宋后，统一了包括黄河流域在内的广大北方地区，并与南宋长期对峙。金朝在实行猛安谋克等独特制度的同时，也采纳了内地的很多政治制度。完颜亮在位期间，对南宋发动大规模战争，但以失败告终。金在与南宋、西夏并立期间，迫使西夏臣附、南宋屈辱求和，始终维持其霸主地位。金朝后期，统治集团极其腐朽，各民族起义风起云涌，同时又受到蒙古帝国军队的不断打击，终于亡国。

注释：本诗有关北宋点茶斗茶和女真金国历史来自于网搜。对引文的原文作者诚表谢忱。